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 the one(一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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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次有件不大不小事,要与大家知会。这位何足言何少侠,近日机缘巧合下,与本尊一晤,甚为投契,本尊已决定收他为徒,改名普言。卫志,从今往后,便让他在你手下,听你调遣罢。”
彭卫志立刻上前作礼。
“属下谨遵大护法令。”
在场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还是教中长老华远执清咳一声,道破疑虑:“何大侠名扬江湖,虽然从未有人见过他真容,但既然大护法说就是这位少侠,我等自不存疑。只是圣教所图,干系重大。彭香主统领的中坛更是中流砥柱,但有疏漏,后患不小。何少侠一入我教,便跟随彭香主左右,直接领命,这似乎……操之过急了些啊。”
华远执向来小心谨慎,天青初来乍到,他肯定不信任。彭莹玉点点头,道:“华长老所虑有理。不过普言并非新入,他原属西坛闻慧堂,本就是我教中人,歃过血,磕过头,焚过香,立过誓,倘若卖教求荣,必遭天诛地灭。况且,还有本座担保。华长老,可放心了吧?”
西坛?华远执愣了愣,又道:“那何少侠原来,必是受南疆老人调令了。”南疆老人是云南沈氏的代号。白莲教干的是杀头灭族的买卖,非同小可,整个教中也只有彭莹玉等少数高层知道才南疆老人的真面目。“东西两坛向来平起平坐,互不干涉,让彭香主来代管南香主手下的人,会不会……”
“华长老缜密周到,难免担心。不过圣教各坛,无论东、西、中坛,原本就同气连枝,只因地域疏远、往来不便才不得不明分彼此。借此机会,正好亲近。何少侠远离家乡,近年来多在北地活跃,假如凡事都要请那边示下,未免不便。华长老放心,卫志不过虚长了何少侠几岁,这才名分左右,绝不会真将何少侠当成下属,颐指气使,令南香主不快的。何少侠往来南北,对各地风物人情,想必独具心得,正好为卫志解疑答惑。大家商讨教务,切磋武艺,齐心为本教出力办事,岂不甚好?”
说话的正是天晴如雷贯耳的“假彭和尚”彭卫志。这还是天晴第一次看到他的真容,只见他年届不惑,生得相貌堂堂,说话时笑容和气,大有让人如沐春风之感。教中敬爱他的人应该不在少数,就连那个看着最凶相的我德堂堂主钟大友,张了张口,还是闭上,似是不想拂了他的面子,一颗豹头左右转转,最后向着彭莹玉粗声道——
“大护法,只不知上次那个事,大护法预备怎样处置?”
彭莹玉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向着另一人道:“祝波,管伍的下落,查探得如何了?”
“禀大护法,管伍至今行踪不明。据街坊四邻说,中元节前他妻儿就出了焦作,说是丈人过世,要回娘家祭奠。偏偏这时候,官兵直扑云台山,炸了本教赖作据点的窑洞,舍无堂藏在其中的储积大半尽毁,山上放哨的七个兄弟都没来得及发信号,就给炸死了……家小总共三十三人也全被官府收押,如今关在开封府大牢,堂中弟兄们还在打探消息,想方营救。管伍之妻是济源人,离焦作不远,咱们人已去查过,发现他丈人确实没了,但他们一家从七月起压根没现过身……”
“还查的什么查!我早说那管伍尖嘴猴腮,一双贼眼,铁定靠不牢!当初老祝你让他做副堂主,就大大失策!如今那厮八成已拖家带小投靠了朝廷,到金陵吃香喝辣去了。云台山那些个囤米囤粮、刀械□□,还有教中弟兄姊妹几十条性命,就是他给狗皇帝纳的投名状!”
