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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连长说话了,是问屈沛杰:“屈连副,师部撤退时留下什么话没有?”
屈沛杰茫然地摇摇头:“没人等我们,我也没见到指令。”
“他娘的,他们就这样把我们给扔了——”黄连长又觉得话不该这么说,于是话锋一转,笑呵呵地说:“或许他们以为咱们都死了呢?那咱们就追上他们,吓死他们。”
“可往哪里追呀?”屈副连长愁苦着脸说道:“都不知道他们——”
“往前追呀,难道你还想掉头回去呀?”黄连长打断了屈沛杰并学着他的强调说道。
屈沛杰涨红了脸,而其他士兵一阵哄笑。正琢磨着如何该喂饱这十五个死里逃生的家伙的老余说话了:“连长,俺知道。”
“咦,臭做饭的,你怎么知道?”黄连长扭着头说道。
司务长乐呵呵地说道:“好你个王八蛋,说老子是臭做饭的,那今天老子就给你做一晚爆炒马粪蛋,狗剩,一会拿你帽子在马屁股后面接着!”
“你自己留着吃吧!”黄连长骂道:“老东西,快说正事,误了军机,老子真把你当成逃兵给毙了!那个叫什么缸啊罐啊的,给老子顶上火!”
“去你娘的,马占德就在前面等你呢!”老余骂了一句,说道:“老子给你送饭的时候,看见谷师长被部下架着走了。俺听说,进攻汶上的军队撤下来了,进攻邹县的川军也退到南面的山上,谷师长想掏枪自杀,被警卫下了枪——”
“哦,”黄连长脸色沉了一下,又说道:“老东西,说正事。”
“正事就是全师按来时的路线返回,然后据守西岸,不让鬼子过去。”老余答道。
“好呀,我在前面探路。”屈沛杰高兴地说道:“我记得来时的路。”
“好,六连的兄弟们,咱们跟在屈副连长后面,向前走呀。”黄连长又扭头喊道:“老东西,你那里还有货呢。被以为老子不知道,马占德的钱一大半被你小子卷走了,怎么样,现在拿出来让兄弟们吃个饱饭吧。”
“嗯,有呢,老子怀里不但有钱,还有银镚子呢,能撑死你一百回。”老余笑道:“兄弟们,今天的晚饭,肉管够啊!”
听着黄连长和老余没有官阶之分的对骂声,张大缸笑了。他忘了方才的掏出城楼后的愤怒,还有杨排长等人离去的痛苦。是啊,活人不能沉湎于痛苦中。活下来的人应该振奋起精神,为死去的人报仇。张大缸小心地保护着受伤的黄连长,向前走去。
可不久,他们迷路了。两天前他们来时,过了长沟度,再走两个小时就是二十里铺。可他们走了六个多小时,还没登上运河河堤,更别说长沟度了。没有人知道他们现在身在何处,也分不清东西南北,反正哪里都一样,都是漆黑迷离,甚至隔着两个人便只能听到声音却看不到人。
前面传来狗叫声。屈沛杰立即带着大家,顺着汪汪的声音向前走去。前面果真是一个村子。张大缸敲响了老乡的家门。得知他们是国军,老乡战战兢兢说:“白天有鬼子进了郝家寨,郝家寨离这里只有六里路,你们快走吧。”
“那这里是什么地方?”黄连长问道。
老乡答道:“这是是城西,离城十三里路。”
转了大半夜,还没离开鬼子窝。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鬼撞墙么?老余低声说道。
黄连长立即扯着嗓子骂开了:“屈副连长,你在军官大学读的书都变成狗屎拉出来了?你他娘的是怎么毕业的,是不是给教官送了钱?连他娘的路都领不好。以后你直接带兄弟们去死就中了!”
