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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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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夏天热得大不寻常。到了七月,白天仍是骄阳似火。天晴提着两只水桶到河边汲水,见流水清淙,映着她的脸色分外愁闷,不禁喃喃:“再过一个月就到八月十五了,希望兀兰姐姐产期别晚了,不然可回不去……哎,也不知道小融现在怎么样……”

  总爱跟着她的小羊阿斑这时凑了过来,舔掉她手背上的水珠,乌黑的眼睛闪闪动动,好像在安慰。

  “阿望大夫!阿望大夫!夫人她见红了!产婆都去了帐里,您也快去看看吧!”兀兰的小婢大呼小叫地赶了过来,旁边跟着恰好来玩的吉雅,也急得满脸通红。

  “脱儿阿叔一早带着巴雅尔阿哈他们去西边打猎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他们在也帮不上忙。开水剪子棉布都准备好了吗?”天晴边跑边问。

  “都端进去了!”吉雅和小婢边追边异口同答。

  冲进帐内,只见兀兰仙仰卧在床上,神色痛楚,紧拧眉目,汗如珠颗,哼吟不成句,身下已是血渍浸染。天晴一边净手,一边急询产婆:“什么时候开始出血的?”快步上前给她搭脉,一手掀开她衣服查看。

  “夫人刚刚用过了饭,说热得头晕,要小憩一会儿,让我们别管她,去忙自己的事,可刚一回来,就看到这样了!也就,也就正午时候的事吧!”

  兀兰仙已是妊娠晚期,她胎位本就略有不正,刚刚躺了一阵,可能因此导致子宫压迫,血脉不通,回心血量减少,而子宫这里却积瘀血块,致使血管破裂,这才造成出血。最坏情况下,胎盘会在分娩前就从子宫壁剥落,如果再不生产,母子都将变得很危险。

  好在她现在还有意识,天晴适力拍打她脸颊:“夫人!你醒一醒,振作一些!”

  “阿望……”兀兰勉力睁开眼睛,“我好像……好像没力气了……”

  “怎么会没力气?你还没使过劲呢!现在小宝宝可全靠你了,你一定得努力才行啊!我不教过你呼吸法么?那可是我家师父五代祖传的,很管用,我们来做!”

  “我……做不到……没……没力气……”

  “做得到!一定做得到!来,跟着我,吸、吸、吸、吸,呼——吸、吸、吸、吸,呼——”如是五六次,天晴边做边将兀兰仙上身抬起,背后毯子垫得高高,让她枕靠在上面。吉雅早按了她的吩咐,将催产药丸化在陶盏里,送到兀兰嘴边给她服下。天晴又将一块厚巾布塞进兀兰口中,以防她咬着自己。

  “好,没有那么疼了对不对?现在我们按照节奏来,我数一二,到我说推的时候,你就用力往外推,明白吗?来,试一次,一,二,推!”

  兀兰照着她的话,使尽浑身解数,连牙关都要咬碎,每用完一次力,都恨不得将全身气氧吐纳一遍。

  “再来!调整呼吸,一,二,推!”产婆们或帮她擦拭,或扶着她的腿,兀兰只感觉身体快要被撕开,死死捏着天晴的胳臂,指甲快要刺破布料嵌进她的肉里。

  恰时一声惊呼——“脚!是脚丫子出来了!”

  天晴暗叫糟糕,着产婆替她接住兀兰,自己转到她身下检查。

  “怎么回事呀?兀兰贝根怎么了?小宝宝怎么了?”一旁的吉雅又急又乱。

  “孩子胎位倒了,脚先出来,这样下去是夫人是生不出的。”结果要么婴儿窒息,要么一尸两命。

  “啊!那怎么办!怎么办啊?阿望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滚水里煮过的剪子和刀子,都替我拿过来。”天晴无暇回应吉雅,直接向产婆吩咐。

  产婆立刻照做,奔去奔来。吉雅脸色发白:“你、你是要把兀兰贝根肚子切开吗?”

  “不切肚子,切宫颈口。只要有足够的空隙,让我伸进去把孩子抓住就行了。”

  “什么?!你要手伸进兀兰贝根的……伸进她的……”

  吉雅说不下去,天晴下意识道:“没关系,我是大夫,又不是男人。”前者听得怔了一怔,咬了咬嘴唇,又问,“那这个刀切术,你之前在别的产妇身上试过没有?”

  “我在牛身上试过。”

  “牛?!”

