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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路两侧一百米以外啥情况？鬼子巡逻到西边那片台地跟前了吗？看见警察了吗？他们出来吗？”杜世康问。他以前多次去马湾村，知道那一带的地形，赵福明等人也都知道。只是一个冬天过去了，不知道有没有新的变化。

　　“马湾村属于平原地带，一百米以外也都比较开阔，地形跟过去没有多大变化。鬼子在西边就到台地边，再沿着台地东边走一段就返回了。皇协军要沿着台地外边巡逻一圈，这帮汉奸应该是天天巡逻，都走出道了。说起村西二里多地那片好几百亩大的台地，我还专门问了村里老人。老人说这片台地比周围高出几米，上面有些起伏，是马湾村的风水宝地。先祖骑马远行，回来经过台地时马失前蹄，掉下马气绝身亡。族人请来仙师超度安葬，仙师说先祖于此地驾鹤仙游，乃天意，不可有违，只能葬于此，后世定会兴旺发达。从此后，马湾村果然一直兴荣，还出过状元。村里完了人基本都埋在这里，已经好几百年了。即使过了几辈另选墓地，也还都在这块台地上。现在台地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坟地，坟堆之间稀稀拉拉长着一米来高的灌草。警察主要在卡子和各村活动，野外没有看见。”

　　“皇协军巡逻队一直是两支吗？大概多长时间交汇一次？”赵福明问。

　　“副司令，皇协军巡逻队过去只有一支，最近才增加到两支。每支六七个人，相向而行，二十七八分钟到半小时左右交汇一次，交汇地点不固定。鬼子二十多分钟转一圈，而且到晚上十二点就回去了，早晨六点才又开始巡逻。皇协军是昼夜二十四小时巡逻，从不间断。”

　　“汉奸走大圈，鬼子走小圈，二十来分钟，这时间确实有点紧张。再紧张也得干，咱打猎最喜欢干的就是这精细营生。都好好算计算计，把能想到的事情都想到，挑几个弟兄跟我去干这趟营生。其他弟兄也别闲着，三五个人一组，到外面去凑凑热闹，能捞点啥就捞点啥，没啥可捞的散散心也行。山里窝了一个冬天，弟兄们憋坏了，都出去放放风。但有一样，谁也不能负伤，也不要去郭家村据点。可以到其他炮楼据点给鬼子汉奸打个招呼，或是去那些汉奸财主家里做做客，有啥好吃好喝的就弄点，多少不限，意思到了就行。”满根笑着说。

　　赵福明还要争执，杜世康拦住了：“赵副司令，你我虽然都是军人出身，但是这刀尖上耍舞的精细活可不如司令，还是别争了。不说别的，几个人带着武器咋走到马湾村都是问题。前面你们装成要饭的蒙混了一回，这回要带武器，无法再装扮乞丐了。虽然有良民证，可只能走三个人，而且无法携带武器，这次用不上。还有潜伏、远距离精确射击、如何脱身……等等，不但要算计的非常精准，还要有超乎寻常的本事，这咱们谁都比不上司令！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帮助司令精准的算计，再给司令好好挑几个弟兄，还有就是在其他地方多弄出点动静，掩护司令干活。”

　　春天的月夜，多少还有些风寒。满根一身黑衣，背着中正步枪，腰插二十响，快步走在荒野里，并没有感到一丝凉意。孙连平、栓子和有信、有义也是一身黑衣，紧紧跟在后面，脚步都很轻快，几乎没有一点声音。他们浑身上下收拾的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孙连平腰插两把盒子炮，栓子、有信和有义都是背着三八大盖，腰插盒子炮，静静的穿行于月夜中。

　　没有侦缉队的搅扰，出山方便多了。满根天黑没多久就带着几人直接从老鹰山南边出了山。他不走道，不靠近村落，更不敢遇到任何人，哪怕是走夜路的老乡都不敢碰见，就在荒野里轻手轻脚走着。一路小心翼翼，稍有动静立即卧倒隐蔽。

　　马湾村并不很远，跟老鹰山直线距离不过几十里地，可满根走了大半夜都没到达。越走地势越平坦，村庄也越多。远远绕过老鹰镇后，地势越发平坦，村庄更加密集，而且越靠近公路村庄越密集。他不得不向西绕道，专门找相距较远的村庄之间穿行。这些村庄虽然较为分散，可很多村子都有狗——靠近公路的村庄基本没狗了，稍远一些的村庄鬼子无暇顾及，依然养狗看家护院——为了不引起大规模的狗叫，他细心选择路线，不知绕了多少圈子，一直走到五更也没有到达马湾村。眼看天要亮了，他只好钻进距离公路七八里地的树林里，在树林深处不知何人何时搭的破草棚里隐蔽休息。

