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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的发展正趋向脱里的估计的悲观端,一直到太阳下山,都未能追上牛十三,连背影都没见着。
又是一个休整夜。
“尊敬的司令官阁下,您的奴仆不得不再给你个忠告,跟着猎物漫无目的在沙漠中行走不是个好主意。”
脱里有罢工的念头。追踪疯子太冒险,拿着苦力的工钱,操大元帅的心,划不来。
作为入侵者,神谷矶骄傲颐指气使惯了,何曾有人敢在他面前提“忠告”二字,尽管脱里态度诚恳语气谦卑,可怎么听也觉得刺耳。
若是常人,早赏个耳光,只是眼下全队的每一步全靠此人指点,唯有暂且忍耐。
“再坚持一天,明天傍晚无论结果如何都如先生所意。”
脱里没回应,皱着眉头凝望西边漆黑的夜幕,满脸的担忧。
“先生有话但讲无妨。”神谷矶疑心重,觉得脱里有什么瞒着他。
“西风,刮好多天西风了。”
“那又如何?”盛夏吹西风,再正常不过的天气现象,不至于如此忧心忡忡。
脱里摇头,一脸的惶恐道:“行家常言:十天西风,一场沙暴。”
神谷矶一听,闷哼,历来就瞧不起中国,所以,民间谚语什么的更不入他法眼,先入为主认定为封建迷信,甚至怀疑脱里因为怕死而装神弄鬼,只为了哄骗他罢兵。
“是否有沙暴,电询天气预告即可,先生不必担心。”
在神谷矶命令下,士兵开启电台发报。
神谷矶之所以迟一天赶到,全为了安排电台,电波传送受地球曲率以及地形所限,千里迢迢远征,必须沿途每隔数百里设个中转站,安排这些颇费周章以及人力物力。
鬼子的效率惊人,天亮时分即收到回电,电报云,预测三关镇周围地区未来一天天气晴朗。
沙尘暴的波及范围动辄数千里,三关镇距此不算太远,既然三关镇没有恶劣天气,以此推测,至少当天不会发生沙暴。
高科技唬得脱里一愣一愣,也因此让他稍为安心。于是,天亮时分,领行开路。
今天的天色与平时不太一样,漫天灰蒙蒙,艳丽的阳光透过尘霾后染成了红色,黄沙仿若洒上一层鲜血。
柳青松还残余着一口气,依旧拖在骆驼后面。今天是他的死期,纵然阳光收敛了几分,可神谷矶不再给他续命淡水了。
“水,行,行……好,水……”
一路上,怜惨得像个发作的瘾君子一样讨要淡水。
“柳桑,大日本皇军是仁慈的,让你多活了一天,好好享受人生最后的阳光吧。”
“杀,杀了……俺……给个,痛,痛快……”
跟在他身后的潘驴邓叫嚣:“这就是与皇军作对的下场,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柳青松欲哭无泪,百口莫辩,至死不解,明明是与皇军合作截杀牛十三,因何沦落到今天这众叛亲离的局面?
悲上心头,踉踉跄跄,最后一丝力气耗尽,再也迈不动脚步了,被骆驼拖倒,任由拖行,身体与黄沙粗暴摩擦……
相当讽刺,绝命之际,送上援手的竟然是牛十三。
队伍突然停下。
“怎么回事?”神谷矶不满。
向导脱里回报,目标疑似人间蒸发,失去踪迹。
“你不是说最迟今天午时能够追上目标吗?”
望着神谷矶咄咄逼人的锐利目光,脱里低头,无言以对。对手的狡猾远超预计,开始的表现毫无防备,踪迹不加掩饰,今天,突然消除脚印以及其他活动留下的印痕,从手法来看,是个高手,不留半点蛛丝马迹。
“尊敬的阁下,您的敌人不简单,”脱里看了看四周的沙丘,说,“不过,他们深入大漠是自寻死路,企图将您引入绝境,依奴仆看,完全没必要奉陪。奴仆担保,他们绝对走不出这片沙漠。”
八嘎,贪生怕死的贱人,又想骗本司令官鸣金收兵。
强忍怒气,打量地形,仔细思考。
销声匿迹?不,不可能,一定是藏起来了。今天阳光柔和,埋进沙坑里不会有太大危险。
“酒井中尉,”
“嗨,阁下请吩咐。”
“派出哨兵占领半径500米内的制高点,注意搜寻敌人踪迹。”
“嗨!”
