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输我也誓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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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被天晴怼了一脸的朱高煦,此刻又大发雷霆。
“二公子息怒啊,奴婢这就再去找一只来!”黄俨连连作揖,满头是汗地给朱高煦赔罪安抚。
“蠢货!你当白玉爪海东青是路边摊的甘蔗,说有就有啊?!白痴!废物!”朱高煦边叫边跳。本来他就被果尔娜气了个够呛,还想出去遛个鹰散散心,居然被告知——那鹰自己开了铁链跑了!
个鸟还能成精吗?必是他们偷懒打盹没锁好!这黄俨废物,带的人也个个都废物!不骂他骂谁?
“呵~跑都跑了,难道在这里骂到天黑,就能把它骂回来?”不是冤家不聚头,天晴正扛着扫帚甩着抹布要回内廷,恰巧又撞见这场面,在旁阴嗖嗖地插话。
朱高煦一见到她那张脸就邪火上窜。“又是你!就是你把它放了对不对!”
“我?”
“哼!不然我的海东青在鹰杵子上好端端拴着,怎么会跑?这都熬到第九天了,眼看马上要成了,一定是你这臭婆娘干的好事!”
“好吧,那就当是我吧。跟二公子说声抱歉啦。”天晴漫不在乎道。
黄俨只道她好心为自己顶缸,感激庆幸又有点担忧,王府上下不看僧面看佛面,都要给果娘娘几分面子,但二公子从来是特例。
朱高煦果然没想给她面子,当即大骂:“臭婆娘!既然认了,还不跪下磕头认错!把我的白玉爪赔我!”
“二公子都说了啊,白玉爪又不是路边摊的甘蔗,名贵得狠,我可找不来第二只,怎么赔啊?”
“你——”朱高煦被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相气得要疯了,这些日子新仇旧恨一股脑涌上心头,大叫道,“你以死谢罪,我就饶了你!”
天晴好笑:“我死都死了,还稀罕你饶不饶么?”
“你想死得容易,还是死得惨?”
“都不想。况且,二公子这话有点欠妥吧,我死不死,好像不该是二公子说了算的。大概我消息落后,不知道这王府已经换主子了?”
“哎呀呸呸呸!二公子大吉大利,果娘娘大吉大利,”黄俨急急忙忙圆场。这都十一月了,马上就要过年,他们一口一个死啊死的,实在不成话。果娘娘最后那句诛心之语就更不用说了。
朱高煦狠狠吐了吐胸中恶气,定了定神,对,不能被这妖女绕了进去!“你说的没错,你是父王的人,你的命自然也该由父王说了算。不过只要我不伤你不碰你,叫你干什么,你也不得违抗。现在本公子要浴足,你去准备洗脚水温布巾来!”葛思雄的事已经让她失了宠,这些天父王都命她干起了下人的活,有仇不报,更待何时?非翻她一脸洗脚水,再踢她个鼻青脸肿不可!
“我替你浴足?”天晴几乎要气笑了,“凭什么?”
“凭规矩。这儿是王府,如今我是王子,你是下女,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不能问也不能推,就这么简单!”
“呃、二公子,话不能……”黄俨正想帮天晴两句,后者却挥挥手止了。
“二公子说规矩是么?我们那儿的规矩更简单,谁拳头硬就听谁的~二公子要不要和我比一比?谁赢了,以后便照谁的规矩来,都不准讨价还价,就是让喝洗脚水也得喝~”
“比一比?”朱高煦狐疑地哼了一声,“我干嘛要和你比?你一个女人,打赢了我也不光彩。”
“这话应该倒过来说吧?就因为我是一个女人,打输了你就更难看了。”
“我呸!”朱高煦撸起袖管破口大骂。“还真以为你能赢我?本少爷非给你点厉害瞧瞧!”
“好啊~刚巧三公子也在这边,正好做个见证。”天晴冲坐在一旁的朱高燧笑了一笑,“二公子要是输了,可不能抵赖啊!”
朱高燧还不到六岁,看什么都觉得热闹新鲜,平时嫌大哥太闷,成天围着二哥打转,光见他耍威风,从未看他出洋相,这次来了个同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果尔娜,一见面就把二哥恨得牙痒痒,现在又来跟他挑战比武,真是再好玩没有了!他边点头鼓掌边咯咯笑,看得朱高煦勃然大怒:“笑什么笑!你以为二哥会输给这个女人吗?”
