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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啸的寒风漫卷雪花在城里穿街入巷，将一层层的窗户纸吹得哗哗作响。临近年关，有些人家鸡鸭鱼肉的备好年货，准备迎接一年一度的春节。 还有的人家，尽管平日里舍不得吃喝，还是准备了一桌子的年夜饭，等着远方的丈夫和儿子。再远再是囊中羞涩，都要一家人团聚。还有的人家，男人拿着一条扁担立在寒风中，等着大户人家出来找短工。一家人食不果腹，年夜饭——，魁梧的汉子流下了泪。这就是富人过年，穷人过关啊。无论啥时候都是这样。

　　自从一九三七年的年底，小城的上空插上了太阳旗，现在已经七八个年头了，老百姓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虽然到处都是隆隆的炮声，可是小城里的鬼子啥时候滚蛋呢？往年的小城里面，商会和有钱的人家还都搭上粥棚，让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吃上一顿饱饭。今年倒好，粥棚少了好几座，锅里的稀饭真的是“水清如镜”。排着队立在粥棚外面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人们，端着一个破碗，本来指望过年能吃上一顿饱饭，看来，只能用这碗清汤糊弄肚子了。幸亏有几个大户人家送来了几摞煎饼，这才能果腹。

　　有人不满地说，粥棚里的米去哪儿了？从大清朝开始，咱们的粥棚就有规矩，筷子插在粥里不能倒。你这好了，筷子都能飘在上面了。商会的人愁眉苦脸，看着那人说，你看看现在是啥年月？满城的人，有几个能吃饱的？商户一个个关张，城里近一半的人吃不饱饭。今年我们老爷也没吃过几顿白面。

　　唉，不管这人说的是真话也好，假话也好，小城里现在已是百业凋零，早就没了昔日商埠的繁华。街上卖玩意的人不少，“鼓荡子”（一种琉璃做的儿童玩具），糖瓜子，泥做的兔爷和狮子，招呼了那么多孩子，但是，看得多，买的却少。小商小贩忍不住唉声叹气，这叫啥年月啊，还让老百姓活不活？该死的小鼻子，咋还不滚蛋呢？

　　穷人家年关难过，还有一家人家也是乱了套。谁啊？刘扒皮。回到家里，竟然人去楼空，成了一座死宅子。有的人也许问了，跟着玉兰去山里的就那几个男人，那几个老妈子可都没去啊，咋还也不再？各位，刘扒皮是啥人？那是比恶狗还要狠的东西，谁还待在这里？于是，这几个女人收拾起包裹，贪财的还顺手拿了几件家什，一溜烟的跑没了影，回自己的家去了。

　　刘扒皮满脸阴云的坐在那里，难道老婆跟着别人私奔了？娘的，这娘们走了不要紧，可是儿子是家里的独苗，传宗接代还指望他呢。于是，派出手下四处找人，哪里还能找得到？难道上天入地了？刘扒皮不甘心，让人去拿几个干活的女人家里去，心眼多的人躲了，不过还有没想到侦缉队的人找上门来的，于是被抓回了刘家。

　　刘扒皮恶狠狠地问，夫人和少爷呢？女人摇摇头，想蒙混过关。刘扒皮大喝一声，喊道，给我打。没几下，女人就招了，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刘扒皮阴沉着脸，自己的老婆跟着八路去了？这事要是被日本人知道了，自己扒不了别人的皮，日本人却能扒了自己的皮。于是让女人闭嘴，要是敢乱说乱道就要她的命，然后一脚踢了出去。身边的几个人都是自己的亲信，也是千嘱咐万叮咛的，要是说出去，日本人杀我之前我先要了你们的命。安排完这一切，才独自坐在堂屋里喝闷酒。明天是大年初一了，日子还得过啊。

　　第二天，给县城里的日军拜年，还有几个县城的政要人物，不去也不行啊。回来以后，让手下人炒了几个菜，张三李四等三五个心腹陪着喝酒解闷。手下的人都知道队长的家里出现了变故，所以也都小心慎言，酒也喝得没滋没味，少了往日的热闹。

　　酒喝到一半，门外的人突然跑来，说是周副队长来了。刘扒皮一愣，这小子没死啊？正在心思着，只见周得利风尘仆仆的闯了进来。刘扒皮冷眼看着他，问，周副队长出去侦查，去的日子可是不少啊，我还以为投了八路呢。

　　周得利嘿嘿一笑，端起桌子上的一杯酒呲溜一口喝了进去，不紧不慢地说，这么冷的天，我先喝杯酒热乎热乎身子，一会儿还有重要情报给您呢。刘扒皮看着老奸巨猾的他，皮笑肉不笑的说，看来周副队长要立功了，来，敬你一杯酒，吃完饭咱们慢慢聊。

　　周得利坐下甩开了腮帮子，在陈家庄的这段时间可真是馋死了。每天都是煎饼窝头，哪里有什么菜？好容易喝了一次酒，还“误了”大事。看到他风卷残云的样子，刘扒皮和在座的几个又是幸灾乐祸，又有些兔死狐悲，现在跟着日本人混，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了。

　　等到桌上的盘子底朝天，周得利摸摸肚皮，长叹一声，妈呀，可算是开荤了。刘队长，多少天了，我过的是啥日子？咦，嫂子不在家？我得给嫂子拜年呢。刘扒皮报不高兴的看看他，心想，你小子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幸好这小子不知道自己老婆跑了，不然他还不知怎样高兴呢。于是说，你嫂子回娘家了，过几天就回来。

　　周得利故作吃惊的问，真的？刘扒皮看到周得利的样子，难道他有玉兰的消息？为了自己的儿子，脸皮也不要了，磨叽了半天，说，不瞒兄弟你说，你嫂子找不到了。不知道是土匪劫了去，还是走丢了。你要是有啥消息赶紧告诉我，我不会亏待了你。