被骂的狗血喷头的屈沛杰“这,你,我,那——”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其实所有人知道,这并不怪屈副连长。漆黑的夜,浓浓的雾,没有路标,没有星光,什么也看不见,再训练有素的军官再久经沙场的士兵也会变成瞎子。屈沛杰也连连打听着路。可打死都不愿开门的老乡们胡乱地答着:“沿着路走就是了。”他们也不管听没听清楚屈沛杰问的是不是长沟度方向。
他们走错了。错了就得有人背锅,已消除士兵们心中的郁闷和惊恐。这口锅当仁不让地扣在了屈沛杰头上。他咿咿呀呀支支吾吾的腔调也着实让士兵们轻松了不少,甚至有人笑出了声。
可他们再也不能往前走了。一路上,黄连长和司务长一唱一和地演着望梅止渴的小把戏,为的是让兄弟们赶紧脱离危险。如果遇到鬼子的搜索队,他们这群散兵无疑还能追上杨排长他们。但现在,他们走不动了。一天一夜的战斗他们只吃了一堆干丸子。炊事班做的饭没能吃到们嘴里,而是被先行撤退的主力连锅一起抢走。关键的是,他们没有喝水。枪声响起的时候,可以忘记饥渴。但没有了枪声,又在司务长烧鸡猪肘子的诱惑之下,他们却越来越想喝水。湿漉漉的浓雾却只能打湿军衣而不能止渴。
黄连长下令撞开一家的大门,十多个人才得以用冰凉的水润润嘴唇和嗓子。可随即,肚子不听使唤地叫了起来。司务长只好敞开怀,拿出了纸币和银镚子,央求老乡开门做饭。
有钱但没有荤腥。老乡和他老婆战战兢兢地将家里全部的面拿出来,给他们贴了一顿饼子。老乡将信将疑地接过钱又好心地劝说:“吃完赶紧走吧,俺们这里离济宁城就十来里远。”
黄连长却犯倔地说道:“老子都死过几次了,不怕。我们明天再走。”可黄连长的声音沙哑了下来。
老乡叹了一口气,说:“那行吧。从这往西南走上十里路,有个叫黄石的渡口。白天军队就是从哪走的。”
黄连长决定明日去黄石渡口。他让屈沛杰安排好岗哨,没吃饼子,便睡下了。张大缸扶着黄连长躺在牛棚的干草上时,觉得黄连长手冰凉,额头却又烫人。他吃惊地说:“连长,您发热了。”
“不许告诉别人,否则我枪毙你。”黄连长低声说道。
司务长抱来仅有的三床被子,给黄连长三个伤员盖上。黄连长迷迷糊糊地对张大缸说:“好,再给我盖些干草。”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屈沛杰双眼血丝地叫醒了张大缸和黄连长。黄连长脸色通红,上牙和下牙正拼命打架。屈沛杰看出了异样,却被黄连长对张大缸说过的同样话语制止了。司务长端来刚熬好的棒子粥,黄连长强打精神,喝了一碗。就要出发了,黄连长对屈沛杰说:“你继续前面带路。”
屈沛杰摊摊手,没有说不。
走出村子,黄连长冲司务长说道:“老东西,钱揣你兜里不压的慌吗?拿出来点,给大家发了。”
“好嘞,我也正发愁呢,钱在老子这里,万一遇上土匪,老子不得挨第一枪啊。”司务长又问道:“我说王八蛋长官,没人发多少?”
“二十块吧。”黄连长邹着眉头说道。
“中。”司务长答道。那时十块法币在济宁可以买上五十斤粮食,也算得上可观。司务长边发钱还边说笑:“给你的,二十,记住可以赌博,但不可以逛窑子。赌输了,前还在自己人手上,去嫖,自己累得还跟龟孙一样,还得把他娘的钱给别人,太亏。”
众人大笑。黄连长却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老余问道:“老黄,你他娘的病了?”
“腿疼!”黄连长呲牙咧嘴地说:“再说,快到渡口了,小心鬼子的斥候和搜索队。”
“拉倒吧,这么大的雾,鬼子也不敢出来。”老余虽然嘴上说着,但不再说话。一行人开始了沉默的行走。 那一年我扛起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