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尽一切奔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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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会!
翌夜,上店集王军军营外丘林中。
“二公子……是不是?”马云给派来保护这位爷,心里也无奈得很。王次妃不准二公子调用兵力,可他们这些负责贴身保护的内官动一动却是没关系的。
然而,亲随卫队能带的都带了,就这么几十个人,真对抗南军上万的兵马,便算是押粮兵,那也有刀有枪的——他们人会不会太少了点?
“你懂什么,以少胜多,那才叫功劳呢!只要有计策,朱能做得,袁融做得,李远做得,我堂堂的燕王子,难道还做不到了吗?”朱高煦嗤道,很快注意力又集中起来,凝目向篝火荧荧的敌营望去。“我料得果然没错!如今南军也怕了我们,不敢集结怕惹注意,只能分成一小股一小股散开潜行。按这里的帐子数,顶多也就千把个人了。”这么深更半夜,要是他发起突袭,对方多半连是敌是友都没看清就得做了刀下鬼。什么“举火相接”、“虚张声势”,这些套路他看都看得腻了,抄一抄还不会么?
等他以五十人大破千军,看那个果尔娜还敢不敢给他甩脸子!
这夜乌云如密,浓雾一样飘过,遮住了本就稀薄清淡的月光。
“就现在。放马!冲锋——”
暗夜之中,杀声四起。李远军前几次袭击从王军那里缴获了不少马匹,由于天晴看得紧,又明令本军骑兵不得随他作战,朱高煦只得让手下这群人偷偷牵了替马,凑了百来匹的数量,一方面当做驮马,另一方面便在此刻虚张声势。
果然,王军一见夜幕中骏影如飞,嘶吼一片,立刻大乱起来,一边惊叫着敲锣示警,一边落荒逃窜。
“哈哈哈哈哈哈——”
朱高煦一击奏功,得意非常,高举长剑一马当先冲入敌营,准备收割战果,却发现——
怎么回事?怎么全都是空帐?!
“活捉主将!带头的是燕王次子朱高煦!”
乍闻喊声,朱高煦如遭当头一棒。
“是大舅!他已经来了?”
原先该在营帐中沉睡休息的王军一下从三面杀出,阵列整齐毫无倦色,重重骑兵之数,哪里止得一千?朱高煦已知中了算计,慌慌张张就要撤退。之前跟在父王身边那么多年,他从不觉得行军打仗是什么难事,只要依计而行,船到桥头自然就会直——可怎么一独挑大梁,就直挺挺跌进沟里呢?!
“二公子快走!由奴婢拦住他们!快走!”
由于众人都做活捉朱高煦的打算,人数又数十倍于他们,为此并未对这支队伍下死手,乱箭齐发什么自不会有。但徐辉祖冲阵在前,随他一同的都是武勇非常的悍将,均绕着朱高煦逡巡而来,靠堵也能堵死了他。
好在朱高煦反应极快,一听得徐辉祖声音,立刻料到了舅舅的计划,靠着出色的马术本能般飞速撤离,终于未落入步兵的包围罗网,还尚有一逃之机。马云几个为了替他拖住敌人,已被矛兵刀兵戳中砍伤。马云一边捂着伤处,一边还在支挡,咬着牙大声叫喊。
朱高煦当然不会让自己陷在这里,眼见马云之况,心里九成九认定了他要成又一个张玉,拿命为主子争取时间,便高声冲他喊道——
“放心!你们的家里人,我一定会照顾好!”
马云来不及去看一眼丢下这句就头也不回跑掉的朱高煦,唯有苦笑的份。他和马三保一样,是自云南流徙北上的罪奴,幼时被发遣到燕王府中当差,因为斯文乖巧,受到了王妃娘娘的注意。娘娘有次问起他的身世,也不知怎地鬼使神差,他竟说出了自己还有一双小弟妹被留在京中的事,说完情难自禁,大哭不止。后来,菩萨心肠的王妃娘娘居然真的想了办法,托人把他的弟弟妹妹也领到了北平,设法安置。那是他好不容易才得以团聚的家人,如果可以,他当然想自己照顾。可一旦二公子有失,他的命、他弟妹的命,便统统都保不住了。说不得……
这一次,就为他舍身吧!
权当是偿了王妃娘娘的恩情!
