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y & Girl(男孩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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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姣随老花的车驾回了别馆,天晴却自后院悄悄钻了出来,掩在送菜板车后走了一段,便到了三山街。
街口一大一小手牵着手僵持不下,小的死活要再逛逛市集,又哭又闹,大的则扶额无语,应也不是,拒也不是。天晴看着他们,忽然想,以前她跟士聪耍赖时,要是有第三人在场,观之也会是这幅图景吧。
“嗯?”天晴轻轻走近站定,张之焕余光瞥见,觉得应是熟人,回头看她衣着,试探地问了一声,“徐三小姐?”
“是我啦~”天晴掀起帷帽,冲他一笑。
“娘、娘娘?”
“哎呀不是说私底下别这么叫我嘛,我有自己的名字啊~”天晴冲他眨了眨眼。
“天、天晴……”张之焕退了半步,低下头,口齿缠绵软涩,好歹总算头一回把这两个字叫出来了。
“嗯~小怜儿是要逛街吗?”天晴揉了揉方怜的脸蛋,拇指顺手把涕泪一抹揩干。
“怜儿要逛街,怜儿要逛街!”她用力点头,摇着天晴的袖子,小小的心中有一份直觉,只要眼前这个姐姐答应,文耀哥哥也会答应的。
“怜儿,过一会儿太阳就下山了,爹爹在家肯定等着急了,明日再逛好不好?”张之焕耐心哄她。
“爹爹……爹爹会生气,明日就不让怜儿出来了,待会儿还会骂人……”方怜鼓着小脸,撅着小嘴,似是预见到了今天的收场。天晴暗笑,所以她才非要张之焕答应不可,反正一样会挨骂,不如索性玩个够本,逛个痛快,这性子倒是很对她的胃口。
“好呀,文耀哥哥不带你,我带你逛,怎么样,去不去?”
“去呀!去呀!”方怜拍掌欢跳,拉着天晴的手就要跑开。张之焕无可奈何,只能跟着两位小姐挤进人群。
此时已近申牌,长街阳光普照,驴子市热闹得过节一般。
原来今天恰逢朔日拜城隍,自都城隍庙一路下来,大小市集除了各色商贩,还有耍猴的、走索的、吞刀的、履火的、胸口碎大石的……可谓奇人云集,百戏缭乱,观者结队又成群,笑声彩声不断。
方怜欢天喜地,像只小鱼一样在人海中钻来钻去,于各商肆摊子前游游走走。前方一堆人头攒动,时不时爆发出惊呼或者叹息,天晴眼睛一霎,方怜又脱了她的手,跟猫儿一样窜了进去,她忍不住望着张之焕一笑,言下之意——终于知道你和妙琳的苦处了。
两人跟着小方怜赶进人堆里,原来这里围着的是个投壶赢巧的摊子。摊主一边敲锣迎客,一边吆喝着规矩,十文钱可投三支,投进一支赢三十文,两支赢一钱银子,三支皆入,能够随意挑个奖品带回家。
天晴瞧了瞧那放奖品的推车,都是些精巧的手工奇货,大略有锡器、斑竹、玉雕、瓷瓶、珐琅鼻烟壶等,还有一尊摩罗人偶。
所谓摩罗,其实就是泥塑娃娃,五寸见高,状如女形,着一袭青纱罗裙,说得简单些,就是当时的芭比娃娃了。虽然这样的泥娃在外面也有的卖,但眼前这只的手工却极是鬼斧,女娃神态栩栩,裙褙华丽精致,连天晴都暗暗称奇,更别说只有五岁的方怜了。看看她,果然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摩罗,张着小嘴,一副眼定定要流口水的神情。
围观众人不少踊跃试投,只是那壶看着口宽五寸,相距也不过两丈许,却极是难中。有的箭支明明头已进壶,却不知怎么又给弹了出来。人群里开始有人叫嚷,说这壶里有诈,摊主赶忙托起壶口,绕场展示了一圈,以示内里空空无物,还大方让众人检验。嘘声渐弱,他这才把壶放回原地,定了定位置。
天晴这一看,便知他选的地方实非寻常,后面一个小土包稍稍垫高,乍看平平无奇,可壶内临近壶口恰好有四面铸板,这样无论从哪个角度投入,箭头都难免被某块翘起的铸板挡到,借由投者施加的力道反弹出来,自然没法掉进壶底了。
天晴想起五天后就是方怜的生日,心里早有了打算,却向张之焕笑道:“投壶本是由春秋射礼演变而来,之焕君箭术了得,这样的小把戏自然也难不倒吧?”
