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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在母亲坟前,想着母亲含辛茹苦的把自己拉扯大,可是还来不及向母亲尽孝,报答养育之恩,便让这可恶的许财主给逼死了。邢国忠不由的两行热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娘!您放心!这个仇,儿子一定会给您报的!”
在母亲坟前他立下了誓言,但此时的邢国忠已不再是年轻时的那个只是胆大冲动的愣头小子了!多年的军旅生涯以及战场上的磨练让他变得更加的坚毅与冷静。
如果去告官,只怕自己的结局也不会比大哥好到那儿去。而且自己毕竟是北洋水师阵亡表上的人,如果去官府的话,说不定他们反会以此来诬陷自己是逃兵。想想丁军门不也是自尽之后还受到朝中官吏们的指责还得背上黑锅吗?最终落得个罚没家产,不得下葬的悲惨结局吗?经历了甲午惨痛的失利后,邢国忠这个当局者已是对眼下的这个朝廷完全的失去了信心。
既然不能告官,那就只有自己想法子将这许恶霸给除了,方能解这心头之恨。虽已离乡多年,但他也知道这许恶霸怎么也算是地方一霸,不但官场有人,家里也是养着不少的家丁打手。若是这样硬闯的话,只怕是还没能杀得了他,自己的性命却早已丢了。
所以必须得先摸清他的活动规律,才能找着一个好的时机下手。另外事发之后,大哥大嫂难免会受到牵连,反正现在田地已让那恶霸给占去了,留在这儿也已无法长期生存下去。所以在这之前得先将他们给送走,这可是眼下自己最亲的人了!
想到这里,他又再次给娘磕了三个头这才缓缓的起身回家。
此时的天色早已完全黑了下来,一回到家,便看见大哥大嫂正坐在桌前等着自己。而桌上的饭菜也早已经凉了。
一见他回来了,正在担心的大嫂忙迎上前去:“回来了!回来了就好,我和你大哥还正担心你呢!来,先坐会吧,我去把饭菜热热。”
大哥也拉着他坐下来说道:“看你这么晚了还没回来,我和你嫂子真是担心啊!就怕你一冲动…….!”
“放心吧!大哥我不会不顾后果的胡来的!对了!小家旺呢?”
大哥这才点头道:“那就好!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好!家旺已经吃了饭睡觉了。这孩子就是有些怕生人,你走时他才一岁多,自然认不得你。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怎么会呢!对了!大哥,现在家里还有多少钱?”
听到他突然问起这个,大哥也觉得有些意外,不过他也没多想的便回答道:“本来在修善房子后还剩下了些,加上上月送来你的抚恤银,加起来也还有点,可是给娘看病和下葬又用掉了一些,现在应该还剩点,但不多。具体的你嫂子在管钱,一会问问他便知。”
没一会大嫂热了饭菜端了上来,大哥便急着问道:“孩他娘!现在家里还有多少钱?”
听他这一问,看了看邢国忠,大嫂心想可能是兄弟需要用钱吧!便忙回答道:“现在家里还有五十两整银,另外还有几两散碎银子和一些铜板。兄弟你是有什么急用吗?要不我马上去给你取来!”
邢国忠忙道:“嫂子别急,您先坐下吃饭,我们边吃连聊!”
三个人这才围坐在一起,在昏黄的灯光下吃饭。
“兄弟啊!其实家里大部份的钱都是你在外边以命换来的,家里以前就靠这几亩地,吃饭穿衣是没什么问题,可一年下来也挣不了多少钱。所以你如果有什么用途的话,就尽管拿去。”
邢国忠忙说道:“大哥!大嫂千万别误会,我可不是那意思。我想问问大哥,你说现在咱家这房子能卖多少钱?”
听他这样说,大哥看了看大嫂,心想,家里的这些钱还不够吗?可是既然兄弟问起,自然又不可能不答,于是他说道:“咱家这小院,虽然刚翻新不久。但是在这样的小村子里可不像是在集镇上,更不像县城里的房子。真要卖的话,恐怕也卖不了多少钱。具体的价格我也说不准,估计也就几十两吧!如果急用的话,可能还会更低,而且一时半会也不一定卖的出去!”
大嫂一听也点头道:“是啊!村西的赵婶他儿子到省城去了,他和老伴也跟着到省城去了。除去这清明回来一趟,这房子也一直空着。当时我就听说他们也想过卖了,因为他儿子在省城也并不富裕。可就是不好卖,也卖不起价,所以也就一直这么空着。兄弟,你是遇着什么难事啦?需要多少钱?不够的话,我回娘家去想法给你凑点!”