“藏头露尾的孙子!有本事就来跟你老子干啊!!来啊!!!”马云已置生死于度外,再无惧怕之感,豪气上涌,放声吼叫,一心只想把对着朱高煦的刀兵全吸引到自己这里。
“好小子!就成全了你,先了结你们性命,再去拿你家主子!”一王军指挥使听他叫得狂妄,狞笑着挥刀迎上。
“啊——?!!!”
“是夜鹄!哪来的这么多夜鹄啊?!”
“要命!救命啊!!”
“它们到底是数眉毛还是拔眉毛啊!!!”
王军中突然爆发出叽里呱啦的怪叫,只为一大群数之不清的猫头鹰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瞪着大大的眼睛,正毫无感情冲他们地飞扑击打。民间传说夜里的猫头鹰是报丧鸟,发出的“咕咕”声便是在数人眉毛,一旦数清了,阳寿也就尽了。为此人们都以之为不吉,光看见猫头鹰立在枝头就寒毛直竖,更别说像这样被它们这么群起而攻了。
“啊——别过来!!”
“呸——呸——滚!滚开!哎哟——”
“哇!什么东西在咬我?”
“阿云!二公子!”
“是李远!果尔娜——”朱高煦堪堪跑出了包围,不期竟能见到自己人来接应,忍不住欢声大喊。
有天晴的鸟兽攻势,以徐辉祖为首的王军无暇他顾,一阵胡忙狂乱。马云对天晴的招数不要太熟,蒙布随身携带,甩手就遮好了头脸。他手上和马上功夫都练得不弱,带领着其他几个亲从俯身策马一阵驰突,凭着记忆的方位寻隙冲出了喧哗的敌阵,终于成功逃脱。
李远军驻营。
“这下你满意了?”
朱高煦虽然只十六七的年纪,却已远远超越了成年人的身量,比同龄的少年不知壮了多少。可在天晴眼里,高自己大半头的他依旧是初遇时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霸道熊孩子,此时发泄般恶狠狠戳点着他的脑门。
“他们就是为了引出你这条大鱼,所以才每次都败得这么容易!押运军粮有失,那也是慢军之罪,要砍头的!你以为他们让你这么简单来来去去是为什么?本来他们还做了准备,要和咱们三千燕军苦战一番,你倒好,直接带着五十个人去送人头了!”
“你不也没看出不对吗?事后诸葛亮谁不会做啊!”朱高煦大不服气,一下打开她伸上来的手。“倘若你早知道,早就说了!要不然就是你故意让我涉险,好趁机抖你的威风!自己屁股本来就该自己擦,你还想算我个人情?”说着又转向马云,“记着!都是这果尔娜害你受的伤,等到了父王面前,你可别说错了话!”
马云正被刘齐望上上下下包扎处理着伤口,闻言一呆,讷讷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李远见天晴给气得脸都白了,忙解围道:“二公子,请听末将解释!南军那边是否有意放水,徐大人是和末将几个商议过的,可都觉得就此结论,未免草率了些,说出去更让将士们草木皆兵。灭自己的士气,那多不妥当,所以才先不表了。徐大人当时不愿意二公子亲自率队出去,就是想小心一些,怕二公子遇到危险……”
“呵!”他不解释还好,越解释朱高煦越气,“你们几个还偷偷商量过了?就单把我蒙在鼓里?李远你搞没搞清,到底谁才是主将!!”
“你这恶人先告状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熟悉的呼喝声传来,惊得朱高煦周身一抖。
“父父父、父王……”
朱棣跨进帐中,扫了一圈,见众人都没什么大碍,知道天晴飞信中所说果然并非报喜不报忧,终于放心了些,略点了下头。
“又是她……”
朱高煦一众顺利撤退,夜鹰鹄鸱们自然也一齐散去。徐辉祖望着一个个脸上身上披红挂彩的将士,第一次对张之焕的“悔是不悔”有了别样之感。
他亲口答应过父亲,绝不会伤害大姊的骨肉——但挟持为质不同于临阵相敌,既然他已下了生擒令,朱高煦是没有危险的。他的策略很直白——要想保住其余人,必须活捉朱棣;一旦朱棣死在了战场,皇上得偿所愿,燕王府却再也脱不掉反贼的帽子了,大姊的骨肉都会受牵连。
可想也知道,活捉朱棣谈何容易?那如果能擒了朱高煦,迫得朱棣为这个宝贝儿子投降和解,也不失为一条中上之策。
正因为清楚朱棣对朱高煦的宠爱,在得到探报这次领军的是他后,徐辉祖和张之焕才决定将计就计,用此法把他诱出,却没料到——朱棣选择为他保驾的既非朱能这样的武将,亦非道衍那样的谋士,而是常天晴!