投壶把戏花样繁多,小字、川字、画卦、过桥、隔山、斜插花、一把莲,各有讲究,但宗旨却万变不离,就是以矢投入铜壶壶口之内,命中越多则得分越高。那摊主耳朵极尖,听天晴说张之焕擅长射箭,连连招呼,请他来试试。
张之焕尴尬一笑,三支小矢已经被塞在手中,只得掏钱。他掂了掂试试轻重,三指捏在箭身中心,比了两比,天晴刚想提醒,一矢已经掷出。
“咻——”的一声,小箭掉在壶口,突然收力,无骨一样滑了进去。人群里当即爆发出一阵彩声,天晴心道,原来他也发现啦,所以特地调整力道,刚好够把箭送到距离,用自身重力入壶。
第二箭,偏差更小,显然他有了一次经验,把握更加恰到好处。人群里开始有人喊“一钱银!一钱银!”摊主暗急,知道这次真遇上了高手,不是吹的,上前赔笑道:“恭喜这位官人,两支全中,这是奖金,官人可收好。”要让他投进三□□大奖起码都值一二两银子,他怎么亏得起?“还有哪位要来试的?”
“诶~慢着,这不还有一支没投么?”天晴指道。
“小娘子有所不知了,这第三支的投法和前两支不同,还从来没人投得进过。官人现在罢手,能得一钱银子,要是第三支投了不中,那就啥都没有啦!小人也是为官人着想,才劝官人罢投的。”
“怎么和前两支不同?方才你怎么没说有这规矩,别是怕有人赢走你的大奖,临时瞎编的吧!”
“诶~方才几位客官都没进两支的,小人哪有因头讲起呢?要是这位官人还想投第三□□自然也无不可,只是怕前两支赢的钱,就拿不着咯~”
天晴看了看张之焕,不知他会收下这一钱银,还是冒险三投。他似乎丝毫没有犹豫,直接道:“第三支是什么投法?请师傅指教吧。”
那摊主低低哼了一声,在投壶底座安了个圆球,两只壶耳间穿了一圈长绳,绳头握在手中,接而又从推车里抱出一个五面木板条围成的方框子,往投壶上一盖,道:“一会儿小人抽了绳子,官人就可以投了。”
天晴一看便明,这样一抽绳子,投壶必定旋转,外面的蒙板木条,看似是用来固定投壶位置,其实却是遮挡视线的用途,加上投壶转动有了离心力,飞矢要落在里面就更加难了。
“喂!这也太耍赖了吧!你这么挡法,神仙都不可能投得……”第一个“喂”刚出口,摊主已经拉动;最后一个“进”字还没说完,“叮”的一声,张之焕的第三支小矢已经没身入框。听声音应该敲到了铜壶,但究竟投没投进,却不知了。
所有人心情牵动,都不自觉往前进了一步。那摊主也是满怀忐忑,待投壶滴溜溜转平复定,才撤开了木框。几十双眼睛,只见三支小矢整整齐齐,都正正插在其中!所有人包括天晴不禁鼓掌欢呼起来:“厉害厉害!”“神乎其技啊!”
那摊主心头滴血,又毫无办法,只能虎着脸道:“想要什么大奖,官人和娘子挑一样吧。”
“那个——要那个——那个好不好?”方怜指着娃娃连踮几下,天晴故意装作不懂:“什么呀,你要那个花瓶么?我家有好多,送你一个就好啦。”
“不是啦!是那个!穿裙子哒!我不要花瓶,你别送我呀……”
张之焕看着两人在那里闹腾,笑着把摩罗捧到了方怜手里:“这才是晴姐姐送你的芳辰贺礼。”
方怜如愿拿到了摩罗,又惊又喜,又蹦又跳:“谢谢晴姐姐!”