一个小小的白莲教分坛副堂主,除非拿着彭莹玉的头,否则能给皇帝纳什么投名状?这家伙真是胡说八道。天晴想着,又快速瞄了彭莹玉一眼。不过这种情况下,彭和尚要提出“再给叛徒(及其后代)一次机会”,真心有点难啊。
“投靠朝廷也好,另有缘故也罢,横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谁能找到管伍的下落,给大伙儿一个交代,就是下一任舍无副堂主。祝波,管伍如何先不论,眼下关在开封府的三十三人,都是教中的姊妹子侄,必要设法快些救出来。这段日子里,副堂主相应教务,就由普言暂代吧,堂中其他人也不必分心。普言,你若有不懂的,尽可以问堂主祝波。”彭莹玉心想,经营之道不外如是,天青既能管理上百商户的商会,上手管舍无堂一摊子事应该不成问题。“卫志是中坛的香主,他也会帮你的。”
“属下谨遵大护法令。”天晴跟着彭卫志有样学样,抱拳礼道,说完又向彭祝二人拱了拱手。
祝波点头回过礼,便接着向彭莹玉汇报本堂其他教务。待他说完,其他几堂堂主、副堂主抑或长老又依次报告。彭莹玉一一听取,时问时答。天晴一路竖着耳朵,也没听到什么有用的,无外乎是哪地受害受灾、官府无能、教众粮食吃紧、需要邻省兄弟援助,哪堂遇到强蛮、斗智斗勇、大挫朝廷气焰、赢得百姓称戴之类……正有点昏昏欲睡,忽听得彭莹玉道——
“今日两坛八堂弟兄齐至,也算是难得。这一年里,圣姑的下落,都找得如何了呢?”说这话时,他的目光水鸟掠波般从天晴脸上扫过。
天晴心想,乖乖老和尚居然还不死心,要霸王硬上弓啊。
堂中不如所料地寂静一片。过了半晌,净德堂堂主仓迅出列,为难道:“大护法,有句话,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彭莹玉早有预料,声音沉了沉:“讲。”
仓迅神色凝重:“圣姑这么些年杳无音信,多半早已不在人世。依我等看……不如还是放弃,不找了吧!”
钟大友见彭莹玉默然不语,已料到结果,忿然道:“哼!徐度莲、陈善,同那个管伍还不一样,当年叛教,都是有了定论的!为何大护法一个下了格杀令,一个却苦苦子找了十多年,还要苦苦子求她再回来?这当中道理,属下可一直没想通!”
“真胡言乱语!徐圣姑乃是本教尊主,何来叛教之说?难道自己叛自己吗!怎可同陈善那厮一概而论?!”
说这话时,彭莹玉愠色大盛。心知钟大友的直言已触了他逆鳞,华远执赶忙补救:“圣姑虽然不告而别,但从未曾勾结鞑子,做危害本教之事,与那陈善有天渊之别。叛徒什么的,钟堂主未免过毁了。”
“华长老,这话可不对头了!不曾危害本教?哼!要不是徐度莲叛教而去,圣教当年何至于遭逢大劫,元气大伤?”钟大友嚷嚷着,人群中顿时骚动起来,似是不乏敢怒不敢言的同道。
常德堂堂主、此地东道唐觉中也是彭莹玉徒孙,立刻站出来朗声道:“当初种种,皆因陈善那叛徒泄露机密,这些事后来都已查明,铁证如山,与圣姑并无干系。圣姑是因受了陈善挑唆,一时想岔,才有了离教之举。钟堂主也是教中元老了,总要分得清是非,不该煽动兄弟们胡想乱思啊!”
“是,是,都要怪陈善!谁成想那厮如此狠毒,为报复逐其出教,竟将本教堂会通报官府,害得咱们损兵折将?若不是他将事做绝,大护法慈悲为怀,也不会下了格杀令。这确然不能说是圣姑的错。只是,圣姑失踪不是一年半载了,大护法,属下等也觉得再找下去,恐怕白白劳民伤财呐……”和事佬华远执循循善劝。
“但圣姑终归是本教尊主,总不能任其不明不白流落江湖。便是她真的不在了,万一留下了子嗣,按情按理,也该带回本教来安置的。”彭卫志道。
“彭香主,这话我可不能答应!带他回来,做甚么?我这我德堂堂主,要让给他做做么!”钟大友百忍之下,实在没法再给彭卫志面子,大声问道。
“圣姑诞子,那就是徐家血脉,天完传人了。照理,当然不能只做个堂主了,合该为白莲教主才对。”祝波插话道。
天晴闻言,心中不禁一震——莫非这是彭莹玉的意思?他要她来做教主,都已经跟心腹们商量好剧本了?!
话音甫落,哗然一片。钟大友一张紫面皮憋得发涨,嚷道:“我呸你则个!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小崽子也得有这脸!”
天晴还在为彭和尚的打算心惊,顾不上对号入座,就是顾得上,也肯定不会去钻“小崽子”的圈,往自己身上套。彭莹玉火冒三丈,正要发作,却听华远执道:“大护法,容属下说句话,此事大大不妥!徐圣姑下落不明多年,生死不知,想找到她已是不易,再要找到她的子嗣,只怕更难,此其一。
“徐圣姑当年脱离圣教,便是有意与教中一刀两断,她就是真有孩儿,母子连心,又怎肯重回教中?此其二。
“这些年教中大事全赖大护法主持,功绩苦劳有目共睹。徐圣姑也在留书中亲笔写道,自己无德无能,赖望大护法居任教主,带领教中群英。此其三。事已如此,大护法何不就听圣姑一言?我等……”
“住口!”还未等华远执说完,彭莹玉怒目而视,须髯皆张。“本尊早就说过,此议无需再提!”