朱高燧知趣地捂住了嘴,躲在小手后却依然偷乐个不停。朱高煦正想发作,忽见天晴把扫帚一丢。
“别磨叽了~快开始吧!”
朱高煦胸膛一挺,昂然道:“先说清楚怎么比,比刀剑,还是比拳脚?”
“唔~刀剑无眼,二公子身娇肉又贵,伤到了,王爷必得怪罪我。可比拳脚,我人高腿长的,也太占便宜。要不然我拿扫帚,二公子拿刀剑?”天晴歪着头,看了眼那扫把。
朱高煦也给气笑了。“我的便宜可没那么好占!”说着暗暗蓄力,突然大喝一声“看拳!”出手直捅天晴的小腹,速度之快如风驰电闪。
天晴没想到他会搞突袭,吃了一惊,急忙侧身闪避,一边趁机伸手欲将他的手腕擒住……
“中计了!”朱高煦心内窃喜,伺她全神盯着他的右拳,左手藏在身下,奄然一抬。袖内“唰”地斜飞出一支铁钉箭,径扑天晴眼珠。
听到“啊呀”一声短促惊呼,料想这么近距离她定然来不及反应,他收住步势,得意回身,准备查看她的伤情惨状。然而……
那支钉箭于日头下乌亮反光,不在她的脸上,却在……她的两排白牙之间。
“叮嘡——”天晴一甩头将它扔在地上,不怀好意地笑:“这么阴损的招数,可不该是堂堂王子的所为啊。”
“哼!你也就现在还能得意!我这箭上淬了毒,你刚刚衔在嘴里,沾到唾沫,不等一刻便会毒发死了!”
天晴嗤笑:“呵~二公子是怎样的身份,校场的师傅们敢让你碰毒?你当我和你一样,小孩子好骗啊?”
“哼!本公子要杀人,哪用得着他们?”
“喲~二公子为了杀人这么拼,还自己学会炼毒了?那真是失敬失敬啦~”
朱高煦恼羞成怒,趁她摇头晃脑地讥讽,“仓啷啷”抽出藏在腰间的软剑,二话不说向她刺去。谁知他来势汹汹,天晴却不经心般地头偏向一边,看都不看。
眼见剑锋已欺到她近前,她却笃笃定似有后着,朱高煦未曾逆料,一时心乱,攻势慢了半拍。天晴早就候着他的破绽,余光一掠,双手相拍。
朱高煦只觉腕口一阵酸麻难当,软剑已被她空手接白刃轻松夹在掌中,任他弓步杵在那里,想抽抽不住,想松心不甘。
进退两难间,天晴相合的双手忽然大力往上一掀,连人带剑抛了出去。朱高煦飞在半空天旋地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屁股上猛地一震,又麻又疼;待睁开眼,所有人都在下面十仞之地抬头张嘴看他。
除了笑得前仰后合的果尔娜。
“哈哈哈哈哈~都说高处不胜寒,感觉怎么样呀二公子?”
朱高煦懵了一懵,环顾上下左右,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已经被她扔到了园中那棵钻天杨上,于是手推脚蹬,挣扎着想要出来,却发现这个空隙像是她事先挑好的,刚够把他的腰卡住。往上出不去,往下会摔死。
朱高煦狼狈地困在树枝间,只见她双手抱叉,站在那边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顿时气得胸痛脸红。
“臭妖女!还傻站着干嘛?!快搭把手啊!”
“好啊!你等等啊。”
“哎哟!你干嘛?!”
“我这不是在想办法,把二公子顶下来吗?”天晴边将扫帚直上直下抛抛接接,边认真道。
“哎哟!停、停下!你还敢作弄我?!”他被她戳得屁股疼腿疼,蹬脚骂道,“别装了!快把我放下来!果尔娜!!”
天晴笑笑停了手。“那,放你下来也可以~不过嘛,愿打服输,既然我们有言在先,以后无论大事小事,二公子可就都得听我的了。没有问题吧?”
朱高煦恨恨咬了嘴唇,好汉不吃眼前亏,姑且先答应她,待以后,哼哼……“好,没问题!”
天晴笑得比云彩虹桥还要明媚:“爽快!那请公子爷先叫三声姑奶奶来听听吧~”
“什、什么?!”
“‘姑奶奶我错了,姑奶奶饶命,姑奶奶万福’,喊完这三句,我便放你下来。这就是我的规矩了。刚刚还说没问题的,怎么?又变卦啦?还是说,二公子一开始就没准备守信呢?”
