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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是小孟和二蛋打的。他们打过枪,掉头向西北冯集跑去。冯集是小孟的姥姥家。他们将在冯集村南头干河沟内与张大缸汇合。
湖堤上的鬼子沿湖堤继续往南又追约莫三里,前方没有了动静,鬼子正在纳闷,突然发现前面闪出几个人影,以为又是抗日大队,便立即开枪,嘴里呜哩哇啦的叫着。
他们不知道,还有三个鬼子留在田集看粮食。三个鬼子听到枪声,刚跑到湖堤,便看到西北面黑压压的暗影,鬼子不知是敌是我,便趴在湖堤上观望。他们听清鬼子说话的声音,知道是同类,便跳出来。一个鬼子刚喊出:“嘿——”可他们的同类担心再被打回马枪,便用子弹封住了他们的嘴。一个鬼子还活着,忍着痛,告诉边藤没有遇着抗日大队。
边藤羞恼至极,挥舞战刀,砍断湖堤边一棵比碗口还粗的柳树,疯狗般叫着:“统统地向北追击!”
马三拐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劝边藤:“边藤太君,还是别追了,当心再伤着自己人,抗日大队狡猾大大的!”
自负的边藤一脚踢到马三拐,骂道:“八嘎!你地良心大大地坏了!”
“你姥姥地八嘎!”马三拐真火了。他心想,老子挨坂田的揍也就算了,至少他也是上校,跟老子一样,可你狗日的才是个少尉,也敢打老子!他腾地站起来,怒视着边藤。
“八格牙路!”边藤举起了刀。
吴启良赶紧拦住边藤:“马团长说的没错,您也没错,都是为了打抗日大队。既然边藤太君意已决,俺们执行命令就行。”
边藤真担心马三拐撂了挑子,语气缓和地说道:“马桑,我的道歉,请您带治安团前面的开路。”
马三拐哼了一声:“这才他娘的像人话。”
四百多号人撒在辽阔的黑夜里,只能听到狗对他们不满的叫声,连抗日大队的一根汗毛都没找到。不死心的边藤逐渐将部队划分成鬼子一个班,伪军一个排,侦缉大队每十人为一个单元,呈扇形扩散着搜索。边藤还下令,发现抗日大队,立即开枪,其他各队也立即向枪声靠拢。
他们所到之处,老人骂,小孩哭,搅合的村里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而别动队安静地走在干涸的小河沟里。这条小河沟直通冯集村南头,左边三百多米是鬼子从济宁到小湖镇的大路。大路上还过去两辆鬼子的三轮摩托车,一辆大汽车。那是鬼子的增援部队。
坂田直到现在还蒙着。他没想到抗日大队会攻打小湖据点。他视察过小湖据点,因此他判定抗日大队在尽全力攻打。他感到了兴奋,认为这是歼灭抗日大队的绝佳机会。但后来,小河镇据点的电话再没打通过,他感到情势不妙,又赶紧增派援兵。
看着鬼子的援兵与自己逆向而行,张大缸兴奋地小声笑道:“鬼子去白忙活去喽——”
“是呀,大队长他们已经藏好了吧?”
“肯定的!鬼子连屁都闻不到。”
来到冯集村南,二蛋和小孟已等着他们。张大缸环视一圈小河沟周围地形和树林,又举头看看天。东面的启明星已闪闪发亮,黑夜正渐渐褪去。
张大缸让大家就地休息,打个盹儿。他们的双脚踩着河底松软的泥土,疲惫已由双腿窜到了全身,而天亮后还要赶路,没准还得跟鬼子伪军干架。
“你们连跑了两夜里了,”邓博伟执意要站岗:“放心,俺三天三夜不睡觉都没事!”