  天晴再顾不上向吉雅解释更多,对着兀兰喊道:“夫人,还要你再辛苦一会儿!我现在要动刀了,好让产道扩大一些,之后会再帮你缝起来。但我没时间给你用麻药了,也不能用。等我喊话,你要继续用力,努力把孩子撑出来,我会接住他把他整个儿拉出来的!放心,你们母子都不会有事!再努力一下子就好了!”

  兀兰早已疼得死去活来,根本听不清天晴在说什么,只模糊听见什么“要用力”、“再努力一下”,至于天晴在她身下刀钳齐上,已是毫无知觉,只顺着天晴的口令,条件反射般一遍遍用力。

  “再一次!撑住!你可以的!跟着我的话做,一、二,推!一、二,推——”

  “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兀兰失神般哼呢。

  “不要睡!坚持住!快扎她的人中吉雅!”吉雅慌慌乱乱照着天晴话做,被她的尖指甲狠掐一下,兀兰又被激了回来。“摸到了!我摸到他的头了!最后一次,一定可以的!照我的话,来!一,二,推——”

  “啊——”巾布从她洞开的齿合间掉落。兀兰如同要死过去一般,猛地往后一仰。

  “哇——哇——”

  “出来了!出来了!是个男孩儿!”产婆们欢然大叫。

  清亮的啼哭声,宣告着那个满身污粘的小婴儿终于降临人世。

  “啊他有十个小手指!啊还有十个小脚趾!”吉雅好似从来没见过新生婴儿,新奇得不得了,围着被递出来的孩子又呼又叹。

  “没有就麻烦了啊……”天晴心内欷吁,快手为兀兰做完了缝合。没想到她这回竟超长发挥,针脚细致比之先前水平高出了十倍有余,也算为这次生产画上圆满句号了。

  “以前丁香生小虎,可比兀兰夫人这次要顺得多了……”感慨之间,见自己手上满是红渍,天晴只得就着上臂袖布擦擦额汗,不想一用力,竟把假眉毛给带了下来。还好大家全都围着产妇和新生儿,没人注意。她佯做接水去一边洗手的样子,转身又把假眉贴好。

  产婆很快把小宝宝收拾干净,抱过来给兀兰看。吉雅笑得跟花一样,合掌道:“快看他呀兀兰贝根~多好看呀!这小少爷!”

  兀兰望着襁褓中皱巴巴眯着眼的小婴孩,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便脱力一般昏了过去。

  “兀兰贝根!兀兰贝根!”吉雅慌忙大喊,又不敢动她。天晴立刻过来探了探鼻息,听着心跳又切了切脉象。

  “要不要紧啊?阿望?”吉雅还从没经历过这种大起大落的场面,惊乱不已。

  “现下还不要紧,我再守着夫人一会儿,只要确认没有血崩之象,就可以了。以夫人的体质,又吃了那么大苦头,产后虚弱是难免的。等她醒来,再慢慢为她调补身体就好。”

  过得一个时辰,阿赤烈等人都已接讯赶回,看到初生婴儿,个个喜不自胜。只巴雅尔见爱妻还未醒转,又听说她挨了一刀,急得满帐子踱步,却也一时无法。突然小婢来报“夫人醒了”,巴雅尔连忙奔到床前,与天晴交了个班,握着兀兰的手,摸着她鬓发,连声道“辛苦你了”、“怎么样”、“累不累”。

  小婢趁机拉住了天晴:“阿望大夫,夫人之前出了那么多血,又挨了刀……是不是该宰头羊放血,让她喝一喝补补?”

  “咩~”恰时窗外传来一声羊叫,天晴一听便认出是阿斑的妈妈小花,不禁皱了皱眉。

  她知道无论关内关外,很多人迷信以形补形,饮血补血,甚至以为传统。但师兄说过,这么做究竟有多少效果,其实并没有确切的病例佐证。如果疗效甚微,那真是白白搭上那牲畜一条小命,本来明明可以活得更久的……

  然而反过来说,对于患者而言,心理安慰确是一剂重要的药方。换言之,只要患者觉得有疗效,由此而生的自愈力甚至能够引发奇迹。

  她喜欢小花阿斑他们,可也更喜欢兀兰啊……

  想了想,天晴道:“牛羊血终归比不上人血滋补。”说罢取了一个碗盏,暗暗咬牙,取刀割开手腕,就这么任血汩汩流了一小盅,推到小婢跟前,“就说这是羊血,去喂夫人喝吧!”