被她说中了心事,朱高煦又羞又恼,在树上鬼吼鬼叫:“臭婆娘!你别欺人太甚!区区一个下女,也配和我堂堂的王子谈条件?!”
“就算不配,堂堂的王子先前也答应了,现在反悔,可不是大丈夫所为哦!”
“什么丈不丈的!我才十一岁,你欺负小孩儿,算什么本事!”
“哟~现在知道自己是小孩儿了?刚才还张牙舞爪要杀人呢!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呸!本少爷还轮得到你来教训?少在那儿猖狂!”
“二公子这话就错了,输了还嚷嚷那才叫猖狂,赢了的说话,顶多算是嚣张~”
瞧她笑得一脸奸邪,明里暗里地讽刺自己,说又说不过,打又打不着,朱高煦气得简直快要原地爆炸,在枝桠间挣扎着咆哮:“你这妖女!妖女!等我下来非杀了你不可!!”
“嘿~你尽管试试呗,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凭你呀,一辈子都杀不了我。”
“你别得意!我治不了你,父王能治你!看我让父王——砍了你的头!”
“你父王?嚯,他更舍不得杀我了~小孩子家家,很多事呀,你不懂的~~”
轻浮的语调配上那副狐媚恶心的笑容,惹得朱高煦更光其火:“我呸!你算个什么东西!得了几天宠,还当父王是真喜欢你了?!信不信我现在杀了你,父王眼皮都不会抬一下!”
“二公子,果、果娘娘,你们……别闹了!殿下回府了!给殿下看到这、这样子,可怎么得了啊!”一个小内监急急慌慌跑来报信,黄俨一听,紧张得两道扫把眉一跳一跳,忙不迭劝。
“好的黄总管,我这就过去。”天晴干干脆脆转了身。
“等,等等!你去哪里?”朱高煦慌了。
“咦?你父王不是回府了吗?我可是二公子口中的下女,得去内门侍候着呀。”
“你走了,那我、我怎么办?”
“你又不是我的侄孙子,我哪管得了你呀?”
看来她是真准备把他晾在这里了!朱高煦心乱如麻地盘算起来——要等其他人搭足云梯放他下来,只怕父王都走到跟前了。看到这种光景,免不了一顿叱问,若被父王知道,他能使的手段都使了,仍然打不过果尔娜,末了还受这奇耻大辱,父王要怎么看他?还会觉得他像自己吗?会不会觉得自己比大哥还不如?还能像以前一样,疼他宠他由着他吗?
光是想想,朱高煦的心都冷了下来。
“姑……姑奶奶我错了……”
声如蚊嗡,天晴却听得分明,暗暗噗嗤一笑,故意喊道:“二公子在那叽叽咕咕说什么呀?”
心知她故意羞辱,朱高煦猛然抬头,火烧火燎般瞪向她,以一种视死如归的气势狂吼:“姑奶奶我错了!姑奶奶饶命!姑奶奶万福!快放我下来——”吓得黄俨直往后跌了两步。
“哈哈哈~好孩子,真乖!姑奶奶这就放你下来~”
天晴拾起丢在地上的钉箭,挥手一掷。
“咔啦——”钻天杨钳住朱高煦的树枝应声而断。他攀附无着,惊呼跌下,却突然感到一股轻软馨香的气流把他稳稳托起,原来是果尔娜足点树干,纵身飞出,凌空把他接住了。
刚一落地,他便倔强从她怀中挣脱,脸上烧红,别过头道:“今天的事,你发誓,一句不准跟父王提!”
天晴大乐:“侄孙子说不提,那就不提咯~”
朱高煦恶狠狠瞪她一眼,拿定主意打足腹稿,转头就去告了她的状。
当然,自己丢脸的经过,是绝对不能讲的。
“父王!那果尔娜真是个妖女,我亲眼见过她施妖法的!不如趁早把她杀了,这贱货留着决计是个祸害!”
“胡闹!看看你自己,像个什么样子?想想自己的身份,小小年纪满嘴腌臜,成何体统!”
朱高煦自小霸道蛮横,从来要风得风,何曾被父亲这样讲过?此刻胸膛起伏,恨恨不平:“父王,父王是不是真被这妖女作法迷住了?”
朱棣一拍案面,怒道:“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王府里上上下下都在传,新来的果娘娘很快要当上王妃了,父王说不宠她,让她干活,其实都是在和她闹着玩。父王是真的移心别恋,不管母妃了吗?!父王您醒一醒!这果尔娜确凿就是个妖女,别再中她的妖法了!”
