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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人被带到了王梓恒的面前，络腮胡子排长问：“老东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王梓恒没有什么话好说，就是说了说不清，根本就不会有人听，王梓恒对那个从牲口棚、牲口草里搜出的那个人说：“我们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害我？”

　　那个人冷笑，什么话也没说。

　　这个时候，大街上又传来了一阵阵急促的敲锣声，敲锣的人一边敲一边喊：“快上大街上开会了，大伙都看看都有谁窝藏共匪，跟政府做对，政府要杀人了，决不手软！”

　　王梓恒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别人设的圈套，这个不认识的人只不过是被人利用的一个道具，目的就是要置他王梓恒的死地，但转念又一想，自己没有跟什么人结仇，近日无怨，往日无仇，又觉得自己不过是一介草民，别人也没有必要给自己这样的草民过不去，王梓恒还梦想着把事情说清楚，这样也就没事了。王梓恒的一家七口被保安团押走，直接就被押到了大街上，这条大街也是汪疃村唯一的广场，村里的各种活动、集会、看戏，都会在这里举行，老门东昨天下午也是在这里被砍了脑袋，地面上的血没有干结，但血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已经变黑，尤其是在灯笼火把下面尤为漆黑一片。

　　大街上，大兵压境，保安团一个不少都来了，足有数百人，一个个荷枪实弹，还架着机枪，大敌当前，一片杀气腾腾的样子。那天，保安团进村也就是这么多人，王梓恒注意到过，还有乡亲们都来了，天不亮，地不白的，大街上却亮如白昼，完全是灯笼火把所致，保安团大队长孙耳和歹毒师爷站在一起，络腮胡子排长被孙耳拍着肩膀褒奖：“干得不错，我很满意！”

　　络腮胡子马排长更高兴：“感谢大队长栽培，愿为大队长行犬马之劳！”

　　一个村的人都到齐了，都被保安团围在中间，那么多人站在一起，整个场面上安静的很，孙耳清清嗓门说：“有的人就是不长记性，胆大包天敢来挑战我的极限，昨天下午刚刚颁布了保甲连坐法，手册已经发到了你们的手上，昨天下午还砍了一个人的脑袋，还是有人跟政府对着干，有个叫王梓恒的人就是这样，他把一个共党藏在牲口棚牲口草里，被我们人赃俱获，把这个共党带上来！”

　　王梓恒大叫：“长官冤枉，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的，长官你不能冤枉我一个好人！”

　　歹毒师爷对络腮胡子马排长说：“掌嘴！”

　　络腮胡子马排长掌嘴用得不是巴掌而是拳头，走过来对着大叫冤枉的王梓恒的嘴巴狠狠就是一拳，这一拳把王梓恒打得懵头转向，上下的牙齿都被折断在嘴巴里，张开嘴巴却成了一个冒血的血洞！

　　王梓恒吐出了一地牙齿，再也不喊冤了。王梓恒安静了，他看到那个被从他家牲口棚抓来的人，五花大绑被推到了前面，在灯笼火把下王梓恒第一次看清了这个人的脸，这个人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想来想去想到了昨天下午保安团有个士兵，这个人好像就是那个士兵，王梓恒又不敢确定，即便是确定了又会是怎么样呢，还喊冤被络腮胡子暴揍，有用么？

　　王梓恒闭上了眼睛，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想了，就有孙耳的声音灌进了他的耳朵里：“把这个共党押下去！”

　　这个人被押走了，剩下了就是王梓恒的一家七口，孩子们是无辜的，甚至都不知道他们会怎么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孙耳问：“保甲连坐上是怎么说的？一家犯法九家举报，你们九家没有举报，视同同犯，就得九家连坐，你们这一甲的甲长是谁，站出来！”

　　李瘸子站了出来，李瘸子三十多岁，他的瘸是因为残疾，一条腿长，一条腿短，短腿胳膊一样细，根本就撑不住他的身体重量，走路大部分还是靠着手中的拐杖。李瘸子这个人面相丑陋，没房没地，生活困难，因此就没有家眷，无牵挂，在甲长没有人愿意当的情况下，他说：“大伙信得过我，这个甲长就我来当了，有了什么事我一人担当，死了乡亲们能找块地方把我卖了就成，只要不被野狗啃头。”

　　于是，李瘸子就成了这一甲的甲长，没想到这个甲长还真是不好当，刚当了半天就摊事了，摊大事了，李瘸子站出来说：“我是甲长，出了什么事我一个人担当！”

