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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家汇集市的繁荣,莫说三关镇周围县区,放诸整个热河省内亦是远近驰名。无论是钻山豹,抑或巴图,都赶过五家汇集市,对这个富饶的集市曾经垂涎万分,然而,时隔数月故地重游,一切早已翻天覆地,昔日的繁华成追忆,现实仅剩废墟与荒凉,偶尔“扑棱棱”起飞的几点鸦影成了这里唯一的生气。
身处破败零落的五家汇当中,巴图心情复杂,集市变废墟的背后所折射的不仅仅是日本人的强大,更多的是他们的心狠手辣,推己及人,如若将来红贝勒不肯仆从于日军,恐怕五家汇现在的模样就是赞贝子府的结局……
钻山豹不知巴图所想,指着远处天边的黑烟兴奋道:“太君正在扫荡游击队的根据地,看来咱们来得很及时。长老辛苦些,再坚持走二十里地就能与神谷矶太君汇合,剿灭小旋风正当其时。”
巴图不露声色,说:“咱们初来乍到,情况未明,不宜贸然进入战场防止造成误会。还是有劳钻山豹兄弟前去联系太君,巴图等在此恭候指示。”
“长老,”钻山豹急道,“皇军已经开打了,咱们不能坐失良机两手空空而返……”
“那边不是没有枪声了么。钻山豹兄不必多言,速去速回。”
巴图是人精,此行目的是为了协助皇军剿灭宿敌小旋风部,如果皇军代劳完成那最好不过,兵不血刃。至于啥功劳,才不稀罕,万一去得早被当作炮灰使,得不偿失。还是看清形势再作打算。
钻山豹无奈,只得带着几个鬼子护卫策马去向神谷矶讨要鸡毛令箭。
“砰,砰砰!”
突然,枪声似爆豆惊扰耳膜。
牧民骑兵明显缺乏训练,受到袭击后一片惊慌失措,表现各异,有的驱马散开,有的刻意躲到辎重牛马车后,有的原地张望,还有的吆喝还击……待看清袭击者所在时,已倒下五六骑。
“那边,那边,开枪,开枪,”
巴图是个谋士,不是一个合格的指挥者,反应非常初级——与袭击者对射。
钻山豹很快看清了形势。
袭击者躲在半倒塌的“狗房”废墟堆中,以密集的泥石堆为掩体向牧民骑兵们射击。听枪声的密集度以及看枪口闪烁数量,袭击者人数众多,四五十人。
“长老,退出废墟,快!”
原地不动的战马无疑是最佳靶子,继续打下去肯定吃大亏。
巴图如梦初醒:“撤,撤,撤出五家汇!”
令下,百十骑兵纷纷作鸟兽散。
“杀!”
袭击者奋起追击。
巴图扭头一看,心凉半截,对手竟是骑兵。骑兵对决最忌讳被尾追,转弯迎战必失去队形和角度,甚至速度也大幅减弱,而一昧逃避则是被动挨打。对手相当狡猾,袭击的目的达到了。
钻山豹同样叫苦不迭,他也没想到藏匿在废墟里对手的是骑兵。游击队拜哪路神仙的,究竟是如何跳出皇军两个中队骑兵的包围圈的?
与鬼子拼马术劈杀或许力有不逮,但追杀纪律涣散的牧民骑兵,游击队骑兵还是胜任的,技高一筹的杨大等小旋风部则更不消说。
游击队骑兵与原小旋风部合计装备了二十来匹东洋马,短距冲刺速度较赞贝子府牧民的蒙古马快许多。追出百十步外,“杀!”大憨骑着东洋马首先开荤,一刀斩落一名牧民骑兵。
杨大不甘落后,紧接着斩获第二个战果。
“并肩子们,莫要跑了一个红贼的狗腿子,杀光他们!”杨二的吆喝声。
小旋风部历来管红贝勒叫做“红贼”,双方之间的恩怨可说上三天三夜,是以当巴图一行出现在五家汇,他们便立刻辨出来者身份。此等敏感时刻,巴图率大队人马前来,必不是送礼,其心可诛。在诛心论驱使下,原小旋风部部众个个分外眼红,杀意炽热,下手又狠又绝。
刀光闪耀,一名又一名骑士相继惨叫落马,直杀得牧民骑兵心惊肉跳狼狈逃窜。好几次,巴图想组织反攻自救,奈何对手穷追不舍,使得发出的号令如泥牛入海。
游击队追杀出三四里地,砍翻了四五十人,将那些牧民骑兵赶得七零八落。
由于担心遇上鬼子骑兵,牛十三见好就收,带着缴获的战马和数十牛马车辎重撤退。
集合点名时,发现不见猎人王的踪影。
“追钻山豹去了。”杨二说。
“钻山豹?”吃惊。
“是啊,刚才俺哥抓来一个活口逼问,才得知‘钻山豹’投靠了鬼子,而且是这个该死的家伙把红贼引来的……”
“少废话,告诉俺王大往哪个方向去了?”
