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古装言情 明传奇志之肆羽易天记

别问我从哪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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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日,连为贵在书斋昏昏午睡。上季的账本他没翻几页,就觉得两眼发饧,哈欠连天。这几日,他经常眼皮猛跳,神思不属,还会出现幻觉;有时突然从梦里惊醒,根本分不清哪里是虚、哪里是实,总要好一会儿才能缓过。大夫说,这是“心火虚旺”,关键想得太多,睡得太少。

  他需要补觉。

  半梦半醒之间,连为贵好像瞧见眼前站着一个人影,隐隐约约,细细长长。

  他揉了揉眼睛,还在。又掐了掐指尖,丝丝作痛,这才终于清醒过来,磕磕巴巴问道——

  “沈、沈……沈大人?”

  “跟你说了多少次,我不姓沈。”

  听到她的声音,连为贵立刻醒透了,幡然领悟:“是是是!小的造次了,大人不姓沈!”

  漫天漫海找人,最要紧就是线索,天晴要找的两个人,不能公开找,那就用私的。近日她都不便回苏集,而连为贵富甲扬州,水陆两运皆有门道,连家商队在境内往来东西南北,沿途的邸店货栈都是相熟,保不齐就听到过一两耳朵有用的消息。

  张全一那里的捷径已彻底没了指望,如果跟朱棣说她要找白莲教的人,天晓得那个被害妄想会想到哪里去?走投无路,天晴只能拣个笨办法先用了。

  她背着手,悠悠踱了两步:“连老板最近日子过得不错啊~看来白莲妖教的风言风语,果然吹不动连老板一根毫毛呢。”

  连为贵一惊——他已经知道了?!慌忙拱手行礼:“大人来得正好!小的有一要事,亟须向大人密奏!那个……”话说一半,他突然想起什么,跑到窗户边探头张望,关上后回个身,里里外外走了一遍,稳稳闩住了房门,这才向着小间一伸手:“大人请——”

  什么机密啊?天晴狐疑地跟着他。连为贵径直到了内间西墙一幅范宽的雪松图前停下,小心卷起画轴,只见后面一个小小的黄铜佩环,正好可以伸进两根手指的宽度。

  连为贵以左手食指中指扣住,一转一拉,便听到一阵“格拉拉拉”机栝开启的响动,红酸枝罗汉床侧旁的地砖前后打开,一段石阶浮现眼前,看来通往的地室和之前的藏宝库房是相连的。

  天晴面色如常,心里却越来越奇怪,书房都不能放心说话,难道他家里还有奸细?

  约摸一盏茶时间后,天晴强按住内心的惊涛骇浪,冷笑一声,映着地室幽黄的灯光,表情显得格外阴沉:“胆敢承认和白莲妖教勾结,你倒是个有胆气的。怎么,这地室里有什么机关等着我么?”

  连为贵慌忙解释:“大人万万不可误会,小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算计皇上跟前的锦衣卫大人啊!勾结什么,就更加冤枉了!特地请大人到地室来说话,因为那妖教的人向来神出鬼没,说来就来,算算日子,又快到他们来打草谷的时候了,要是撞见了大人,岂不糟糕?”

  天晴哼了一声,在原地转了个身,道:“你说,连家一直偷偷资助妖教钱粮布帛,每四月一度,迄今已长达五年之久,要这还不叫勾结,那什么叫勾结?”

  “小的真是因为当初蓝玉案的事,受了妖教胁迫,如果不从,全家性命不保啊!小的上有老下有小,自己不怕死,也要为老母幼子想一想吧?再者,妖教只要小的出钱,又不让小的与闻教务,小的就是想上报官府,也说不出什么情势道理,怎么取信于人?弄不好就和那苟发苟吏目一样,摊上个妖言惑众的罪名,打上六十大板到边塞充军去了,哎~那样都算是好的了……”

  如果之前还对沈智的锦衣卫身份将信将疑,眼见近日来苏集商会愈发兴隆,蒸蒸日上,连为贵的些微疑问早被打消得干干净净——若不是圣上有心维护,小小商会被疑与白莲教勾连,还能太太平平到现在?

  只要沈智真是皇上跟前的人,别说一千两,一万两黄金都花得值当!这些年被逼着赒济妖教,他是有苦说不出啊,什么“事成之后论功行赏”,这帮反贼成得了才见鬼了!可白莲教教众遍天下,要出面告发,一个不小心,扳不动这群反贼,自己先断送了一家老小性命。

  虽然每年不过三千两白银,他老连出得起,比起交给姐夫涂一宏的“上供”,还真心不算多了。可万一被官府发现了苗头,杀头剥皮那都是轻的!涉及谋逆大事,姐夫撇清干系都只怕来不及,要帮忙万万指他不上。

  只恨自己开窍太晚,倘若早早抱住了沈智这条大腿,哪用头疼到现在?眼看皇太孙龙椅在望,为了护住仁厚宽宏的招牌,这位殿下肯定不会再翻出蓝党案做什么文章,不趁此机会脱身撇清,更待何时!