　　孙耳骂：“一个死瘸子，你的一条命能顶几条命？”

　　李瘸子说：“猫有九条命，我李瘸子就有一百条命，就顶一百条命吧！”

　　孙耳又骂：“一个死瘸子，信口开河，一条腿，半条命，半条命还敢胡说八道！”

　　孙耳说着掏出手枪，抬手一枪，一枪打在了李瘸子的那条好腿上，李瘸子当时就坐在了地上，没有喊叫，一点声音都没有，黄豆大的汗珠断了串的珠子一样从额头上滚落下来，孙耳被李瘸子的忍耐吓住了，他不敢对视李瘸子杀人般的目光，孙耳再一枪打在了李瘸子的脑门上，李瘸子死了，两只眼睛瞪上了天，至死一直没有闭上眼睛！

　　又杀人了，而且是保安团大队长孙耳亲手杀的，汪疃村的老百姓惧怕了，他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孙耳打死了李瘸子，孙耳说：“那个还想不听话，那个还想犟嘴就站出来，也是这样的下场！”

　　孙耳说着还还挥了挥手中的手枪，没有人想找死，因此就没有人站出来，不站出来不等于事情就此完结，孙耳说：“这个李瘸子当甲长的十户都给站出来！”

　　不听话敢犟嘴的李瘸子被打死，那么听话不犟嘴存活的可能性肯定就大，这个甲的住户战战兢兢一户户人家站了出来，根据规定户长站在一大家子的前面，这样看下来，一家家人口有多有少，共站出了八户，孙耳说：“不对，还缺两户！”

　　歹毒师爷在一边提醒说：“死了一户，哪里还站着一户，十户够了。”

　　孙耳显然没有回过神来，歹毒师爷指了指李瘸子，又指了指一边站着的王梓恒一家，孙耳终于明白一甲十户，原来一户都不缺，孙耳喊一声：“来呀，把这些人集中在一起，向南压，把他们送到南墙根下！”

　　络腮胡子排长一挥手，一个排的保安团士兵用刺刀顶着这九户人家，这九户人家只得向南退，他们退到南墙根底下的时候，保安团的机枪转了过来，机枪口就对着南墙根下，几十口男女老少，那些端刺刀的保安团士兵闪到了两边，保安团大队长孙耳一声：“射击！”

　　机枪响起来，这九户人家的几十口人在机枪声中，大人想保护孩子，结果是大人和孩子一起被打倒，孩子们哭，大人们叫，这样的声音在一瞬间消失了，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婴儿撕裂般地哭声，络腮胡子排长走过去打了一枪，婴儿的哭声也没有了，一切都安静了下来，一片血腥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又有一甲的十户人家被押了出来，这个甲的人好像没有掩藏什么共党分子，他们不知犯了什么法规，孙耳大概赖怠说，就又被刺刀逼到了南墙根底下，这些人还没有开杀就开始哭叫起来，孙耳很烦，连声说：“射击、射击、赶快射击！”

　　架着的机枪又响了起来，这一次 枪声之后一切安静，这几十口人瞬间全被打死了。孙耳对众人说了：“看到没有，保甲连坐就这点好处，人用不着一个个去杀了，一杀一大片，今天就到这里，这不是结束仅仅是个开始，你们都好好掂量掂量，我倒希望下一次杀得不是你们甲里的所有人！”

　　孙耳说完，一声：“撤！”

　　保安团开始撤兵，并不是撤出村，而是撤回了他们原来在汪疃村驻防的地方，这就说明孙耳和他的保安团还会在这里继续杀人。

　　汪疃村被杀了好多人，这个消息几天后就传到了已经撤在祝家庄张连珠他们，张连珠他们正在召开特委紧急会议，就这个问题研究斗争方案。梁秉锟的表哥莱阳县的保安大队长孙耳，在汪疃村保甲连坐先是在做试点，然后开始向周围的村庄辐射，很快就涉及到了莱阳很多个村庄，时不时就传来有人被杀的消息，那些村庄的党员干部已经不可能再在村庄里工作下去了，他们纷纷撤了出来，这情况就反应到了特委，反映到了张连珠这里。张连珠和程伦他们还想再返回汪疃村，而根据干部们反应，老百姓就根本不接待他们，更不买他们的帐，这也怨不得老百姓，老百姓被保安团杀怕了，工作根本就做不下去，程伦问张连珠：“张书记，你说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制定一个方案，反制一下孙耳这个刽子手……” 烽火红军旗（上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