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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入诗不可入画
李白从山东流落到江南,而他的妻子和一女一儿还在山东任城家中住着。李白想念二稚子,写了一首《寄东鲁二稚子》。任城家中筑有酒楼。李白在诗中又掏出心来,抛向天空,请南风把心吹回北方去。那颗心真的飘上天去了,并在家中的酒楼前落下来:
南风吹归心,飞堕酒楼前。(画)
楼东一株桃,枝叶拂青烟。(画)
此树我所种,别来向三年。(说)
桃今与楼齐,我行尚未旋。(画)
娇女字平阳,折花倚桃边。(画)
折花不见我,泪下如流泉。(画)
小儿名伯禽,与姊亦齐肩。(画)
双行桃树下,抚背复谁怜!(画)
这首诗中,李白的那颗心乃是他的一缕魂。魂这种东西,古人说有,我也觉得好像是有。李白的魂飘落下来,第一眼就看见自己亲手栽的那株桃树。三年不见,桃树与楼一样高了。接着就看见小女李平阳正在折桃花,折花在手,想起爸爸远走江南,便嘤嘤地哭了。又看见小儿李伯禽,三年不见,长高了一头,有他姐姐那么高了。姐弟俩在树下游玩,怪可怜的。魂想上前去拍拍小儿女的背,做一番爱抚,奈何办不到。也许是阴阳有隔,难以交往吧?这一段魂归故园的描写,层次清晰,具有画面的连续性,好像电影一般,实在妙极了。
人活在世界上,既有时间的限制(世界的世就是时间),又有空间的限制(世界的界就是空间)。时空限制难以突破,所以李白只好幻想魂归故园。在幻想中突破时空限制,古人或叫“神游”,或叫“坐驰”。把一颗心抛给风,或挂在树上,或挂在月上,或直接飞往某地的上空,从那里落下来,这个超现实的异想天开是李白创造的,在他之前,没有诗人这样写过。这个异想具有长久的生命力,到今日还活在新诗里,“我们的心飞向北京城”便是!
至于魂来魂去,早就有了,并非李白创造。屈原流放汉北,思念郢都,就写过这样的句子:“唯郢路之遥远兮,魂一夕而九逝。”魂来魂去,在诗中用滥了,在画中却没法用,原因很简单:神可画,鬼可画,妖可画,魔可画,唯独魂不可画。你画出一个魂,观众还认为那是一个“人”。 书鱼知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