“够了!谁这么闲得嘴碎,说出来名字,统统拉去砍了!”
朱高煦昂首道:“直接砍了果尔娜,不是更快?她一个蛮乡来的下女,不识抬举,三番两次冒犯我,早就该杀了!”
“混账东西!为父做事难道还要你来教,滚出去!”
当夜,王爷又去了长春阁,府内众人包括黄俨在内都深以为奇——从前先王妃在世时,也觉得殿下对二公子太过骄纵,几次劝说,殿下都不以为然;今天为了果娘娘,殿下却把二公子骂得大哭不止,奔出书房。各人虽然爱惜脑袋,不敢再作妄议,心中却觉得不管议不议,事情已清明得跟水一样,对天晴自然愈发客气恭敬,全没想到当晚在长春阁内是这样一番对话。
“成天正经事不做,你净和小孩子瞎闹些什么?”
“哪个大魔头不是从小孩子长起的啊?现在不闹,以后再想闹,就来不及咯!”
“本王的儿子,轮不到你来管教!这都好几天了,金匣的事到底怎么样了?”
天晴瞪圆了眼睛:“还能怎么样?殿下不让我出去,我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日日被锁在这府里,怎么找线索法?等着金匣印信从天上直接砸在我跟前,只怕都快一些!”
“那一颗的下落,你还不肯说吗!”
“那颗总有办法的,关键还是其他三颗啦。”天晴再度使出水磨工夫,“只要殿下点点头,很快就会有眉目的~毕竟线索就在这北平城里嘛。”
“当日你说托雷一脉的金匣在忽必烈手中,一定被他带来了大都,会留下线索,本王就觉得这推测站不住脚。元廷溃败,皇族显贵尽逃回漠北。当年魏国公火烧元宫时,几乎人去楼空,便有金匣羽印,也定会一起带走,哪会留给别人?能留下什么线索?”
“可殿下别忘了,元国覆灭也就三十年时间。当年亲历的人还有大把在这北平城里生活呢!出逃的宫人宫女也不少。再者,殿下回忆一下,赵曦当时怎么讲起秘宝传说的?‘有人见过’!且不论是不是和我见过的是同一个,要是四匣都好端端藏在和林同各汗国的内典宝库里,谁能见得着呢?
“之所以有隙可趁,有缝可窥,就是因为草原上从来不太平,元国和几大汗国部落,谁也不服谁~这么打来打去,今天你输明天我赢,你招降我投奔,你翻脸我叛逃,大家能为了一点水草牛羊,拼了老命勾心斗角,却没人惦记成吉思汗百年前留下的大宝藏——说出来,你信啊?”
她的口气轻慢随便,一如和同辈闲话,他忍了;但她说着说着居然就靠了过来,还合抱双臂,拿下巴指着他的鼻子反问,实在无礼到极点。
朱棣朝她掷去剪冰裁霜般的一瞥。天晴接到,悠悠踱开一步,继续道:“咳~再说,要是谶语是真的,和林汗廷肯定也在寻找金匣。自从元国衰败,他们哪天不想回到中原?除了他们,还有谁最想易这大明江山?但却至今毫无起色。说他们有宝藏却不用,怎么可能呢?如此联系起来,想也想得到,这金匣中肯定有几个已经流落出来了,是以目前没有任何一方能尽数集齐。
“就实力和动机来说,忽必烈及其子孙始终是金匣最有力的争夺者——说不定除了托雷的那个之外,忽必烈一族还曾经得到过其他金匣。可后来随着元廷衰落,有一部分就阴差阳错落到了民间,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我能见到,其他人也能见到。
“虽然具体过程缘由,目前尚且不知,但如果我的推断没错——殿下,没有比北平更好的突破口了!这么巧这里又是您的辖地,怎么能不动动脑筋,下功夫找找线索呢?”
“你想怎么找?出去逛街时挨家挨户敲门,问谁与元廷有故,见过金匣宝印吗?”
“诶~那倒不至于。我这方法,也不用离开王府,教您不放心。”知道他又在戏弄她,天晴更添了几分正经,“人人皆云燕赵之地多豪杰,可豪杰也要吃五谷,挡不住生老病死、头疼脑热呀~我之前在云南学过一些医术,汉家的、苗家的都会点,要不然,殿下您让我开个义诊堂试试?您身体强健是不知道啊,人生病的时候可脆弱了~对大夫更是无条件地信任。不管你问什么,他们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三教九流人多口杂,保不准就能漏出点什么有用信息呢?”