“大哥!大嫂!你们听我把话说完!我是这样想的,现在家里唯一的生计已让那恶霸给占了。如果留下来也无法长久的维持生计,时间一长只能是坐吃山空。所以我想,不如大哥大嫂带着家旺去江亭县堂叔那儿去。”
邢国孝不由的问道:“搬到江亭去?”
“是啊!堂叔家与咱家也还算亲近,而且他在城里一直开着铺子,多少有点门路。你们去了以后可以做点小买卖,小家旺也可以在城里上学。这样总比在这里呆着无所维生要好的多吧!”
听完邢国忠所说,两口子想了想,也觉的他说的确实有道理。现在眼见着赖以维生的田地没了,这样长久下去也真不是办法。
“那你呢?你和我们一块去吗?”大哥问道。
“我暂时还不走,我还有些事必须得做。等我办完了事,再看情况。合适的话,我会来找你们的!”
听他一说,大哥立马明白了他的用意,不由的急着说道:“你是想留下来给娘报仇吧!这样危险的事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来呢?要走,我们一家人一起走,如果要报仇,大哥和你一起去!”
邢国忠忙劝道:“大哥,你千万别这么说!这些年来都是你和大嫂在家尽孝,我却没有尽到孝道。这也是我唯一还能给娘做的事了!再说你和我不同,你有大嫂,还有家旺,他们都离不开你。反正我现在是一个人,只要你们一走,我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还有句话大哥你听了可别不高兴,我知道大哥你是个老实人,连只鸡也没杀过。报仇这种事你跟着我去,也只能是给我添乱。但我可是打过仗的人,从战场上下来,连日本鬼子我都杀过,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要杀了个许恶霸,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所以你们放心的走吧!”
大哥一听,虽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可还是不放心的劝道:“国忠啊!话虽然这样说,可是我和你嫂子,怎么放心得下啊!要不你还是先和我们一起走吧!这报仇的事等以后有机会再想办法嘛,这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是啊!要不你就听你大哥的吧!和我们一起走吧!”大嫂也劝道。
“大哥!大嫂!你们不必再劝了,我心意已决!若我邢国忠不能为娘报仇,那还有脸活在这世上!既然这次我大难不死,就是让我活下来好为娘报这个仇的。”
大哥一见,也知道这个弟弟的性格,他决定了的事,就算是他怎么劝也劝不了的。而又恨自己确实太笨,没法与他一起为娘报仇。
看着大哥沉默不语,邢国忠笑道:“大哥放心吧!我没事的!这些年我在北洋水师里也不是白混的!练的就是杀人技!像这次那么凶险的场面,我都活下来了。难道这许财主还能比那日本人厉害?”
大哥这才抬起头来,可是在他的脸上已是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抬起衣袖擦了擦这才叹道:“好吧!兄弟!我听你的!可是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啊!没把握时,千万别硬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放心吧!大哥!”
说着他又转过身来对嫂子道:“嫂子,这房子就等它留着吧!家里的钱给我留下十两,和一些散碎银子就够了。其余的你们都带上,到了那边需要的。如果还有什么困难,我想堂叔也会帮着你们的。”
大嫂还想说什么,邢国忠笑道:“好啦!嫂子,就这么定了吧!”
“国忠啊!你看我们什么时候走合适呢?”大哥问道。
邢国忠想了想道:“我看越早走越好,这样有些事我办起来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邢国孝想了想道:“那好吧!你刚回来,我们一家人这才刚刚相聚,又要…….!那我们准备一下,三天后走吧!”
其实邢国忠也不舍这么快就要同亲人别离,但又没有别的办法。他只得一咬牙道:“那好吧!”
村外的小道上,大哥大嫂牵着一头驴子,驴子上驮着几乎是他们能带上的全部的家当。
“回去吧!一定要小心啊!仇一时报不报的了,不打紧,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否则我和你嫂子一辈子也不能安心的!”大哥说道。
“我知道了!放心吧!”
说着邢国忠在他抱着的小家旺脸上亲了一口,接着走到驴子前将他放在上边。而通过这几天的接触,家旺也对他熟悉了,还有些舍不得他。刚将他放下,他又叫着叔叔伸过手来想让他再抱抱。
“好啦!家旺!叔叔还有事呢!我们得走了,以后叔叔会来找我们的!”大嫂一见,忙上前扶住他。
“时候不早了!你们走吧!路上多加小心!”邢国忠挥着手向大哥一家人告别。
大哥、大嫂、还有家旺是几步一回头的缓缓离去。邢国忠也一直站在路边的土台上微笑着向他们挥手告别。
直到他们完全都消失在了视线里,邢国忠再也忍不住那两行热泪是奔涌而出。 半世纪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