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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沉沉,街道上已经空无一人,区公所和自卫队的门口挂着死气沉沉的两盏灯。海边的晚上就是这样,不管中午热成什么样,可是太阳一落山,气温一下就降了下来。这时,自卫队站岗的也都回到了院子里,看看没有进去出来的,就在值班的屋里面睡觉了。就在这时,听到有叫门的声音。值班的两个人心里烦躁,喊道,谁啊?这么晚了,是不是马尿喝多了?他以为自卫队的人呢。没想到外面骂道,你他娘的找死?孟区长喝多了,快出来两个把他抬进去。站岗的吓得一伸舌头,外面是孟区长的秘书小李的声音,刚才自己不是骂孟区长?两人赶紧穿上鞋,枪都没拿就跑了出来。
一开门,门口站的果然是小李。不过,小李的背后还站着好多人。站岗的还在人群中寻找孟区长,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拖了出去。站岗的心想,他妈的也太不讲理了,我不知道是你骂了一句,不知者不怪,你还要打我啊?正想着,几把匕首就顶在了两个站岗的胸口。几个蒙面人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许出声,不然杀死你们。说完,一个蒙面人一挥手,后面的人鱼贯进入了院子。站岗的那两个一看,妈呀,足足有三四十个人,这是南边山上的土匪刘老大下来了?不对啊,刘老大的人都是拿着大砍刀,哪里有这么多枪啊?只见四五个人从小门进了区公所,其他的人直接奔着当兵住的地方去了。
里面那些当兵的还有没睡的,都在那里打牌,听到外面杂乱的脚步声,自卫队的副队长肖二蛋对一个当兵的说,出去看看,谁来了。当兵的不耐烦的说,还有谁?保证是刘队长带着人提前回来了。说着话正要开门,门被一脚踹开了,只见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屋里的人,人群中,孟区长和他的秘书都被人五花大绑。只听孟区长哆哆嗦嗦地说,大家千万别动,我的后面绑着炸弹,一动咱们都得死。肖二蛋本来还想反抗,可是看到闯进来那么多人,知道去拿枪已经来不及,鼓足了勇气说,对面是哪座山上的兄弟?咱们近日无怨往日无仇,把孟区长放了,咱们有话好说。蒙着面的于队长厉声的说,你给我老实点,我们是工农红军胶东支队,你们谁要敢动,马上打死你们。那些当兵的一听腿就软了,那些红军打仗不要命,谁敢惹啊?
肖二蛋冷笑一声,说,对面的红军兄弟,你们胆子可是够大的。你们进攻区公所,要是上面知道了,派大部队过来围剿你们,你们还有得跑?这样,你们把我们放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们也不告发你们,你们赶紧逃命。于队长冷笑一声,说,住口!怕死就不当红军了。成千上万的白狗子围剿我们,我们不是照样在昆嵛山上飘扬着战旗?我们只是先遣队,我们的大部队几千人还在后面。来人,把这些白狗子全部抓起来。那个时候的人没有扎腰带的,都是弄根布条子扎腰,所以捆人是最现成了。几个战士上去,把白狗子的扎腰绳子一抽,三下五除二的就绑了起来。
这时,区公所那边的几个战士也来了,男男女女的押着六七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孟区长的那位胖夫人。衣服显然是仓促穿上的,几个扣子也扣得歪七扭八,敞开的前襟露着半边雪白的胸膛,硕大的双乳像是要从里面跳出来。那些白狗子虽然绑了起来,可是眼睛却没有捂住啊,齐刷刷地看了过去。孟区长这个气啊,简直是有辱斯文啊。可是,作为阶下之囚,哪里还敢多说一个字?于队长命令将自卫队的和区公所的分两头关押,自己带着战士们去了自卫队的弹药库。打开一看,啥弹药库啊?各种子弹加起来,一共一千来发。不过,搜查区公所的战士确实有发现,竟然搜出来一百多块大洋,这在当时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啊。另外,于队长命令战士,将自卫队厨房里的面粉也一起扛上,然后找了一辆独轮车推着出去了。当然,自卫队的那些破枪不好,也没有给他们留下。
于队长带着战士们向镇外出发,曲队长和石头几个战士去了姜富贵那里。姜富贵一看曲队长来了,说,赶紧给我松开绳子,捆死我了。曲队长为难地说,老姜,为了掩护你们以后的身份,不能给你们松绑啊,只能委屈你们了。邱掌柜说,给我们稍微松一松也行啊?曲队长摇摇头,说,要是松了,白狗子以后还能相信你们?姜富贵对邱掌柜说,这个老曲就是个坏蛋,趁机打击报复咱们。以后他来了,连碗水也别给他喝。曲队长看看难得站在一条战线上的两人,对石头说,堵上他们的嘴。石头拿起几块抹布,塞到了地上三人的嘴中。姜富贵和邱掌柜呜呜的喊着,曲队长他们已经出去了,顺便还给他们关上了门。
却说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天上又飘起了雨。虽然不大,可是被风一吹还是冷飕飕的。姜富贵几人躺在小吃店的地上,门被风吹开了。姜富贵离得门口最近,小雨被风一吹,一会儿身上就湿乎乎的了。姜富贵心里这个骂,老曲,你太不是个东西了,竟然连我的脚都给捆住了,我想动都没法动啊。孙大海和邱掌柜的身体还好一些,姜富贵可就不行了,皮包着骨头,一冻就到了里面,肚子开始难受,哭咧咧的想起了自己的往昔,哪受过这种罪啊?这一哭可不要紧,身体的肌肉一动,扑的一声,就感觉裤裆里黏糊糊的一滩。邱掌柜在他身后啊,突然闻到这个味,差点熏得晕过去。妈呀,我没死在白狗子的刀下,竟然要死在姜富贵的屁股下面了。