  天晴自然也知道,连为贵有胆量说出这番话,一定经过了漫长的纠结和考虑。这地下密室统共两个出入口,如今都主动暴露在她的面前,无疑是一种姿态——老连就差把“坦然相告、毫无保留”八个字刻脸上了。

  “连老板富甲一方,连家雄财对妖教举足轻重,那——匪首彭莹玉、逆贼陈善什么,应都是见过的了?”

  彭莹玉也罢了,什么陈善黄鳝的、又是怎么回事?连为贵愣了愣:“这……小的当真没见过。每次拿钱要粮,都是一个中年武夫出面,底下人似乎都叫他什么、什么彭香主。”

  姓彭的中年武夫,按年纪应是对不上的了。莫非就是半年前在扬州出现的那个“彭和尚”?“什么香主臭主,一边说要举发,一边吞吞吐吐,敢情连老板是特地来消遣我的?”

  “岂敢!岂敢啊!小的真没见过彭莹玉啊!但听那些妖教中人说、说他是什么圣教大护法,有弥勒佛祖圣灵护体,邪门得很~白、那妖教信徒若是拜了他,便能刀剑不入、水火不侵,像我等这般外人见到了,却会眼穿耳烂,七孔流血。这大护法法力高强,有金身护体……”

  “哈哈哈哈哈~”妖言惑众也该有点水平,什么“不入不侵”的天晴早就听过不稀奇,可看一眼就玩完是个什么鬼?美杜莎啊?全忘了要吓唬连为贵,忍不住笑出了声,“那我倒还真想见一见这位神人,试试看我的绣春刀——能不能破了他的金身!”

  “阁下有此雅兴,老衲自当领教!”忽然间,一声如雷大喝,惊得天晴浑身一凛——

  彭莹玉?!

  真·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要不要这么巧?!

  连为贵即刻吓得跌坐在地,打着颤喊道:“大、大护法!圣教千秋万载,一统天下!小的已经、特地把狗皇帝跟前的锦衣卫引来了,听凭大护法发落!”

  臭小子反应倒快!天晴把连为贵拎起往上一推:“他可不会信你,想活命快去开机关!”连为贵刚要勉力站起,只见一道灰影窜来,一脚又将他踹倒在地。天晴无暇旁顾,只求自己能先脱身了。

  这里是地下一层,东南向的平台直接可通往卧室。天晴佯装要夺路回书房内间,余光见灰影果然上当跟来,抓起藏室里的金银铜器就往他身上反抛而去,一阵叮呤咣啷好不热闹。灰影边招架边赶上,却是扑通一摔。原来石地板上早给天晴趁乱扔了几把拉断的翡翠珠串,滑不溜脚,一踩一个准。

  灰影呼哧呼哧叫骂不停,天晴趁他眼睛全往下路张望观察,施展壁虎游墙从上方狭窄的石壁掠身而过。灰影觉出,拦手欲阻,天晴一个反蹬踢开,掏出早就藏在怀里的金碗,直丢他脑门。

  他翻身一个铁板桥作势要闪,掌心还没着地,天晴一手已飞出另一只金碗,恰恰打在暗格机括上,床门开启,闪身箭一样窜了出去。

  她今天体力不济,架打不了太久,不管对方是强是弱,只要能把他关在里面,就不至于被动。

  可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还没来得及想明,天晴跨出床门,肩膀就是一痛。那家伙来得这么快!一招大力金刚指捏得她骨头咯咯欲碎。

  天晴慌忙沉肩一卸,抽出金刀匕首直取他手腕,攻敌自救,谁料对方松手的同时,却借势将她一推。

  天晴被迫转身,还未看清灰影的面目,就见他右手势成虎爪,猛来扼她咽喉。天晴怀间抽刀横砍而去,腹部却是一疼,原来他右手早就收势做拳,方才只是虚晃一招。幸亏她也是虚攻,并未全力相扑,否则直接合身撞在他的重拳上,只怕内脏都要碎成几瓣!

  “还真是个高手。”天晴暗叫不好,寻计脱困,那人却不给她丝毫时间喘息,擒拿不成,双手又猛朝她面门划来,指爪呼呼生风,如刀劈斧斫,势大力沉。天晴连挡带格,硬是拦架不住,只能不停后退。

  硬拼不行,天晴索性仰身跪倒,双手一撑,欲从他身侧轻滑而过,反客为主戳他背部命门。谁知那人却仿佛看出了她的用意,横扫一脚在她后腰,将她踢飞到半空。好在内柱离得不远,可一蹬反身。

  然而天晴足尖刚刚点出,脚腕只觉一阵酸麻,原来竟被那人一把捏在掌中。不及反应,整个人就好似物件一般被扔了出去,撞得多宝阁上一墙玩意儿或摔或倒。天晴趴在一片狼藉中,只觉得脑袋好像被什么连续砸中,嗡嗡作响,一时站之不起。

  这不是那个灰影,功夫高低差太多了,最早那声断喝和后来被金银器打到的叫骂声,也不是出自一人之口——他们有两个人!