“朱高煦年少气盛,这回被那妖女所救,心中定然不服,会想尽办法找回场子,以证明自己的本事。允恭兄,我们还有机会。”张之焕分析道。多年之前他就听天晴抱怨过这个混世魔王,判定他们的关系绝不会因为燕王府的景况有所好转。否则——朱棣也不会派她来看着朱高煦了。
徐辉祖对自己这个外甥也大有几分了解,觉得张之焕所言有七八分确凿。
“他们毕竟只有三千的人马,就是正面硬拼,咱们也绝不可能会落了下风。”徐辉祖快速思考,决定化被动为主动,“朱高煦逃出生天,又不知我们已探得了他们驻地,这时一定刚刚休息下去,准备明日再战。如今,正该是他们心神大懈之时。”想到此处,他再不耽延,直接向手下下令——“传前左右三营,立刻准备行军。趁天色未亮,突袭敌营!”
“是!”
然而徐辉祖万万没有料到,这一次突袭,对方为他准备的惊奇,比他的更大。
“是燕王?!”
“燕王居然亲自来了!”
“怎么会?!不该是朱高煦吗!”
“锵——”
“我不想伤你。”兵戈相交出锐鸣的声响,明明低沉的嗓音,传入徐辉祖耳中却清晰到足以盖过一切,“看在妙纭的份上。”
“哼——你若当真顾念她,如今,怎能和常天晴做出这种事来!”
朱棣一怔,一时竟不知他所指为何。
“随我冲杀!干翻这群孙子!!”除了对大舅,朱高煦谁也不怵。他刚才还在为自己中计恼羞愤怒,见敌人这么快就给他一雪前耻的机会,怎能放过?率着与朱棣同来的火耳灰哲、阿赤烈他们突入敌阵,一人手刃数十人,杀得酣然畅意。朱棣也很快回过神来,自知刚才一瞬恍惚,险些犯了对敌的大忌,立即弃了徐辉祖,引众与李远等合兵反击。
徐辉祖这次偷袭不成,反中埋伏,人数亦不占优,只得向南收兵回退,宿州一带由此虚空。
双方一进一退,四月中,王军燕军先后来到了睢水,分别驻扎于两岸。朱棣召集诸将,说道:“徐辉祖一军已与平安会和。如今他们一败再败,情势窘迫,必会急于一战。我方不用进逼,只需据险以待,其进则扼其咽喉,其退则拊其项背,不日之内即可得胜。”
道衍看着舆图道:“睢水以北要冲之处,可断水为桥。如若我们派重兵把守,便能占据地利之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敌军必难攻取。”
朱棣点了点头,同意他的判断:“李远、袁融、陈文、马云……先率步兵辎重过河;朱能、丘福、煦儿……同诸将骑兵随后。一旦渡河,即派铁骑二百、步兵八百轮流围守,以待来犯。”
王军议事帐中。
“燕王断河据险,陈兵严阵以对,看来是要决一死战了。”朱棣的用心,徐辉祖何尝不懂。只是以他们如今之势,已无退路,明知山有虎也要向虎山行了。一战未胜,这时若再伸手问京中要援军要粮草,陛下那里如何都无法交代过去。
“事到如今,也不必再想什么围魏救赵了。”平安按着佩剑的手紧了紧,一字一顿道,“他要战,那便战!若我们谋划得当,说不定,还可直接拿下了朱棣。”
现在双方都没底牌需要再留,互相知己又知彼,朱棣一定会亲率骑兵来应战。为此,这次徐辉祖倒不宜露面——唯独见了他,朱棣恐怕不想直接对阵,还要延诿一番。
“咱们便如此行事……”
第二天,王军将领何福率军依令沿河布阵,绵亘十余里,与陈晖张开左右两翼,缘河向东推进。朱棣未令他们失望,亲自披挂上阵,上来就露了一手连珠箭绝技,童叟无欺。
王军骑兵这回都学了乖,确信了不是替身才围上而攻。他们每人都配了简易的面盔,再不惧鸟群风沙之击。可饶是如此,南北之间战斗力毕竟悬殊,面对朱棣的精锐之师,王军实在不是对手,很快往渡桥败走而去。
陈晖急打令旗,命步兵先行开道,争夺渡桥。两军展开游击,彼此胶着接战,且战且行。何福仗着武技勇猛,一个横扫直接将对面领军的陈文从马背击下了河。燕军失了指挥,一时为之大震,在桥上不能成列,王军趁势冲杀过河。
朱棣为引平安争渡,此时已退回北坂临岸诱敌。何福一行顺利渡了桥,大军转至北岸,立刻与燕军又战了起来。朱棣眼见平安的令旗仍在河对面招展,知他也和自己存了一样的心思,笑了一声,接而怒喝裂空,亲率诸将与何福军白兵交接。
恰此时,燕军人群中突然杀出一骑,挺枪直向朱棣刺来,速度之快如风驰电掣。
“殿下!!”