一个沙丘俯视方圆数里地,按照神谷矶的命令,日军很快控制了数平方公里的大片地区。
脱里不由佩服,虽是个死办法,却也是有的放矢。追击多时,对手徒步,而己方多有坐骑,差距应该缩小得差不多了,扩大搜索或许会有收获。当然,成事与否,全凭运气。
神谷矶亲自上一个大型沙丘瞭望。
大漠一片安静,除了风沙之间的暗语……时间慢慢流逝,在煎熬中忍耐到太阳当空,然而,依旧一无所获,而神谷矶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甚至变本加厉,除了令各处沙丘上的驻兵原地守株待兔外,还派出人马继续扩大搜寻范围。
脱里对空中越来越厚的迷尘感到不安,找到潘驴邓,说:“老总,请您劝说司令官收兵吧。没有骆驼和充足的淡水,神仙也无法在这片沙漠里存活,亲自动手不纯属多此一举吗?”
潘驴邓同样心思,巴不得快点离开这片充满死亡气息的不毛之地。原以为污蔑柳青松与牛十三勾结设下圈套害死厚彦舞齿可令神谷矶萌生退意,孰料神谷矶属驴,犟得很,不撞个头破血流绝不回头。
“茅翻译官,您看,”
霉头还是怂恿茅于士去触碰吧。
茅于士冷笑,正欲开口推辞,神谷矶的命令已经传到:潘驴邓部前出占领正北面千米外的沙丘。
潘驴邓叫苦不迭。
军令如山,再多牢骚的也改变不了长官的意志。潘驴邓知道主子在气头上,不敢怠慢,接令即牵骆驼出发。
这一趟,老天没亏待他,才走到半路便有发现。
“太君,这里,牛十三在这——”
“砰!”
枪响。有人滚下沙坡,尘土飞扬……
天大地大,容纳山岳河川,却容不下仇人之间的狭路相逢。牛十三就藏身在某个沙丘之巅,以黄沙覆盖身体,神一样的巧合,潘驴邓奉命北行,正好路经该沙丘,一名伪军士兵一脚踩中牛十三的脚。
牛十三当场挥刀砍杀踩到他的倒霉蛋。潘驴邓胡乱开了一枪报警。
枪声彷如号令,双方非常默契,以沙丘为分水岭,一个向北坡滚下去,一个朝南坡滚下去,井水不犯河水。
“牛队,快走,俺掩护!”
“扯淡,要死一起死。”
“奶奶的,拼了!”
俩人分别把各自葫芦里剩下的几滴淡水喝干净,而后互相搀扶爬上对面的沙丘。
在沙漠中挣扎多日,俩人实在走不动,藏也无法藏。既然天意如此,这里就是最后的战场。
爬上沙丘不久,伪军从对面的沙丘露头,战斗由此打响。
“砰,砰”
伪军们乱打一通,子弹在头顶乱蹿。
“节省子弹。”牛十三隐忍不发。两座沙丘之间相隔近百米,因为上升热流干扰,影像扭曲,缺乏经验者根本把握不住修正量,那样的射击纯属浪费子弹。
打头阵的两名伪军越过沙丘,滚下沙坡,见没有还击,便状着胆攀爬下一道沙丘。
机会来了。牛十三举枪,手心朝天,“砰砰砰!”三发连射。
两名伪军应声滚下沙坡。其中一个受伤,惨叫哀嚎救命,另一人吓得装死不敢动。
更多的伪军出现在对面的沙丘上,拼命朝这边射击。
“右边,右边,鬼子!”大憨突然大叫。
鬼子不笨,从右翼迂回,趁着注意力都集中在这边战斗上,五六名尖兵悄然溜过对面的屏障,正在爬沙坡,最前面的一人已经爬到一半。
让鬼子爬上这道沙丘就麻烦了,鬼子平行侧击,己方无险可据。
意识到危险不等于有能力阻止。鬼子的迂回点距此两百多米远,缺乏机枪,一切努力均徒劳。
鬼子爬上了同一道沙丘,端着枪逼近,行进中射击,子弹在头顶“啾啾”吞噬,或钻入周围的黄沙,“噗噗”闷叫。
“砰砰砰”
大憨猛扫一梭子。
鬼子趴下,继而爬起,继续前进。
“咔咔”
屋漏偏逢连夜雨。牛十三子弹打光。
拔刀,等待肉搏。
形势危如累卵,旦夕倾覆。
风力不知何时一改柔和之势,“呼呼”劲吹,一声紧似一声,黄沙起雾,席卷漫天。
“队长,你瞧!”
