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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腰之上,牛十三沉浸在悲痛之中,久久不语。透过望远镜遥望,山脚远处尘土飞扬,那是鬼子援兵,足足一个骑兵中队规模。若是再迟半个时辰,游击队与小旋风部必无生还可能。
托大了,自负过头,以往一场场的胜利悄然膨胀自我,总以为世间万物尽在掌控之下,把鬼子当作了白痴。鬼子若是白痴,又岂能一年半载之间横扫大半个中国,打得国军节节败退,八路军又何须付出一条人命或几条人命才能缴获一支步枪?
早应该能想明白的,自己能吃一堑长一智,鬼子也能;自己能用异味涂抹马鼻子上掩盖臭土的狼尿气息,鬼子亦然。这个鬼子新任指挥官确实有两下子,好一出将计就计,差点把游击队吃干抹净。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自从神谷矶到任后,他也只是最近通过村民之口获知其名,至于其性格喜好,包括其余,一概空白。而对手则对他了解甚多,此消彼长,难怪先后两次惨败,一点也不冤枉。
“报仇,并肩子们,跟俺去杀鬼子为总把瓢子报仇!”身边,杨大声嘶力竭哭喊着。
为了制止他的冲动,猎人王把他捆了个严严实实搁在马背上。
“你们游击队是胆小鬼,懦夫,贪生怕死之辈!”
“闭嘴!”
大憨怒声暴喝。吃了败仗本就窝火,还要遭自己人侮辱,简直火上浇油。
“杨大,冷静些,要报仇必须冷静。”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牛十三当了游击队指挥官数月,历练无数,惯见生死,此时沉甸甸的责任感已将内心的各种负面情绪强压下去。
“死的都是咱们马帮的弟兄,你站着说话腰不疼……”
“大哥,咋说话呢,丰收兄弟为了掩护咱,和鬼子同归于尽。还有罗森,也是好样的。”杨二说。
“那总把瓢子的仇就不报了?”
“报,”牛十三接过话茬,“必须报,血债血偿。”
山下,神谷矶八郎与一众部下同样在议论着如何消灭对手。
由于路况复杂,神谷矶一行意外走了岔路,故而耽搁半个时辰,未能实现计划中的前后合击。为此,神谷矶懊恼不已,亲手砍杀了向导。
刚立战功的重広积极建言:“阁下,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我们兵多将广,机动能力强,宜将此山包围,教他们插翅难逃。”
“对,我们可以掉皇协军过来,把守各处要道。”松岗附和。
神谷矶不置可否,左顾右盼观察地形。
兵贵胜,不贵久。作为帝国陆军学校的毕业生,少不免要精通久负盛名的《孙子兵法》,围困战耗费人力物力,而游击队是地头蛇,熟悉地形,最终未必能成事,根据上回的经验,估计多半吃力不讨好。实乃下策。
“厚彦君,你怎么看?”
“阁下,游击队狡猾刁钻,属下以为不能贸然搜山,当抢先一步攻击其巢穴,釜底抽薪断其根本方为上策。”
最看重的心腹果然没令他失望,见解独到。
“不妥,”松岗质疑道,“远征作战,兵马未动,粮秣先行。此战我们为了减轻重量提高机动能力,并未携带足够的弹药和粮草。万一支那人坚壁清野,恐怕不仅无功而返,还会造成额外的伤病,尤其战马。”
在理。五王旗数十里山路,士兵可以饿着肚子坚持两天,战马不行,掉了膘的战马不如驴。松岗爱面子,没直白重点,潜台词是:到时骑着“驴”打不过游击队的快马。
“这不是问题,可以派人命令皇协军押运粮草随后支援。”
“粮草供应关系到帝国两个骑兵中队的胜败,且不论忠诚与否,厚彦君就如此放心皇协军的能力?”
“够了,”神谷矶制止争吵,“你们都有道理。但是,此战我们志在必得,必须一举歼灭游击队。”
“我们愿跟随阁下建功立业!”松岗赶紧调整态度,保持与领导一致。
“松岗君的提议可取部分,厚彦君的建议亦可取部分,”神谷矶开始卖关子。
“阁下的意思是,”
“扫荡五王旗不可取,半道截击可取。”
“半道截击?”
神谷矶摸了摸丹仁胡子,笑道:“松岗君率一队原地巡防,做出围困假象,厚彦君领一队在五家汇附近设伏。至于粮食,我亲自督促皇协军办理。”
众人恍悟:高招!游击队吃了大败仗伤痕累累,必然急于返回老巢休整,而五家汇是这里到五王旗最近道路的必经之地。
此战游击队和小旋风一部死伤惨重,一败涂地,但换个角度看,成果不可以抹杀。由于鬼子倾巢而出,看守力量减弱,伐木场的奴隶工人趁机大面积出逃,伪军们顾此失彼,无力追捕。
逃出来的伐木工人四散流落,无家可归,饥寒交迫。
“弟兄们,咱无路可走了,俺豆子提议去投靠游击队,打小鬼子救乡亲们!”
某处林子里,一名衣衫褴褛的汉子对着众多同伙振臂高呼。
于情于理,投靠游击队是不二的选择。他们之所以能逃出魔窟,全靠游击队舍命骚扰鬼子,吸走鬼子的注意力;其二,此地方圆数十里难觅人烟,四处游荡只有一种下场——饿死病死。
有人翻白眼:“尽说废话,谁不想参加游击队,你知道游击队在哪吗?”