张大缸笑笑:“好吧,你这指导员也该为别动队干点活了。”
“啥是指导员?”二蛋等人问道:“咱们大队还没听说过指导员这个官。”
“嗯,指导员就是,”张大缸也不太明白,于是开玩笑地说:“就好比说,我当队长就是大哥,指导员呢,就是你们嫂子,哈哈。”
“滚!”邓博伟骂道。“咦——”队员们冲张大缸做鬼脸。
二蛋伸伸懒腰,说了一句:“肖盈姐不是在队伍上么,就让她来当咱别动队指导员好了。”
“谁是肖盈?”队员们立即来了精神头。
“肖盈——”
“不累了?赶紧睡觉!”张大缸绷起了脸:“李中,你再提肖盈,俺就割了你舌头!”
“啊哈,俺踩着地雷了!”二蛋满不在乎地拉下帽子盖住脸,躺在干草上。
众人不再说话,张大缸也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邓博伟轻轻拍醒他:“有情况!”
张大缸猛然一个机灵。他翻身爬到河沟边上,摘下帽子,扒着干草,顺着邓博伟的手指方向看去。一队伪军离正沿东南边小路,向他们这边走来,看样子他们是去冯集。张大缸使劲咬咬自己的手背,又仔细看了一会。
只有这队伪军,后面没有发现鬼子。这队伪军已疲惫不堪,个个松松垮垮,歪带着帽子,哈欠连天地像是犯了烟瘾的大烟鬼。
队员么也都醒来,举枪趴在河边。一场遭遇战已在所难免。张大缸脑子飞速的转着,他在想着干掉这伙子伪军该如何脱身。因为只要枪声一声,鬼子伪军就会从四面八方赶来。
伪军越走越近。一场遭遇战已在所难免。邓博伟低声说道:“队长,冲上去,直接缴他们的械!”
“好,李中,机枪准备!”张大缸扭头叫了一声。再转头看伪军,张大缸愣了一下。愣过之后,张大缸竟然笑了:“是他呀!”
“谁呀?”
“就是在路上给你说过的胡结巴,真是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这才几天,遇到他两回了。”
“你就别转了,说说该怎么办吧,鬼子说不定就在附近!”邓博伟冲张大缸瞪眼说道。
“跟他们走!”
“啥?”邓博伟两眼瞪的,就像看到了鬼子的刺刀。
“放心吧,听我的没错。”张大缸拍拍邓博伟的肩膀,又扭头冲队员们大喊道:“都出来,天亮啦!”
这一嗓子不仅叫醒了队员,也吓了胡结巴他们一条。胡结巴掏出手枪,大声问道:“谁,谁啊?”
“胡排长,是俺啊!”张大缸戴上帽子,爬出了河沟。
“操,操你娘的,吓,吓了老子一跳!你,你们是哪,哪个连的?”胡结巴问完话,已走到距离张大缸不到十米远。
“哈哈,二营五连啊!”张大缸笑道。
胡结巴猛然认出张大缸。他啊一声捂住自己的嘴巴,扭头四处看了一圈,没发现鬼子,又看着张大缸:“你,你,你——”胡结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便伸出大拇指,使劲冲张大缸等人晃晃。
他身后的赵班长也瞪着眼睛问:“小湖据点就是你们打的?”
张大缸满不在乎地笑笑:“这算啥,等着吧,以后老子们直接进城干坂田!”
“厉,厉害!”胡结巴问:“你,你们要,要去哪?”
“俺们先跟你们走一程,然后再回营地。”
“好,好!走着!”胡结巴有些高兴又有些别扭。刚才赵班长还问他,团长派的是一营,咱是二营的,怎么也跟着出来了?胡结巴解释了半天,赵班长才听明白:原来是躲避大黄庄的事。可胡结巴说完又想,就是出来打仗,若鬼子得到信后追查,也能查个明白。他正揪着心,又遇到别动队。看着张大缸等人,他又开始琢磨了,这伙子祖宗,连小湖据点都打得下来,别说小小的治安团了,还是走近点好。
胡结巴是来宿营的。马三拐派人给他转来边藤的命令,参加夜战的各队就地宿营防守,搜索抗日大队的活交给其他鬼子伪军。
别动队跟着胡结巴进了冯集,并美美睡了一天,还吃了两顿热饭。倒是苦了小孟,他用裹伤的纱布缠住脸,只露出两只眼睛,一天也不敢说话。别动队住在村最西头院子,房东是他远房的舅舅。
太阳还没落山,着急的张大缸和邓博伟给房东留下饭钱,又找来胡结巴,补充了手榴弹和子弹。临走时,张大缸做主,给胡结巴留下两张鬼子军票,让他回城里请兄弟们喝顿酒。在大黄庄,胡结巴只运走粮食,没要一分钱。当时,细心的胡结巴担心会给鬼子留下证据。
但这次胡结巴收下,并交给赵班长。他对面前的兄弟们说,抗日大队的人对咱不薄,那狗日的皇军就会打咱骂咱,啥时候请咱们兄弟喝过酒?