朱棣何等警觉,饶是如此出其不意,竟也纵马闪开。对方应变更是神速,反手就投出一道飞枪,虽未能击中朱棣,却正掷到其马眼。那坐骑一时痛呼发狂,朱棣驾控不及,连人带马冲进了河中。朱棣马鞭恰时一卷,缠住了那突袭者坐骑的鸡领。被怒马一带,对方自然也给拖了过来。
一时间,水面如沸,但听一阵混乱喧哗,两人都被裹入了河流之中…………
“殿下——!”
“将军!!”
朱棣马鞭刚一甩到,就把鞭尾结在了马身甲上。急流之中对方一时也无法解开,只得和坐骑顺带着朱棣一人一马拼命向浅滩趟去,力求自保为先。朱棣现在全靠着对方才能上岸,当然也不会做什么袭击之举,一直安抚着左目受伤的坐骑,将它也往岸边方向驱策。
双人双马一齐努力,终于在北岸边一处碎石滩边登了陆。此地估摸已离两军酣战的地方有小几里远了,而无论哪一方顺流来找,都要从岸上密林间穿行,很需费些时间。
“如今只剩了王爷和我两人,要想分出胜负倒也简单,省了将士们再白白流血拼斗。”那人话是这么说,可深知朱棣领兵厉害,个人武艺之高也是罕见,自己没有单打独斗定可以赢他的把握,为此并不想轻举。
“平将军为了本王,纡尊降贵做这奸细打扮,真令人动容。”朱棣也一副泰然处之的样子,嘴角扯动,露出一丝嘲笑。“对岸那个替身,指挥得倒似模似样,虽比不得你,也算有些统帅之才了。”
“殿下见微知著,怕早就看出了不对,心中存了戒备,才令安偷袭失败。”平安倒也光棍,直接说穿,“王爷,安一直敬你是当世豪杰,智勇双绝,奈何为贼!”
“保儿,当年登努若的事,我早知道是你做的,却一句都未和先帝提过,你道是为了什么?”朱棣道,“你以为我护的,是当时的太孙朱允炆吗?”他似在叹息,“我不会止步于此,你的才勇应用来保家卫国,而不该虚耗于内斗。这么多年,我一次次放过,一次次姑息,不为其他——只为了得到日后的你!”
任谁在这种生死相搏的时刻,听到对方说出“我从来都不愿杀你”,都难免心生动摇,然而平安到底是平安,电光火石间便想了明白,朱棣的目的,和他别无二致——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等到部下发现他们并前来支援,有必胜的把握,朱棣便会将他生擒;当然,如果能说得他动摇,自己投诚效忠,那是最好了!
他平安从来都是朱棣的在背之芒。朱棣连替身都免了,招摇着告诉众人自己身先士卒,不就是为了把他引出来吗?
“殿下的美意,安铭感五内,安只担心……”平安的脸上浮起几分踌躇痛苦之色,一手掩面,随后无力地垂在鞍边——
“殿下等不到日后了!”
小巧的袖弩不知何时已被他握在掌中。朱棣一眼便注意到了镞矢顶端森冷幽蓝的光。这显然是用剧毒淬炼过的箭头,与之前那些乌头附子的小角色绝非一路。
“好一个平安,真想取我性命。本王没看错——你果然有种!”
“闲话不必再说。朱棣,你已跑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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