“哦,那边,”杨二指着五王旗西南的山林说,“活口说钻山豹下马躲入里面了。”
牛十三一瞧,恰好,那片树林是猎人王的地盘,于是紧张的心情完全放松。
王大与钻山豹有杀亲之仇,仇深似海,此刻九头牛也不能把他拉回。
树林里,腐土上的几行新鲜印痕引起了他的注意。
脚印有两行,一深一浅,脚印左侧另有一行圆而深的孔洞如影相随。显然,脚印的主人是个瘸子,左腿受伤,根据拐杖的深度判断,此人腿伤不轻。没有血迹,说明是旧伤。
刚才走得急,没问清俘虏有关钻山豹的状况,不敢确定对手是否负伤,毕竟钻山豹是个老江湖,精于算计,也有可能是一种迷惑手段。不过有伤也很正常,腿伤导致骑速慢,为避追杀必须下马潜逃。
不管怎样,猎人王毅然跟踪而进。
对于留下的脚印,对方基本不加以掩饰,从延伸的方向看,意图很清晰——在树林里绕个弧形,最后在进入树林起始点的远方平行点穿出树林,金蝉脱壳。
跟踪一段距离,猎人王总算看出门道:一深一浅的脚印以及拐杖印分布均匀,入土深度始终保持一致。这种节奏感觉自然,不像假装,假装的话,前后必有差异,越是刻意越容易露出破绽。
钻山狗,等着,你死定了!
下意识紧握驳壳枪。
突然,耳朵听到些轻微的响声,没错,是踩踏树叶的“咯吱”声。狩猎多年炼就的求生本能爆发,屈膝,低头,就地一滚,“啾”,一颗子弹掠着头顶怪叫而过,凌厉的热流当场削断一缕头发。
猎人王滚到一棵树下,背靠树干调整急促的呼吸。
不得不承认对手是个厉害的角,居然察觉到了他的跟踪。好在对手腿脚不便,痛下杀手时弄出了点声音。
“钻山豹,乖乖出来受死,老子留你一条全尸。否则,等老子把你抓住,让你尝尝凌迟三千刀的滋味!”
高手过招,抢占心理优势为上,即使不能令对手先自乱阵脚,至少也能壮自己声势。当然,王大自有一些想法。
钻山豹沉默了一阵,喊道:“王大兄,冤冤相报何时了。没错,俺是杀了你弟弟,可那是误会,而且你们也害死了我那十二个结拜兄弟,打伤了俺的腿。依俺看,不如平账,从此大道两边各走一边,河水不犯井水。意下如何?”
没有回答,一切安静如水。
感觉到不对劲,压低声音:“王兄,意下如何?”
依旧悄无声息。
赶紧左后环顾查看:大意了,不该接他那话头,奸猾的王大在引诱自己回话,然后借着说话的声音掩护其行动产生的动静。
钻山豹能熬过江湖上的凶险波浪活到现在,靠的可不是运气,而是超群的实力。
迅速捡起一颗石子,抛出去。
“噗。”
石子落地,发出与脚步声差不多的杂音。
与此同时,钻山豹感觉到了右侧有光影闪动。姥姥的,好险,在那,再让他靠近两步,自己死都不知道咋回事。
这次动真格,摘下腰间的手雷,拔掉保险栓,猛地往树上一敲,轻抛出去。接着矮身连续翻滚。
轰!