天晴无功不敢受禄,摆手道:“是你文耀哥哥给你的,我可什么都没做。”
“你给我给,又有什么分别?”张之焕笑道,说完才发现这话颇有歧义,脸又红了红。
摊主小声嘀咕:“哼……遇见你们一家子,算我今日倒霉!”方怜倒没什么,话句钻进天晴和张之焕耳朵里,两人都是大羞。围观众人自问没有张之焕的本事,赞了几声纷纷散了。摊主见生意没得做,更加气恨,“白日闹鬼”、“算活拉倒”嘟嘟囔囔骂个不停。
天晴怕又听得一家两家的闲话,也放过不跟他纠缠,拉着方怜快步走开,故作笑容道:“没想到这样你都投得进,不知底细的,准以为是那摊子老板存心放水呢。”
“他是放水,却不是存心。本来投壶转动,位置偏移也罢了,还会生出反推力,箭便很难投的进了;同样,如果光盖上木框,看不见壶口,也很难办。偏偏这老板太贪心,两个方法都用,恰恰将投壶固定其间,不移不动;而本来进口就会旋飞的小箭,因为箭身有木板卡挡,只要算好距离,瞄准板条空隙,反而容易投进。所谓人心不足,适得其反,说的就是这般情势了。”
投个壶还能讲出这么一大串道理,他果然和士聪绝像啊……天晴频频点头,虚心受教。
方怜见她面前纱幔微晃的样子,将手里摩罗扬上一举:“你看这娃娃也戴着竹笠,你俩好像啊晴姐姐!”天晴下意识伸手一挡,指腹被娃娃头上的尖帽戳破,十指连心,不禁痛得低低“呀”了一声。张之焕见状大惊,不及细想就将她握住:“没事吧?很痛么?让我看看!”
天晴原要抽开,可一触到他发烫的掌心,从指尖到头顶,仿佛突然过电一般,全都变得僵硬绷直,不能一动。张之焕看着殷红的血珠在她指端漫出,心中如揪,然而再一定睛,那血液似乎已经凝固。
他大疑,轻轻一拨,血痂像片小小的薄纸一样揭去,下面的皮肤纹理平整,光滑得如同什么伤口都没有。
“咦?这……”张之焕睁大眼睛,不可置信,“这是已经好了么?!”
天晴被他的惊叹拉回了神,一瞬把手抽离:“嗯,已经好了。”
张之焕更加惊讶:“莫非你就是传说中的‘刀枪不入、百变不侵’?”他一直听闻,白莲教的教徒有此奇能,从来只道是江湖骗子妖言惑众,今日得见真人,除了叹为观止,却也别无他法了。
“哈哈——”天晴被他夸张的结论逗得发笑,“怎么不伤?刚才不就伤了吗?只不过比别人好得快些而已。百变不侵更加谈不上,一碗胡萝卜就能‘毒’得我一塌糊涂了。”
“胡萝卜?”张之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随即又一脸恍然,“哦——那次你来太医院,额头上大包肿得古怪,原来是因为吃了胡邦的萝卜?”
天晴这才想起,当时在他眼中的形象那么狼狈,一霎满心羞窘,连忙摆手否认:“不、不是、不是不是!那确实是被宁王妃的马球打的,本来都已经退了下去,可我怕皇上他们奇怪,特地化了妆,所以看上去才又红又肿的,你——”她原本想说,“你别把我那样子记心里!”脑海中却飞鸟般掠过雪绵的话,胸中突然咯噔了一下,转口问他,“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奇怪?”
“不。”张之焕缓慢摇了摇头,望着她的眼神笑意盈盈,却有着恳挚笃笃的确信,“我只觉得天晴你——
很奇妙。”
像无边的草原落下星火,浩瀚的深海投入陨石。一瞬间,她的心里升腾起巨大的热浪,灼烧,狂涌,呼呼席卷着整个宇宙……空无一物,又无所不包。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陌生、莫测,却又吸引,仿佛要将她温柔地吞没。
她不敢说话,如同一开口就会吼叫,不敢踏步,如同一抬足就会奔跑,心里蕴育着很大很大的能量,冲撞奔腾,让她无法压抑、无法克制。
“我们,先把怜儿送回去吧。”
但……只要他一句话,所有的澎湃就能归于平静,所有的时光,都变得绵软而隽永……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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