“是啊,游击队神出鬼没,据说啊,他们的老窝断魂崖后山,那里山高林密,毒虫猛兽甚多,普通人有去无回。”
“嘿嘿,这个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豆子露出神秘的笑容。
“你少吹牛。”
豆子似乎不堪激,气呼呼道:“啥吹牛?俺前些天偷偷听到两个狗腿子聊天聊到了游击队。”
“说啥?快说!”
“他们说游击队在五王旗建立了根据地,好多落难的乡亲都聚到那开荒。”
五王旗?
“当真?!”
“骗你是乌龟王八。”
“好,太好了,咱们就去五王旗!”
有人却犹豫:“五王旗好几十里山路,还没走到就饿死了。”
“那你留下慢慢饿死吧,咱去五王旗。”
“对,累死饿死算球,去五王旗参加游击队报仇!”
无名河谷至五王旗的路上,牛十三一行行色匆匆。不需要什么分析,也不敢抱任何侥幸,既然鬼子针对游击队的诱杀行动设下了圈套,想必早获悉五王旗根据地的消息。此时根据地兵力空虚,仅剩些新兵蛋子留守,鬼子若去扫荡,也不知道他们能否及时组织乡亲们转移。
必须尽快返回,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考虑到鬼子可能在半途拦截,牛十三尽挑山间险路行走,一路上倒也安全,除了身体吃些苦头。
磕磕碰碰赶了一夜的路,第二天早上到达五王旗附近。
“糟糕,消息树放倒了。”
牛十三并不鲁莽,离开山林之前仔细观察儿童团的信号是否正常。
消息树处于倒下状态,说明鬼子来过且还在附近,否则那些放羊娃会把消息树重新竖起来。
五王旗那边的天空无炊烟,也无过火的黑烟,诡异得很。乡亲们撤走了,鬼子却不进村。什么情况?
“鬼子想打咱伏击。”李牧一针见血。
正说着,山下小路出现一伙难民。没错,是难民,一个个蓬头垢脸,脚步虚浮。
牛十三在望远镜里看得分明,都是些青壮,好几十上百人。
“可能是伐木工。”
李牧说。
此外别无解释,三关镇的青壮大多集中在十里石场,被鬼子强迫伐木。
难民们沿着小路深一脚浅一脚往五王旗走去。
“俺去救他们。”小马说。
李牧一把扯住:“别轻举妄动,鬼子的目标是咱们,不会对他们下手。”
牛十三也示意小马冷静,一边仔细观察一边问:“如果你是指挥官,选哪埋伏?”
李牧“嗯”了声,认真思考。
“在那,猎人王的狩猎场。”指着五里外山脚的树林说。
牛十三把猎人王找来,俩人商量了一会,确定一条绕行山路。
于是,众人悄悄行军,绕过可疑的埋伏区。
李牧所指的树林里,厚彦舞齿领着一百多骑兵苦苦守候。
为了抢在昨天傍晚前到位,连续急行了三个小时,战马到现在还没恢复体力。
“嗨,四郎,还有豆子吗,给我些,我的战马饿坏了。”
“你别妄想,最后五颗,还不够我的王子塞牙缝。”
“见鬼,什么穷山恶水,这里的草连战马都不肯吃。”
“战马又累又饿,怎么追得上敌人。”
……
树林里静悄悄,部下们的低声嘀咕全部落入厚彦舞齿的耳里。其实他也在忧虑这个,粮草不足,东洋马又挑食,反观游击队的蒙古马,对于到嘴边的草几乎是来者不拒,若在平时,蒙古马跑不过东洋马,换作艰苦环境,优劣地位便颠倒。
盼皇协军现在送来粮草不现实,初略估算,包括筹备运输工具和运送辎重的耗时,至少要等到明天傍晚,算上未知的意外,迟到后天也是常事。
“有人来了!”
树上的观察哨发出警告。
举起望远镜扫描。看见了,百十人,但不是游击队,从衣着形象上看,与一号部落里的伐木工八九分相像。
神谷矶阁下说得对,这些老百姓都该死,有机会就投靠游击队与皇军作对……
诛心论在他脑海里涌动,恨意高涨。
“厚彦君,我带些人去把他们宰了。”小队长西直男主动请缨。
“不,”摇头,“让他们过去。”
小不忍则乱大谋。他们的目标是游击队。
“属下担心他们会成为游击队的补充兵源。”
“大佐阁下自有主张,不必再议。”
“嗨。”
太阳渐渐高升,热力四射。伐木工队伍慢腾腾走来,经过,远去。直至艳阳照顶,仍未见游击队影踪。
“厚彦君,让属下进村侦查。”西直男又一次请缨。
厚彦舞齿考虑了一会,还是摇头。从昨晚到现在,他就没见过五王旗那边有炊烟,毫无疑问,对方已经发现皇军的到来,或许,不,可以肯定的是,那些村民已经通过某种外人不可察觉的方式发出了警示。这也解释了为何游击队迟迟未现身的怪异。
“厚彦君,再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我看就杀进去,一把火烧了所有房子。”
重広说。
厚彦苦笑:“你我都想得太简单了。临行前神谷矶阁下一再叮嘱,说烧村容易,可一旦把游击队逼得退入深山老林,再要消灭他们就难了。”
“神谷矶阁下的意思是,”
“在有十足把握之前,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那现在,”
“再等等,坚持到晚上,能战则战,不能战则撤退。相信神谷矶阁下已有新的作战计划。”
“该死的游击队,死哪去了?”重広立功心切。
“稍安勿躁,游击队若是那么容易消灭,神谷矶阁下也不至于调任至此。”
……
一直到傍晚,人困马乏,都没等到游击队,厚彦舞齿只好按预案悄悄退走。 兽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