手雷爆炸。
顾不上看战果,挣扎起来连蹦带跳脱离一段距离,潜伏,持枪安静等待猎物来撞枪口。
手雷爆炸声惊起一群飞鸟,聒噪的鸟鸣穿透枝叶,扣动心弦。
漫长的等待由此拉开帷幕,钻山豹展示出其坚韧的一面,就这么窝在潮湿的腐土上,纹丝不动。半个小时过去,半个时辰过去,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去……一直入夜,耐心僵持着,然而始终未见猎人王的身影。
难道被炸死了?
钻山豹抑制住返回查看的冲动。夜色正好帮助脱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后再借助皇军的力量一举将游击队灭了即可。
夜色渐深,夜虫呢喃,祥和,安逸。
夜长梦多,必须在夜间离开这是非之地。打定主意,钻山豹忍着伤腿传来的噬心之痛慢慢爬起来,凭借记忆,深一脚浅一脚摸索前进。
他很机警,每走十步,停下倾听一次,确定周围无异样后再行走。
夜色清朗,深幽的苍穹密布繁星,走到相对枝叶稀疏的地方抬头能观星。
钻山豹很幸运,屡次找到北斗星,彻夜掌握着方向感……时间缓缓流逝,走啊走,竟安然无恙走了一夜。
当晨曦的光芒透过树林茂密的枝叶射进来时,钻山豹口干舌燥兼筋疲力尽,支撑拐杖的左腋和握拐杖的左手已摩得劈开肉烂。但不敢歇息,利用光线修正方向继续赶路。
必须的,万一皇军凯旋班师回朝,那他就完蛋了。
前方,粼光闪闪,水,水潭!
大喜过望,都快渴死了,这时老天送上一口水潭,简直有如神助。
不由加快脚步。
“呼啦!”
糟糕!
危机意识刚起,右腿已然被草丛里弹起的绳套套住,随着“哗啦啦”的重物滑落声,绳套瞬间收紧,上升,绳结紧紧卡在他的脚踝上,拖着他滑行数米,然后倒提吊起。
眨眼间功夫,钻山豹便倒悬在半空,倒悬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下晃动。
完了,老司机阴沟翻船。机关算尽一辈子,没想到最后会栽在自己最拿手的陷井机关上。
不消问,自然是游击队设下的陷井。再看那一汪清澈碧绿的水潭,顿时心如明镜:预设的陷井区。
人为食亡。还真没说错。
稍稍稳定心神,尝试用匕首自救,没用,单脚倒提,完全借不上力气,刀锋够不着绳索。绝望之际,飞刀,也没用。
最后不顾一切开枪射击,还是徒劳无功。
“老天有眼啊,想不到钻山豹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是猎人王的声音,在脑后不远。这个该死的家伙,怎么老甩不掉,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
“狗日的王大,有种就杀了俺,来啊,放马过来,老子若是皱下眉头就不是好汉!”
“你放心,俺会杀了你,不过,俺不能食言,在此之前,一定要让挨够3000刀的销魂蚀骨滋味。”
“狗日的,俺跟你拼了!”
“砰,砰砰——”反手盲射。
咔,咔咔。
弹匣清空。
锋利的刀锋破空而来。
“啊——”凄厉哀嚎。王大下手果断狠绝,刀锋深入其手腕,连筋腱都切断了,驳壳枪应声松脱落地。
“第一刀。”
王大冷冷地说。
“狗日……啊——”
第二刀削掉了一只耳朵,封住了他的恶骂。
第三刀接踵而至,削掉剩下的一只耳朵。
“杀,杀,杀了俺——”既似咆哮,又似哀求。
“嗖”
猎人王挥动匕首。
第四刀切断了钻山豹左手的三根手指。
十指连心,痛彻心扉。
钻山豹闷哼一声,好像是晕死过去了。
猎人王皱眉,只见一股鲜血从钻山豹的嘴角流淌而下,探摸颈脖脉跳,苦笑:死了。
恶贯满盈的钻山豹熬不住折磨,咬舌自尽…… 兽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