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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夜,支队上了梁山。第二天日出时分,虎头峰上,聚义堂前,居支队长举着望远镜转圈地看着。黄副支队长也四下眺望一番,诧异地问:“都说八百里水泊梁山,水泊呢,怎么没有啦?”
二蛋正打瞌睡,突然发现黄副支队长看着自己,双手一摊:“知不道啊,不是俺弄的。”
众人笑了。二蛋认真地说:“真不是俺。”
赵政委说:“八百里水泊梁山是黄河决口灌溉而成,如今黄河改道了,水泊也慢慢变小,但东面的东平湖还留有水泊的痕迹。”
“虽然水少了,但梁山的英雄气魄还在。”居支队长放下望远镜,眨眨眼,说道:“在这里建一个抗日根据地还蛮不错的,只是现在还不行,一圈不过十几里,好进不好出。与师部的人接上头以后,咱们立即转移。”
“去哪?”黄副支队长问道。
“去东平湖东面,那里山多。”
“哈,你想当山大王啦?”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老子天天让你带着迷糊二蛋去巡山。”居支队长冲二蛋咧咧嘴:“不是我弄的?你得有那么大本事呀!”
“老黄,去告诉同志们,原地休息,但不要乱逛,咱不是来观风景的,人影一晃,山下看的真真的。小柳子,你跑到梁山附近躲多少天了?”居支队长大声问道。
“报告支队长,十几天。”
“到底十几天?狗日的,被打蒙了。去,你先带人摸摸情况,晚上去弄点给养回来。不然,老余又要找老子催账喽。我说兴华,你啥时候能帮帮老子,不让老子整天操这份闲心,老子还得指挥打仗。”
张大缸了咧咧嘴:“我倒是想着呢,可您没给命令。”
“他这是说我呢。”黄副支队长笑着说道:“我当副的,就是打仗领着敢死队冲,安营后还得管吃喝拉撒睡。”
“伙计,别埋怨,这就是你的活。”支队长又喊道:“小邓子,带别动队二班,骑马到二十五里外警戒,防着那狗日的坂田别问着二蛋的臭脚味追上来。老子现在还不想跟这条狗打架,老子还得继续忍着,嘿嘿,在主力到来之前,老子还得保存实力。兴华,你跟老子去看地形,老赵,你带其他人休息!”
三天后,师部接头的人来了。领头的是作战科张副科长,老红军,另外四人,一个边参谋,一个郝干事,和两个兵。
破败的聚义堂收拾干净,中间放一张木桌,倒也显得宽敞明亮。站在木桌旁,张副科长向运河抗日支队竖起大拇指:“你们的装备,堪比主力部队的主力营,难怪陈师长、罗政委非你们不要。”
“首长只看装备?”黄副支队长歪头问道。
“噢,哈哈,当然,人更重要,短短一年时间,能划拉齐这么多装备的人,了不起!”黄副科长又竖起大拇指,接着严肃地说道:“但师部考虑,支队人数不多,按编制只够一个营,所以先请同志们委屈一下,暂时把支队整编成独立营,直属师部。”
“啥,独立营?”底下议论纷纷:“纵队让俺们成立一个团呢。”
“同志们,请放心,找你们的速度,如果仗打得好,很快你们就能成为一个团,甚至是一个旅。”黄副科长解释道。
“师部什么时候来?”赵政委问道。
“大概明年二月底三月初吧。”
“啥,还这么长时间。”底下又一番惊讶。
“唉,行军打仗,尤其是大部队挺近行动,很多时候计划赶不上变化,但师部会以最快的时间进军山东。”
“那这段时间我们该怎么做?”赵政委问道。
“临来时,首长让我转告你们,师部的建议是进入东平湖东北的山区,伺机打击日寇及顽固势力。”
建议两个字,黄副科长说的很重,显然在强调这不是命令。居支队长眼睛一亮,问道:“哦,有没有具体任务?”