  “阿望你!”吉雅惊讶得捂住了嘴。天晴以为她是见血害怕,怎料她说,“怎么这样割自己?会留疤的!”

  真是应了师兄说的,女孩子都爱美啊……天晴一手包扎着,一边冲吉雅咧嘴一笑:“这点小伤,留不下什么疤的。”

  沉沉睡了一夜后,到了第二日,兀兰便说憋闷,要下床来四周走动。几天下来,看她恢复得极好,健步竟还更胜从前,真不像是生产吃了大苦头的人,脱儿火察和巴雅尔都大是高兴,称赞天晴果然中原神医,顺带把将她带来的阿赤烈也夸了夸。

  阿赤烈笑道:“没想到贝根生了孩子,身体比以前还强健。我看贝根气色都好多了,又红又润的,这都是阿望的功劳。”

  “我没什么功劳,夫人福厚命大,有长生天保佑,无论谁接生,都能顺利生产的。”

  “你还给她喝了你的血呢!”阿赤烈看她谦虚,举起她缠着布带的手说,“就是咱们健壮的男人中刀中箭,都要养上好一阵,贝根也挨了你一刀,竟这么快就没事了,不是多亏了你么!”这倒是,天晴本来也没想到她的血还有这种奇效,看来可以研究一下,开发一些新药种了。

  吉雅大急,阿赤烈阿哈真是的,干嘛提这个事儿?阿望是阉人,所以给兀兰贝根下刀才不避嫌的,可说出来,不是戳人家痛处吗?

  “是不是因为你是大夫,平时就注意养身体,这血才能这么补人呀?”她赶忙岔开话题,眨着圆眼睛问天晴,“还是因为你们中原医者都遍尝百草,体质都这么奇的?”

  天晴不知道她竟意在替自己解围,正想回答,穆华伊却在旁边阴阳怪气插话:“哟!那阿望大夫岂不是一块唐僧肉了?说不定吃了还能长生不老呢!”

  “阿穆少爷是想煮我来吃吗?”

  “呵~你这般细皮嫩肉,让我生吃都行~”

  天晴暗骂——这个死阿穆,身为憨直的蒙古人居然如此油腔滑调阴损刻薄,处处爱占人便宜,真是草原上一朵奇葩!刚要撸起袖管好好和他较量一番口舌,阿赤烈又出来两头打圆场:“阿穆!别开这种玩笑,阿望他会当真的!”接而向天晴示好,“阿望你别怕,你帮贝根接生,是部里最宝贵的客人,大家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吃你?”

  虽然他的安慰统统不在点子上,但初衷良善,也冲散了她吵架的兴头。天晴收起了架势,乖乖站回原处。

  草原上本就不讲太多规矩,脱儿火察任由着他们小辈吵吵闹闹一番,也不在意,此刻才笑吟吟道:“阿赤烈这话说得对。阿望大夫这次有功,巴雅尔和兀兰都没停地夸你,你想要什么好处,尽管开口!”小孙子苏赫巴什虎头虎脑,伸手踢腿劲道十足,极讨他的欢喜。原来还担心兀兰这样身体,生下的孩子只怕也瘦弱难养,何况苏赫巴什还是倒着出来的,如今他自然喜出望外。

  “额赤格(阿爸),当日我带阿望来,就和他说好,替贝根接生之后,要给他黄金一百两做诊金的。”

  “哦?”脱儿火察闻言,想了想,道,“那容易。咱们蒙人一言,快马一鞭。”说着扬了扬手,对侍从吩咐道,“去把上次宁王给的箱子拿来,选最大的那口。”侍从抚胸称是,弓身退出帐子。不一会儿,便见两个蒙古武士合提着一个铜包边大皮箱,走了进来。

  脱儿火察伸手一挑,箱盖掀开,里面盛满金器珠玉,耀人眼目。他大手一挥,大方道:“这些金银零零碎碎,也不知道多少是一百两。阿望大夫挑喜欢的,尽可拿去。”

  天晴哪见到过这么多金银珠宝,只开心得口水都快流下来,可定心转念,见脱儿火察虽然嘴角带笑,一双虎目却眈眈看着她。是啊,他们拼死拼活得来的赏财,她帮忙接个生而已,又没搏命,能有多大功劳?福余卫的外人在场,脱儿火察自要摆场面充豪气。她要真敢拿足一百两,只怕他现下答应,回去还没走出牧所,她就被咔嚓了。

  蒙人一言,快马一鞭。说过给你,可没说过不拿回来呢。 明传奇志之肆羽易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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