邱掌柜死没死在姜富贵的皮股下面暂且不说,反正他是在那里一动不动了,就连身强力壮的孙大海都逼着自己赶紧睡着,不然实在受不了这个臭味了。不过,姜富贵心里倒是平衡了许多,你们让我淋雨,我让你们闻我的屎臭。有人会问了,秋妹和秀芝年轻觉多,可能是睡着了,老焦那个年纪觉少,咋还没过来看看?这事还真怪不得人家老焦,人家本来就是个老实人,平时姜富贵没少说人家。所以,昨晚让姜富贵赶了回去,人家想了,姜富贵是领导,让自己回去睡觉你得听话啊。再说,队伍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行动,不让自己知道啊。你看,你碰到了这样一个老实人,你能怪谁?其实,人家老焦早就起来了,几次想过来都没敢,心想,最起码孙大海发话也行啊。可是,忘了孙大海也在这里,而且都被绑得像个粽子一样。
姜富贵他们被绑在这里,不是没人看见。谁啊?那个卖菜的老头。自家菜园子里的菜可不管你下雨不下雨,下雨长得更快,要是不摘了明天就老了,谁买?挑着担子冒雨来到街上的时候,一看,姜富贵的小店竟然开门了。心想,这个老财迷,你这个时候开门就有来吃饭的?突然,听到里面有呜呜的叫声,老头想了,里面还养着猪?而且还不是一头,最起码是两三头。你看,人老了还就是有经验。小吃店里养猪,老头也是有些纳闷,走近一看,妈呀,捆着三头“猪”。姜富贵终于盼着来人了,没想到老头转身就跑了。为啥?兵荒马乱的,谁愿意管闲事?姜富贵他们在这里捆着,保证是招了土匪。姜富贵又不是个好东西,万一倒打一耙咋办?老人不是讲过?有个老头放了一只狼,狼还要吃掉他,自己可不当那样的傻老头。于是,店里就只剩下三头呜呜叫的“猪”了。
这边说完了,咱再说说区公所那边。孟区长他们被关在这里,不过待遇可比姜富贵他们好多了,就起码不淋雨。可是,捆了一晚上,除了孟区长没一个舒服的。为啥?孟区长喝了酒,时间不长竟然睡着了,而且还打着高低起伏的呼噜。胖老婆恨恨的看着他,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这家伙看到自己被绑在这里,竟然还能睡着。天亮了,孟区长大梦醒来,看看自己,咋了?咋还被绑在这里?一想,对了,昨晚被一些蒙面人捆了起来。也许是昨晚堵嘴的布没塞结实,竟然掉了出来。
虽然目前的形象有些狼狈,可是孟区长还是要保持自己的风度。干咳了两声,看看周边的人,说道,大家都要冷静,这些共匪的日子长不了,我马上就到省里去汇报(能见到省政府的官员?),很快就会剿灭他们。大家不要垂头丧气的,毕竟我们保住了性命。哦,大家还是需要冷静。一会儿,上班的人来了,就会把咱们放出去,大家耐心等待。孟县长的话确实灵验,让大家耐心等待,果真是要有耐心了。为啥?外面下着小雨,那些回家去住的人谁还早来上班?下着小雨睡觉,这也是人生的美事之一啊。到了最后,那个要大家耐心等待的孟区长也没了耐心,一扫斯文,开始破口大骂,混蛋东西,不知道按时上班,我扣你们薪水。李老四,你小子也不知道早来。还有刘老五,你平时干活邋邋遢遢,我没扣你薪水就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上来骂的还是下面的人晚上班,后来就是挨个的骂开了,连陈谷子烂芝麻的都说了出来。
就在这时,区公所还真的来人了,就是那个挨骂的李老四。一进院子,就听到孟区长在骂,里面还有骂自己的话,心想,这是昨晚喝醉了酒,还在发酒疯呢。自己躲着点,别去找事。于是,躲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然后也不管外面的骂声,坐在椅子上开始打盹。一会儿,那个刘老五来了,问,区长大人在骂谁呢?李老四嘘了一声,说,管他骂谁,反正不是骂咱,堵上耳朵,睡觉!于是,李老四和刘老五对着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听到外面院子里连哭带骂,还有打人的声音。李老四和刘老五都被惊醒了,原来是孟区长一脚踢倒了马老二。为啥踢他?原来,马老二来上班,听到那边屋子里有骂声,一露头,孟区长就喊,赶紧给我们松绑。马老二听话啊,进去给大家松绑,还没全都解开,只见解开了绳子的孟区长过来了,一脚就把他踢倒了门外,你他妈的,几点了你才来上班?骂着还不解气,拿起一根棍子来就打。马老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打,只好连哭带叫。
屋里面的李老四得意地对刘老五说,看到没有?听我的话准没错。马老二整天往区长面前凑活,这下好了,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他哪里知道啊?孟区长被绑了一夜,这事要是传到上面去,自己的乌纱帽不得丢了?心里对“赤匪”的恨就发泄在了马老二的身上。打完马老二,孟区长带着众人走出了区公所,干啥去?小吃店里还捆着三头“猪”呢。
进到小吃店,一看,姜富贵躺在水洼里哼唧,邱掌柜估计是被姜富贵的屎臭熏晕了,还没醒来呢。倒是孙大海身体好,不单睡着了,还打着呼噜呢。孟区长对众人说,赶紧给他们松绑,这些都是勇斗“赤匪”的模范市民,我一定上报,奖赏他们。
三人都松开绑了,孙大海和邱掌柜都站了起来,只有姜富贵还躺在地上。为啥?一裤裆的屎,咋起来啊?咱们要知这三个“模范市民”以后的事,下一章里咱们接着讲。 昆嵛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