“既然保不准,那就不准。”朱棣干脆道。
天晴怔楞一下,眨眨眼问:“不准……是,什么意思啊?”
“不准就是不准,你是聋还是傻?”
“这……”天晴根本没想到,她自认有理有据说到口干舌燥,就被他这么拒绝了?“是为什么??”
“你一个身份低微的蛮乡女子,在王府上蹿下跳已然过分,现在居然还要抛头露面开什么义诊堂,平白无故惹人注目,要旁人怎么看?”
“要旁人怎么看??”天晴更加不解了。
“旁人会觉得,本王莫名恩宠于你,处处给你机会出风头、拢人心,必是被你这蛮乡妖女媚惑住了,想晋你为正妃,才容你这般张扬胡闹!”
“哈?”天晴简直惊呆了——真会有人这么想吗?“殿下,可我们都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啊!”
“我跟你知道有什么用?众口熏天,铄金销骨,你没听过吗!”经儿子提醒,朱棣才意识到,正因为只有他和她知道他们之间的约定,是故旁人眼中,他对她已然纵容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除了他被她迷惑住,别人当然找不到其他解释——最可气的是,他根本无法辩白!
要是能一刀杀了这果尔娜,自然能阻断外界一切猜想,可她偏偏抱着金匣的线索不松口,一出门又在外惹是生非,朱棣只能暂且禁闭起来与她消磨。如今边务胶着,有信报草原诸部又蠢蠢欲动想来侵扰,加上辖内其他杂事,朱棣根本忙得顾不上她。若她能识趣说出点寻宝的头绪那也罢了,谁知最后还是这么个三不着两的馊主意,对他怎不比火上浇油?!
“本王再给你二十八天,那一匣的下落,你想得起来则已,想不起来,也不必想了。”朱棣飞了她一记眼刀,其中意味凛凛,“但愿到时你记性好些!滚吧。”
“二十八天后,就是腊月半咯,有什么特别……为什么是二十八天?”
天晴知道朱棣的耐心终于磨尽,给了她最后的时限。可琢磨来琢磨去,还是没想明白这个数字到底有什么含义。
“你不必猜啦。”花姣解道,“快到年关,漠北天寒地冻日子难过,蒙古人肯定会南下骚扰抢掠边城百姓,几大藩王要合兵演练,巡视边关,震慑宵小,清理莽寇。王爷明日便会带兵出发,去大宁与其他几位王爷会师,估摸一个月后才回府来。这是我听王娘娘说的,绝对不错。”
天晴大悟,想起在木榆程婆确实有讲过,草原上冬天难熬得很……又忍不住漫漫挂念起兀兰夫人和苏赫巴什他们了。
也不知现在,他们在做什么呢?
三卫好歹有宁王做靠山,衣食上应该短不了吧?
……
三个月前,宁王府密牢中。
许辰道:“禀殿下,那个黑里河佟八属下已经查过,确有这么个人,可咱们人到的时候,发现他已给丢在了附近的枯井里,且死了绝不止三天了。”
果然布置已久啊。朱权哼了一声,负手微微转向右侧。
“到了现在,还不肯说吗?”
他的声音冷瀑般流泻而下,对面那人艰难地抬起头,半边头皮划裂,鲜血混着不知是涕是泪的东西,块块粘结在耷拉着的乱发上。
“王、王爷……奴婢是真的……真的冤枉啊……呜呜……奴婢冤枉啊……”
“不见棺材不掉泪。”
“不、不是啊王爷!奴……奴婢现在只求、求能躺在棺材里了!真的是那班妖教乱民,他们闹事的时候,不知谁、谁将奴婢的腰牌摸走了啊……”
“既然是乱民所为,何故瞒瞒藏藏。本王不问,你就不说?”
“奴、奴婢是怕回宫受罚……以后再不能、能在唐王殿下身边效力啊!”那内监哭诉道,“唐王殿下从小耳根软,本来奴婢同殿下说一说,求一求,可能什么事都没……所以,才不说了……绝不是将腰牌给了什、什么奸细的,让他们浑水摸鱼啊!”