“没有。师部还在几百里之外,对这里的情况又不熟悉,怎么可能布置具体任务?”黄副科长说道:“请老居同志放心,这段时间,我将与独立营一起行动,有什么困难,我会及时派人向师部报告,请求最大支援。”
“嗷,那太好了,我们也正想学学正规军的打法。老居,咱们就把部队交给黄副科长指挥吧?”赵政委试探着说。
黄副科长听明白了赵政委的意思,心想这伙子难怪打的鬼子找不到北,心眼全都贼着呢。但黄副科长喜欢上了这支部队。这支部队有着与众不同的精气神,连眼睛个个都明亮着。他也喜欢上了这伙子人。他哈哈大笑,摆着手说道:“我可不是来抢班夺权的,也不是推脱责任。罗政委对我说了,你见了居营长赵政委,告诉他们,狗有狗道猫有猫路,就是正规军部队,打仗套路和特点也不一样,让他们先按自己的方式去跟鬼子周旋,等时机成熟,再慢慢学习正规军的打法。”
居支队长笑笑:“狗有狗道猫有猫路,罗政委说话挺有意思。”
“你们抗日支队也有意思,不过,我喜欢。”黄副科长说道:“从今天起,我就给营部当参谋,制定作战计划,组织战士训练,这些活儿,可都是师长手把手教我的,我还能做到当仁不让。好了,先让同志们解散,我得跟三位队领导谈谈,哦,是代表组织。”
代表组织的黄副科长谈的是干部任命问题,也等同于部队整编。黄副科长带来了师部关于营级军官的任命。毫无疑问,居支队长被任命为营长,赵政委还是政委,黄副支队长则成了营长兼参谋长。按师部意见,全营编成三个连队外加一个特务连,另外,还编有营属侦察排、机枪排、炮兵班。
居支队长挠挠头,对黄副科长说:“我已经答应小赵当炮兵排长了,而且他现在就是支队炮排排长。您看,这个炮兵班能不能升为炮兵排?”
黄副科长笑笑:“为啥不能,你们有两门迫击炮,六具掷弹筒呢,这家伙,崭新的鬼子六零迫击炮,连我看了都眼热。至于这份意见,呵呵,只是意见,是师部参谋按主力营的编制制定的。你们就按自己的实际情况上报,师首长也说了,一切按支队的实际情况办,连排干部由你们任命,师部只是备案。行了,你们具体商量吧,我去找干部战士们聊聊,让他们知道营里多了一个临时参谋,呵呵。”
居支队长抱着膀子,靠在大堂内的柱子上,轻声地说:“向东,有烟吗,给老子来一只。”
“这个可以吗?”黄副支队长解下了烟袋杆,问道:“怎么,又心烦了。”
“老子是高兴的,什么团长营长,就让让老子当连长,老子要走一下眉头,;安排走就不姓居!老子领兵打仗,不求当官,就怕上面乱干涉。民国十九年,老蒋一个跟阎锡山、冯玉祥、李宗仁三伙子掐架,韩复渠脱离冯部,投了老蒋,结果被阎老西从济南撵到高密,部队被打得七零八落,半月之内,老子从见习排长干到连长。到了高密,我们营占了有力地形,独挡住晋军,可旅长以为晋军攻势弱了,就让我们营冲下山坡,以攻代守。营长不干,被撤职查办,新来的营长只是到傻冲,结果一个营就剩下三十多口子,山坡还丢了。韩复渠老小子差点没从青岛坐船南逃。从那时起,老子就想天天琢磨,仗该怎么打。现在好了,师部不了解情况,就不给具体任务,而且都是意见或者建议,叫咱们相机而动,哈哈,老子刚说过要转移到东平湖东北面的山区,师部就给了咱们这样的建议,说明,师部绝不瞎胡来。哈哈,以后老子可以敞亮地打仗喽。”
黄副支队长给支队长点上烟,轻声地说:“支队长,我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趁老子高兴,有屁就放,哈哈。”
“那我可说了。支队长,咱们可以得意,但不能忘形。”
“咦——”支队长吐了一口烟,用河南话说道:“你可真是俺类亲兄弟,这句话可真累是醍醐灌顶呀。老赵,你看看人家向东——咦,都半天了,你连个屁都不放,弄啥类?”
“我在想连排长的任命。”赵政委沉思着说。
“那你该对着墙想啊?”支队长笑道。
“对着墙,只能我一人想,而且想了也没用,把县大队弄到支队来集训的事,到底还是黄了,成了空想。”
“哈,要我说,你那就叫不讲实际,邹县南亢那伙子抗日总队有一千五百多号人,是咱们人数的近四倍,人家能愿意来吗?”
“他们那么多人,为啥让咱们成立支队?”
“这事您得问省委去。”
外面传来嘈杂声,就在聚义堂门外。邓博伟跑进来,喊道:“打起来,打起来!”
“谁和谁打起来了?”