看着别动队走进晚霞的五彩斑斓之中,胡结巴又感慨地说道:“兄弟们,他们就是天兵天将,记住,以后咱们得管住自己的嘴,不然,他们立马从天上跳下来收拾咱们,死了还得让他们打进十八层地狱!”
“嗯,是!”赵班长点点头。过了一会,赵班长惊奇地问:“排长,你老人家不结巴了?”
“老子早,早,早就,早就不——你管老子呢?”
天色将黒,两里外的村庄已显朦胧。张大缸、邓博伟带别动队,排着整齐的队伍,精神抖擞地行走在路上。再走上两个多小时,就到黄石渡口了。
“咱们立了大功,见到大队长、赵政委,不请咱们这些小将吃肉喝酒?”邓博伟的话,让大家的兴奋提到了天上:“就是啊,得是大片的肥肉,一嚼满嘴油!”
“再撒上葱花——”小孟吸着鼻子,仿佛已问道肉香。
张大缸听了,也差点流下口水。他咳嗽了两声,说道:“哎哎,见到大队长以后再想肉的事,现在咱们周围说不定还有鬼子呢。”
队员们立马安静了,警惕地向前走去。他们的步子却加快了。
前面又一个村庄。村子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张大缸本想绕过村子,却听到村子里传来骂声,还有凄惨的哭声。他慢下了脚步。
一位老汉急匆匆地从村里跑出来,距离他们几十米远的地方,才发现他们,掉头往反方向跑。张大缸低声叫住了他:“大爷!”
老汉站住了,问道:“你们是中国人?”
“是啊,村里怎么了?”
“我就日他祖宗奶奶!”老汉躲着脚骂完,却又蹲下说道:“你们管不了,你们是他们的狗!”
张大缸带别动队跑过去,蹲在老汉身边,低声说道:“大爷,俺们不是狗。”
“那好,鬼子正在村里强奸女人,你们去打他们呀!”
“村里的男人哪去了?”
“都被抓走修据点了。哼,就知道你们不敢。”
“大爷,您别着急。”张大缸沉住气问道:“鬼子有多少人,都在什么村里什么地方?”
“十个鬼子,都在村里一个院子里。”老汉摸着眼里说道:“狗娘养的鬼子真是畜生啊——”
“大爷,小点声,你在前面给俺们带路。”张大缸拉着老汉的胳膊说。
“怎么,你们——”
“嘘,大爷,您怕吗?”
“俺还怕啥呀!俺想和鬼子拼,被狗日的一枪托打在地上,俺跑出来,就是想去叫人——”
“大爷,那咱就走吧。”
“你们真打——”
张大缸和邓博伟拉起老汉:“大爷,从现在起,您一句话都不用说,带我们去就行了。万一您惊动了鬼子,可就不好打了,这附近可能还有鬼子。”
“好,俺听你们的。”
跟着老汉走进村里,老汉刚指给鬼子强奸女人的院子,门口站岗的鬼子兵已举枪问道:“那边的,什么地干活?”
张大缸赶紧一把将老汉推进胡同,笑着答道:“太君,自己人呀!”
“自己人?”另一鬼子仔细看了一眼,又问道:“你们地证件,快快地掏出来?”
“证件?”张大缸愣了一下。他想扑过去。可此时,他们距离鬼子还有十几米远,楞冲上去,鬼子肯定开枪。 那一年我扛起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