  不对……床门里走出一个灰衣人,一手拖着连为贵,卧房的架子屏风后又转出一个,他们有三个!天晴昏头昏脑看去,为首把她打得满地找牙的是一黑衣老和尚,头皮油亮,环眼虬髯,模样凶神恶煞,俨然降龙伏虎罗汉下凡一般。

  连为贵见天晴被揍得一副倒霉样子,早已肝胆俱裂,除了跪倒磕头不作他想:“大护法神功盖世!圣教千秋万载!大护法神功盖世!圣教千秋万载!”

  老和尚如未听闻,一掌把他拍昏在地,大步走到天晴身边,将她拎起。

  “大师同晚辈不过初次见面,何必如此动粗……”天晴勉强笑道。

  “哼,方才你不还想试试,老衲是否真的刀枪不入么?”

  “试过了、试过了,大师并非刀枪不入,是刀枪根本无法近身才对!晚辈不知高低,乱说胡话,狗眼看人,哦不对,狗眼看神佛才是!还望大师见谅海涵……”

  此刻天晴已经恢复了七八成清醒。她自认溜须拍马的功夫譬如灵药,药到向来病除,可老和尚听了她话却不如何受用,冷冷道:“终归是老贼养的狗,给剥了狗皮都改不了狗性!你以为戴两顶高帽子,我就能放过了你?”眼神中兀有森森寒气。

  天晴心里一惊,这出家人好重的杀意!难道今天我真要死这儿这么倒霉?!表情却是稳稳笃笃。

  穿灰衣的是个瘦高的年轻汉子,正捂着被她金碗砸中的额头,见她双目炯炯,半分没有被吓破胆气的意思,附耳向老和尚道:“师祖,这小子一双眼贼特兮兮,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反正有姓连的在,不如先把他给……”

  “哈、哈哈~我活了十八年,手下的败将不少,服气的高手却不多,临死前总要看看清楚,好做个明白鬼。我有自知之明,这位大师我是决计打不过的,横竖一死而已,这位少侠也不必啰里啰嗦,直接给人个痛快吧!”

  “你!”那灰衣青年没想到自己一句悄声话会被听了去,心说“手下败将”明显是指我了,说什么大师打不过,那我你就打得过了?要不是师祖嘱咐先别杀你,地室又那么昏暗狭小,我怎会再三遭你算计!青年越想越觉羞恼,忍不住骂道,“狗贼,我就成全了你!先挖了你这双贼眼,省得你死不瞑目!”说罢拔出佩剑,直戳天晴眼珠。

  “够了!觉槐,把剑收起来。”说话时,老和尚眼睛始终看着天晴,“小子,不必跟我耍心眼。瞧你身手也算不差,你的短刀还你,舞一套龙前刀法来瞧瞧,若耍得好,就饶你狗命。”彭莹玉松了手,天晴像一块长积木一样落在地上晃了晃,站直了。

  舞刀?天晴原是打算,这和尚功夫不逊于爹,外加还有两个帮忙的,今天的自己摆明了不是对手,江湖中人最敬佩好汉,装得大义凛然视死如归一点,再加两句点到为止的奉承话,兴许能有一线生机……未料,这和尚居然要她舞刀?

  也好,江湖豪杰重信诺,倘若卖个艺能换回一条小命,又有什么不划算?她曾见过大表哥摆弄过一遍龙前刀法,凭着记忆稍微描摹一番,应该七八不离十吧,再说短刀和腰刀大不相同,略有些出入也能圆过去。天晴想着,刚刚舞到第七式……

  “好啊!好大的胆子!”彭莹玉蒲扇似的大掌一拍,虬眉一挑,“你那招蚀月三杀天狗望月式,剔成了劈,摆成了闪,画虎不成,不伦不类。这点伎俩,也敢冒充是锦衣卫?”

  擦!差那么多?那只能是大表哥记错了。也不好怪他,蚀月三杀总共二十一式,每式又分十八般变化,他记错一些也难免。天晴心念电转,马上有了计较,走到连为贵身边将他一脚踢翻了身,见他全无反应,显然昏得彻底,便轻轻点点头,来到三人身边,单膝跪地抱拳:“大护法慧眼如炬,晚辈不敢欺瞒,晚辈、根本也不是什么锦衣卫!都是为了诓这连为贵交出金匣羽印,才冒充的……”

  金匣羽印?听到这四字,灰衣青年面露讶色,恰好落在天晴微抬的眼里。

  “你到底是谁?”彭莹玉沉声问道。

  “晚辈……实则亦为白莲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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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大骗子女主又要开始行骗天下了^___* 明传奇志之肆羽易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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