“师部姓边参谋和兴华。”
“嗯?”三人互相看了看,赶紧跑出聚义堂。
俩人真的混战在一起,不过是比试拼刺刀。黄副科长正抱着膀子,歪着脑袋欣赏呢。三人松一口气,也驻足观望。
边参谋个头跟大缸差不多,也一样强壮。他手握步枪,两眼圆睁,死死地盯着张大缸的双眼,脚下沉稳地交叉移动。他在寻找机会。
“就看眼神,兴华遇到练家子了。”支队长低声说道。
黄副支队长点点头:“边参谋指定没少跟敌人实战,恐怕兴华不是对手喽。”
赵政委说:“现在输了不是坏事,至少比在战场上输给鬼子强。”
你来我往,两人连斗三个回合。谁都没露出破绽,谁也没能抓住空挡。边参谋知道自己遇到了劲敌。但他仍不服。他从小也习武,自从参军就在正规红军主力部队。他先跟国军,后跟日军,刺刀见红不计其数,死在他刀下的敌人也不计其数。说实话,他真瞧不上这伙子散兵游勇般地抗日支队,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游击队。
他瞪圆眼睛,握紧木枪,脚下缓缓移动着。他在等张大缸出击,只要张大缸先动,就有可能捕捉到战机。张大缸却没动。他不仅没动,反而脸上微微一笑,收回抢,歪着头看着边参谋。
敢如此藐视老子!边参谋生气了。他重心下压,弓步向前,手中木枪向张大缸右胸刺来。
边参谋的木枪又快又狠,居支队长和黄副支队长不由把心提到嗓子眼。张大缸却没有惊慌,他身子猛然向左一侧,双臂用力,喊一声:“开!”手中木枪推开了边参谋的木枪。边参谋见木枪刺空,赶紧收回。张大缸又喊一声:“杀!”木枪顺势压着黄参谋的木枪,由上至下,砍了过去。边参谋慌了。他想往上挡,木枪头被压着,聚不起来,想往前刺,身体重心已经后撤,刺不过去。他眼睁睁地看着木枪砍向自己的脖子。他羞闹成怒,迎着木枪向前迈步,抬左脚踢向张大缸。
张大缸将木枪停住了。他想给边参谋留点面子。可他刚想往后收枪,冷不防,边参谋的脚到了。张大缸往后跳,可已经晚了。砰一声,边参谋的脚面正踢中他的裆部。他感到一股尖痛立即串到小腹,又串到心肺。他啊一声,扔了枪,捂住蛋蛋,向后倒去。
“唉!你怎么回事,你这一脚,能断子绝孙呀!”居支队长大喊着,和黄副支队长一起跑向张大缸。
“你——”黄副科长也跑到张大缸身旁,扶起张大缸,又扭头瞪着边参谋,气急败坏地喊道:“伙计,丢人呦,你可把师部的脸给丢光喽!”
刚想喊好的二蛋,傻了,又火了。他蹿起来,几步跑到边参谋跟前,挥拳就要打。赵政委喝止住他:“干什么,造反啊,滚一边去!”
二蛋指了指边参谋,扭头走了。他边走还边骂:“还主力呢,呸,不要脸!”
郝干事来到边参谋身边,低声说:“你咋这样呢,输就输了呗,都是自己人。”
边参谋嘴仍硬着:“他不按套路——”
“啥,套路?”黄副科长气得已脸色通红:“你狗日的跟鬼子拼刺刀的时候,老子也没见你一板一眼地按套路,不是怎么能杀鬼子就怎么干么?还他娘的按套路,国军倒是按套路,一个城一个城规规矩矩的守,结果哪个城都他娘的守不住!在自己同志面前,输了就是输了,不行就是不行,别他娘的老端着臭架子,这下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
当着众人的面,黄副科长一点不留情面。边参谋被骂的狗血喷头,反倒清醒了。他里正站好,敬礼说道:“张兴华同志,对不起,我向你道歉!我也向运河抗日支队,不,向独立营道歉,我输了,还偷袭张兴华同志,我错了,我检讨!”
黄副科长回头又瞪他一眼:“这才像话,看把兴华同志给踢的,真能要了命根子呀。”
“没事,兴华练过。你也没事啊,边参谋,失误,纯属失误!”居支队长扭头看了一眼边参谋,又回头看看脸色煞白,刚缓过一口气的张大缸,心里骂道:“这狗日的真狠,要把兴华踢个好歹来,看老子不把你狗日的告到师部去!” 那一年我扛起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