“那你们呢?”朱权弃了那内监,转身向另外二人慢慢踱去。
“简冲,原滁州军户,四年前北平行都司落成,迁来大宁,领大宁前卫金三队总旗。次年,以军功晋百户,去年,再以军功晋,领备御千户所镇抚。这么看,真是毫无破绽。
“几乎没人知道,你父辈曾是罪臣蓝玉的家将,征西南时重伤殉国,你是简家长子,其时却未成年,世袭的军衔便有名无实。加之你从未在蓝军中当差,当年株连蔓引,你侥幸逃过一劫,为了避祸,才自请来大宁戍边。
“你的武艺出色,很容易就得到了操演领兵的机会。那日你故意卖弄炫技,向校阅楼张扬,就是要引唐王遣了随身护卫,来下场跟你比试。
“还有你,大宁西城兵马司小旗李易,来校阅楼隐情不报,只说妖教作乱,却一字不提有平民喊冤,怕的就是本王会看出不对,会亲自去查问。
“加上那个宦官小六子,挑唆唐王年幼贪玩,帮他逃出跑去那危险之地——万事俱备,终于让白莲教有了下手的机会。
“你们以为每人都只做了一件小事,合情合理毫无破绽,本王绝不会有所怀疑,最后定会像傻子一样被你们耍弄,是不是?”朱权垂目望着他们,眼光中不带一丝温度。
“殿下!末将那日确实轻狂了,急于表现,为此得意忘形了些,但是——这样就要被扣上绑架唐王爷的大帽子吗?!”简冲被铁镣铐锁着跪在当地,仰头叫道。
“轻狂?哼,轻狂的,早死在蓝党上万尸堆里了。”朱权嗤笑。
“殿下!小的真是因为急着传话,匆匆来报,根本不知道什么冤情的事啊!”李易也喊了起来。
“奴婢冤枉……殿下,奴婢是冤枉的啊!奴……啊——”
那小六子还未喊完第三声,就被许辰一刀扎进了腹中。后者手腕一转,小六子立即口吐鲜血,垂头再无声息。
“看清楚了,你们两个要再嘴硬,这就是家里老小的下场!”朱权冷声道。
简李二人都被眼前场面所震,回过神来,骇然相顾,张着嘴,却都说不出一句话。
“靠眼睛,就想对出暗号么。”朱权阔步上前,倏地抽出随身佩剑,一划如电闪。
只听得两声惨叫,二人双眼已被刺瞎,痛得就地打滚,脸颊上鲜血直流。
“将他们两个分别关起来,好生看管。谁先供出幕后主使的,家人平安之外,另行有赏。要是说的对不上,差了一句,两家便各杀一人,想来他们九族全灭之前,话总该对得齐了!”
朱权回到前殿没多久,许辰便带着简李二人的供词来了。
“听他们说的话,倒都能连得起来,看来确实对殿下的话发了怵。只是没想到,妖教势力居然这么深!连大宁三卫士里的人都可以勾搭得上。殿下,是不是……”
朱权就藩不到四年,刚来就打仗,各卫所用的兵大多是新迁来的军户,鱼龙混杂,又有不少因罪充军的谪发户,最容易被外人安插势力,可他还无法一朝一夕连根拔起。本来想着一动不如一静,他根基薄弱,自然以稳为先,如今看来,却是时候要提早动作一番了。
“他们都说自己是收了白莲教人的贿赂,才答应为他们做些小事,并不知妖党目的为绑架唐王,家里人对收贿的事也都毫不知情,对么?”朱权道。
“殿下仍旧觉得他们在说谎?”许辰问,“可白莲教的目标,确实该是唐王殿下吧?”
“大错。他们明显是冲着本王来的——不然从应天(金陵)到此,路上多少机会?在哪个驿馆下手,不容易过我这大宁卫城?怎么偏偏挑在此地、此刻?况且李易小六子也都罢了,简冲这样的人,又岂是一点贿赂收买得了的?呵,有人要我在父皇面前失势,想从北平行都司分走一杯羹是真。”
许辰很快了悟他的话义,睁大了眼睛。“殿下是说……燕王?可唐王殿下毕竟皇室血脉,于他也是自家兄弟……”
“他跟我难道不是自家兄弟么?”朱权道。“许辰,你还记不记得当年的潭王。”
洪武二十三年,八皇子潭王梓因涉胡蓝党案,阖府自焚,封国遭除。
“……殿下的意思,属下明白了!”
“明白就好,别再傻乎乎把人想简单了——尤其是他。”朱权轻扯了扯嘴角。
“对他来说,父皇的心,可比兄弟的命要紧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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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真的非常努力,作者要为自己别一朵小红发~ 明传奇志之肆羽易天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