　　白天及其漫长，无比煎熬。几个人轮流睡觉，不敢发出丁点声响。满根更加小心谨慎，只睡了几个小时，其余时间都在仔细聆听周围的动静。所幸鬼子加强了戒备，没有人敢随便出来活动，反倒间接的掩护了他们。一整天除了几只野兔从附近跑过，再也没有人进入树林，他们极其难熬的度过了一天。

　　夜幕降临，满根继续在草棚里休息。虽然距离马湾村不很远了，但却不敢走的太早。其实早走就能早到达地方，或许今晚就能干完活。可正值春忙季节，万一遇到劳作晚归的乡亲，或是碰见赶路的行人，那可就麻烦了。每走一步都要思量再三，决不能出半点差错。今晚做好准备，明晚一举成功！

　　一直睡到半夜，四周鸦雀无声，满根命令出发。老远看见东边明亮的灯光，那就是马湾村据点。绕行了两个多小时，满根伏在草丛里，仔细观察着四周。月光下，东边近百米那片台地上有许多黑影，有些地方密集，有些地方稀疏，显得有些阴森。他相信世上有鬼，因为人们都说有，古书大戏里也说有，那必定就有；但是他并没有见过鬼，不知道鬼长啥样；他也不怕鬼，老鹰山的猎人没有怕鬼的，不然就不会世代打猎了。他惧怕神，当然也敬重神，尤其敬重法力无边的山神。山里许多被认为是神的使者或是化身的动物从来不打，就像蛇、老鹰、狐狸等，不但不打，遇见了还扔给一只野兔或别的猎肉，有受伤的还得救治，这是祖上立的规矩，没人敢不遵守。

　　此时，满根倒真希望那片台地上遍地都是鬼，这样他就不用动手，让这些中国的老鬼把日本的小鬼全都捉去。可惜这只是幻想，这活必须得自己亲自干。他耐心的等待着，等待目标的出现。

　　炮楼的探照灯格外刺眼，能隐隐约约看见炮楼顶部来回移动的哨兵。马湾村一片寂静，看不见灯光，更听不到任何声响，似乎无人居住。满根暗暗咒骂着，狗日的小鬼子，不到两年功夫，就把出过状元的繁华村子变成了地狱，早晚得血债血还！

　　炮楼北边灯光闪闪，慢慢的向西边移动。接着南边也出现了灯光，也缓缓的向西移动。满根打了几个手势，让大伙安静。他们都隐蔽在一尺多深的草丛里，只要不乱动弹，即使有月亮，不走近十几米以内也难以发现。但是他一点都不敢大意，屏住呼吸压低身子等待着。

　　等待的时光分分秒秒都极其漫长！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两串灯光终于在台地西边会合了。满根看的真切，每串有六只灯，交汇后停顿了不到一分钟，然后灯光四处绕了几下，两队又继续前进，一队向南，一队向北。

　　两队灯光几乎同时转向东，满根一挥手，五个人慢慢向西匍匐。两队灯光移动了三四百米，满根爬起来，其他人也都爬起来，猫腰向东慢慢移动，没有一点声息。两队灯光又走了二百多米，满根已经到了台地西边，随即隐没在一片片黑影之中。

　　灯光继续移动，满根不再关心了。他和孙连平等人借助灌丛和坟堆掩护，悄然向台地东边移动。过了许久，灯光再次转过来时，他和孙连平等人已经摸到距台地东边七八十米的坟堆后面，静静的隐蔽在漆黑的灌草丛里。

　　两串灯光转了一圈，再一次回到台地以东。满根折了些灌木枝条插在身上，头上也缠了些枝草，左右观察了一会，钻进两座坟墓之间的灌丛。他左右一看，却只看见黑乎乎的灌丛和坟堆，并不见一个人影，知道孙连平和栓子、有信、有义也都选好了潜伏地点，而且隐蔽的非常好，即使在大白天不走到跟前也不知道这些坟堆灌丛里面居然趴着五个大活人。

　　还有一阵才天亮，满根闭上眼睛伏在地上。在树林里睡了一天又半夜，也没走多少路，此时精神还十足。但是，如果想睡，不过十分钟肯定还能睡着，这也是多年练就的功夫。可他不敢也不能睡觉，就把这一路的事情细细回想了一遍，又把要做的事情仔细推敲了一遍，觉得确实没有大的纰漏了，这才放松身心，静静的潜伏着。 决不饶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