大憨指着鬼子身后惊呼。
西面天际,乌云密布,从南到北,漆黑如墨,天地之间混沌一片分不清界线,隆隆巨响透过狂风隐隐入耳。
黑暗快速吞食天地,不一会,乌云似与大地融合,形成一道天地黑幕,黑幕如墙卷进,平推横扫。
轰隆声更加清晰震撼。
所有人都忘记了战斗,不约而同西望。
“沙暴!”“沙暴!”
伪军当中连续传出惊慌呼声。
呼声仿佛瘟疫,伪军们愣了愣,下一秒,“哗啦”,树倒猴孙散,丢盔弃甲。聪明的,目标锁定骆驼;任由本能驱使的,则向东,企图远离沙暴。
鬼子兵的反应大小异同,只是领头的军曹悍不畏死且约束严厉,一阵慌乱之后,无视身后的沙暴逼近,重回攻势。
牛十三单膝半跪,聚力于握刀之手,凝怒于锐利双目。
“来吧,小鬼子。”
沙暴起,心愿了,即便不能全灭鬼子,至少也能导致其大半人马葬身于沙漠。拉那么多鬼子陪葬,死又何憾。只是,紫烟,来生再娶你了……
眼看鬼子逼近,举枪。大憨甩手扫光最后一个弹匣,扔掉枪,在牛十三跃起前扑之际抱住他滚下沙坡。
鬼子拼命射击,子弹不停击中他们身边的黄沙,而狂风倍加猛烈,一阵旋风席卷,沙丘上之鬼子好几个被拔起,吹飞。
天色进一步黯淡,惊惶西望,黑墙高速压迫而来,沙砾在狂风的鼓噪下如高能粒子迸射,打中皮肤,生疼生疼……
“趴——”
下字尚未出口,无数沙砾钻入牛十三的嘴里,堵住喉咙。
沙暴降临,世界完全陷入暴虐的狂风、飞沙以及黑暗之中,耳里全是风声沙砾摩擦声,血肉之躯在风中飘摇若枯枝败叶,遇上能量超强的龙卷风,尽管卑微匍匐紧贴沙面,百多斤仍随风而起,远去。运气糟糕者,一个个被卷起甩飞百米远,骨头折断内脏碎裂。比起移动的沙丘,旋风只能算小儿科,暴风卷动的沙丘才是最致命——海量的黄沙“哗啦啦”运动,旧的沙丘快速平移塑造成新的沙丘,移动过程掩埋一切吞噬一切……
牛十三与大憨抱团抵抗,在沙面上随暴风翻滚推进,毫无抵抗力。好几次,龙卷风在身边扫过,鬼门关在脚下敞开,黑白无常在周围狰狞狂笑……
悄然间,不知撞到了啥,无奈的翻滚运动戛然而止。
好运气,是骆驼!
骆驼号称沙漠之舟,懂得如何避难。总之,骆驼就是沙漠里的救命稻草,抓住它,比买保险还管用。
风在刮,沙在舞,渐渐地,流沙以骆驼为中心大量堆积,掩埋…… 兽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