“我等明白,大护法忠肝义胆,必不肯做代主之举。然而圣教群龙无首多时,相信也非圣姑所愿。为今也只能计行权宜,还请大护法指定贤能,代任圣教教主之职!”华远执转了个弯,又劝道。
白莲教中读书人不多,华老是其中之一,德高望重,能干多谋。彭莹玉背过手,似是不想再对他发怒:“此事尚不急。还是继续寻找圣姑为先,若两年内还没消息,再定也不迟。”
仓迅却连连摇头:“大护法呀,等不了两年了!朱老贼刚愎残虐,人心背离,眼看着归附圣教的教众越来越多,却始终难成气候,归根结底,就是因为名不正,言不顺啊!大家唯大护法马首是瞻,但见到大护法一心寻找徐圣姑,为天完复国,难免想不大通——难道大家出生入死,对抗朝廷,就是为了个连影子都看不到的圣姑吗?”
仿佛油锅里溅入水花,大堂内的议论声沸腾起来,一阵高过一阵。
“是啊!大家伙儿连闲谈都在议论,等到哪天真翻了这江山,皇位到底谁来坐?”
“嘿~反正轮不到你坐。”
“呸——当然轮不到我,更加轮不到你!”
“老哥哥可没做过那种美梦,骆副堂主你拖人下水,找错人啦……”
教中兄弟分成了两派,一派以彭和尚收拢来的徐家旧部为主,对天完尚有眷心,一派则是连徐寿辉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新教徒,多年来仰仗着彭莹玉的威德,才聚集麾下,要说为天完复国,实在没法有多大热情。
祝波看见原来患难与共的兄弟们互相攻讦,大护法气得话都说不出,暗恨——都要怪那钟大嘴!
“哼!钟堂主刚才那么激愤,莫非等哪天翻了这朱家江山,皇位是想要自己坐吗?”
钟大友豹眼圆睁:“嚯!莫非现在教中,倒几句心里话,就要被扣大帽子了?老祝你这脾气,倒是跟如今皇帝老儿很像了!”
这意思,还是他祝波要犯上作乱吗?祝波顿时怒不可遏,提起铜锤朝钟大友直扑而去。
却听当的一声。
“都是自家兄弟,便有争议,总能理清。切不可动手,伤了和气!”原是邹觉槐挺身而出,□□朝空一抡,刀背恰恰将祝波的两柄铜锤架住。
众人纷纷围上劝道:“对,论理归论理,自己人犯不着动刀动枪啊。”“祝大哥话说得重啦!”“钟堂主脾气也太大了些。”“还是邹香主有大将之风!”
“那自然!虎父无犬子,名师出高徒,邹香主占了个全。老钟就再没脸没皮,也不能和邹香主比。”钟大友的我德堂本就是东坛从属,他自己也做过邹普胜亲兵,邹觉槐可算他的少主子,此时当然乐意站台。
“不错。圣教如今急需一位代教主,要求才能担当、德可服众。放眼教中,邹香主无疑是目下最合适人选了。”仓迅见局面大好,趁机说道。
“……要是非选一位代教主的话,邹香主来做,应该没人会不服。”祝波倒也同意。他对天完的忠心,自是比不上对大护法的。在他眼里,邹觉槐是三代徒孙中大护法最疼爱的一个,原就打算要把白莲教数十年基业交给他的,差的也就是个名正言顺的契机罢了。
天晴听完这话,心中大定,看来彭和尚并没和祝波他们对过词儿。
“徐圣姑出走时,邹香主才不过四五岁大,自谈不上有何效忠之义。大护法,此议不妨一思啊!”华远执也道。
大家均知彭大护法爱惜名节,他曾被陈友谅泼过脏水,为此更看重“君臣节义”,此生是绝不可能学陈友谅自立为王的。但他无子无孙,侄子彭卫志也是个淡泊无争的出家人。邹觉槐由大护法亲手带大,便同他的亲孙儿没两样,破格提拔也不是头一遭了——那拥戴他,大护法总不会反对了吧?总比空着位子,等叛教的徐度莲强啊!
是故华远执甫说完,余下众人又是一迭声的攒头附和,仿佛邹觉槐做代教主的事,今日就要定下了。邹觉槐谦辞连连,只是推脱,却都被淹没在众人的声音中。
天晴看着他在那“三请三辞”,心中好笑——甲之蜜糖乙之□□,我被彭和尚强按着当什么杀头的教主,只怕来不及逃,这小子却是真情实感地想呢!
“嘭——!”
一片喧哗间,忽然震裂之声直冲天顶。众人循而望去,只见彭莹玉一掌拍断了方头案面,一惊之下,无不敛声。全场顷刻静得鸦雀无闻。
彭莹玉脸色铁青:“谁再敢胡言乱语,大逆不道,休怪本尊手下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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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玩笑啦】 明传奇志之肆羽易天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