　　周得利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看看旁边的几个汉奸没有说话。刘扒皮明白了，周得利一定有自己老婆和儿子的消息。于是，赶紧朝几个手下一挥手，把他们赶了出去，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周得利的跟前，哀求道，兄弟，你要是把我儿子找回来，你让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我家就这一根独苗，要是出了意外，我哪里还有脸进祖坟？各位看官，刘扒皮疼儿子是当父母的应有知情，但是，他的话却不在理。你当汉奸不就是出卖了自己的祖宗？难道你还指望以后进祖坟？

　　周得利双手扶起他，说，刘队长，我在陈家庄见到你老婆孩子了。刘扒皮一听，嗖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着急地说，我这就带着人把他们抢回来。周得利笑着摇摇头，说，就凭咱们侦缉队这点人枪，你就想到八路那边虎口拔牙？

　　刘扒皮听到这话，冷静了下来，问，兄弟，他们在那边怎么样？你从那边回来，快告诉我有什么办法。看到对方斯条慢理的，刘扒皮从箱子里摸出来一封大洋，这是年前商会会长送的，还没开封。把钱放到周得利的面前，说，当哥的没有什么意思，兄弟，这点钱你先拿着，救出你侄子来我再重谢。

　　周得利皮笑肉不笑的把大洋装了起来，看着刘扒皮，问，刘队长，你看看日本人现在的样子，就像西边快要落下去的日头，一时不如一时了，你有啥打算？刘扒皮怔怔的看着他，问自己这句话有什么意思？莫不是套出自己的心里话，要到日本人那里告自己？周得利看到刘扒皮不相信自己，故意说，现在城里的人，有几个不给自己找条退路？据说常孝君这小子，早就与重庆那边勾勾搭搭了。

　　刘扒皮盯着对方，说，这事我也听说了，城里除了日本人谁不知道？我也想与重庆那边的人联系一下，咱没有关系啊。周得利笑了，看来刘扒皮要上钩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说，重庆那边我倒是联系上了，我表哥在那边当大官。常孝君这小子巴结重庆的人，却没把我表哥放在眼里。现在我表哥派回来当了特派员，心里生气，想干掉他，找人取而代之。刘队长你名声在外，我就推荐了你。嗯个，这是我表哥给你的信，你看看。

　　刘扒皮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自己竟然被重庆政府看上了，这可是一条绝佳的退路啊。接过信来一看，只有短短的一张信纸，言简意赅，说是重庆政府准备战略反攻，需要部分地下人员配合。将来抗战胜利，会根据不同的功劳封官进爵。附着一张任命状，任命刘某人担任县城的警察局长。上面盖着重庆那边的大印，红红的印戳让刘扒皮脸上乐开了花。看着周得利，高兴的说，兄弟，你推荐我当警察局长，你还是我的副手，担任副局长。不过，信里说让我杀常孝君，虽然我平时也受够了他的气，可是怎么杀他？他进进出出都有护兵，有难度啊。再说了，你嫂子在陈家庄，你还没说说你是咋看见的。另外，你从陈家庄怎么与你表哥接触上的，这些事你都对我说说。不是当哥哥的不放心你，我是害怕你被人骗了。

　　周得利的心中早就准备好了，知道刘扒皮不会轻易相信自己，于是笑笑，说，要说我去陈家庄，人家早就识破了我的身份。特别是李四一逃跑，引去了皇协军把陈家庄差点屠村，害得我差点被枪毙了。就在押到刑场准备枪毙我的时候，我表哥出现了。刘队长，虽然现在国共关系紧张，但是毕竟还是在合作啊。所以，我表哥找到八路军的团长林浩然，嘀咕了好半天，还塞了几根金条，这才把我保了下来。我表哥对共产党说，我是潜伏在县城里的谍报人员，这才换回了我的一条命。现在陈家庄那边，皇军不敢过去，国军实力还到不了，共产党倒是来来往往，成了三不管的地方。刘队长，刘哥，你应该过去看看。你要是不相信，我陪着你，咱们去见见我表哥。

　　刘扒皮沉思半天，周德利的话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这小子一肚子坏水，是不是坑自己？但是，这么好的机会放弃了，以后说不定后悔呢。想了半天，抬起头，说，明天是女婿走丈母娘家的日子，我去司令部请个假，你陪着我去一趟陈家庄。不是我不相信你，你想，我既然被委任了国民政府的警察局长，哪儿能连自己的长官也没见过？兄弟啊，你给我说说你嫂子咋还去了那里，我儿子现在咋样？

　　周得利不紧不慢的看看刘扒皮，说，我看到嫂子的时候，她急匆匆的躲了我，虽然匆匆的看到她的背影，倒没有什么异样。嫂子去陈家庄，我还以为是你派去的呢，所以我也没敢凑过去。至于你儿子，说实在的，陈家庄现在乱哄哄的，我还真没看到。刘哥，明天你自己去找一找。要是找得到算你命好，要是找不到也不要紧，再找个老婆，给你再生个儿子。

　　刘扒皮看看眼前的乌鸦嘴，说，你回来也累了，回去休息一会儿，晚上我请你。周得利一拱手，谢道，刘队长一番盛情我心领了。今天我冒死回来，为的都是哥哥您。明天咱们还要接着赶回去，要是别人看到我会产生疑心。再说，好长时间没回家去了，我得看看老婆孩子，我的儿子长的真喜欢人，回去抱抱。

　　说到儿子，勾起了刘扒皮的心事，摆摆手，也没再留他，周得利出门去了。刘扒皮盘算着明天去陈家庄的事，心中忐忑不安。各位，咱们要知刘扒皮他们明天的事，下一章里接着说。 血红的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