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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ve me kill me(拯救我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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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近午正,北平城顺承门边的菜市口人来人往,比平常更热闹上几倍。

  一支约摸七八人的标队分两桌坐在沿街茶寮的堂内,一茶博士小跑过来商量道:“劳烦几位客官行个方便,往里让一让吧?空条道儿出来,好叫旁人过过。”

  靠门一桌的年轻标师生得一副长眉细眼,吊起眉梢向他恶狠狠一瞪:“你这破茶馆,有多少大生意,还嫌咱们挡着财路了!”

  茶博士被他冲得呆了一呆,接口道:“这不,待会儿有得热闹瞧,店里来的人多吗……”

  标师猛一拍台面,靠在桌边的一柄斩马*刀也给震得弹了一弹。见他一脸怒容站起身来,人高体壮,额上青筋还根根爆出。茶博士被吓得浑身一激灵,连退了两步。

  恰此时,身旁一账房模样的中年文士拉住标师道:“咱们又不要瞧什么热闹,不必与人为难,换个地方坐就是了。”说着将茶钱丢在桌上,转身步出。茶博士感激目送,同行的其他几人也跟随其后。

  待最后一位老标师沉着脸色,阔步踱出茶馆,中年文士回身挽住了那年轻人,低声道:“虽然燕王去了山西吊唁,眼下不在城中,但如此大事,势必由其亲信一力布置。只怕四周眼睛耳朵不少,万不可掉以轻心。邹香主,务必要沉住气才是!”

  “道理我都懂!可一想到这班愚民竟把卫志叔当成热闹看,跟朱家狗贼一个鼻孔出气,我就恨不得……!难道咱们圣教的义士,在他们眼里,是耍百戏、逗乐子的么!”邹觉槐一拍身侧刀柄,咬牙切齿。

  他早就听师祖说过,燕王那家伙奸狡异常,极有手腕,最善于软硬兼施收买人心,是故在其辖地北平都司,本教弟兄日子颇不好过,连谍报都不易取获。但邹觉槐本人与朱棣并无仇怨,相反,这世上他最讨厌的人是“沈智”徐天青,朱棣能夺他所爱,给他戴绿抹黑,那是帮他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啊!他原本还对朱棣抱有几分奇奇怪怪的相惜之感,给这么一搅,此刻已荡然无存。

  “你一刀砍了那跑堂的,这班愚民就能大彻大悟了?就能看清了那一窝狗贼真面目,转投本教了?用你的脑瓜子好好想一想!”

  “师……大护法教训的是。”邹觉槐低头喟道。

  然而彭莹玉话如此说,心中不忿又何尝少过了他。当初他让卫志去陈善藏身之地查探,长时没收到回音,很快北平城中消息传来,沸沸扬扬,说什么“白莲教彭妖僧已受缉捕归案,近日将行刑顺承门菜市口”。卫志为人一向谨慎稳妥,遇事也善机变,这次暗地查访陈善行踪,又不是公然与官府作对,如何会失手被擒?实在大出所有人意料。

  消息一到,祝波等人都是又惊又疑,暴躁如钟大友走来走去骂个不停,唯有彭莹玉正坐不闲堂中,岿然不动,稳得像一座山。

  “他们这次抓住彭香主,过程委实蹊跷得很。同之前管伍兄弟还不一样,彭香主这回拿着假照引从京直隶一路西行,既没露出过马脚,又未折向改道,怎会一下落到燕王府手里?难道一开始,他就被盯上了?”唐觉中道。

  “事到如今,追究这个又有什么用。总要先救他脱困再说。”彭莹玉心中计较,天青再是叛逆捣蛋,照理也不该将卫志出卖给燕王府。但如果他同他母亲那般,为情所迷,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却就难说了……无论如何,个中原委,怕是只有卫志才最清楚。

  “大护法,彭香主当然要救,但属下觉得,这太半是燕王设下的阴谋陷阱,大护法不该亲自涉险。救人的事,就交由我们去办吧!”华远执稳声建议道。

  彭莹玉虬眉一皱。他当然知道这是个陷阱,朱棣最想要的,无非是他这颗头罢了。可无论如何,卫志都是他的血亲,怎能将他性命交托于别人之手,自己冷眼旁观?

  “如今话已传开,世人都道卫志他是我教中人。这次官府好容易才拿住了他,必不会痛快斩了,定会当众对他百般折辱,教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届时,就算咱们救下了他这条命,日后,世人要如何看待本教?”彭莹玉眼光如煜,注目天际,“卫志是我堂堂白莲教中坛香主,万不可以他的血肉,来做燕王府的功绩!”

  他的侄儿,就是死,也要死得像样,死得磊落,死在——

  他的手里!

  这天长空晦暗,阴云密密。不出彭莹玉所料,朱棣的人大张旗鼓,在菜市口搭起了半人高的行刑台,周围设了木桩围栏,上百名官兵在台下值守巡视,以防围观民众挤得太前,被人趁机浑水摸鱼。除了他们这支“标队”的几人,其他数十个教徒都扮成了贩夫走卒过路人模样,分散穿过了骡马市街,向法场围拢过来。

  离午正还有小半个时辰,来看行刑的人已将附近包了个满,兵马司的差役吆喝着开道,囚车缓缓驶近。一阵吣啉哐啷的链锁夹板碰撞声后,车上的人被左右架着押上了台。

  彭莹玉原本还担心,他们会拿个西贝货,打扮得灰头土脸来请君入瓮,可台上那人虽然满身血污,脸庞却干净明白,昂然环顾四周时的眨眼方式,毫无疑问在向教中兄弟暗号:“陷阱!勿来!陷阱!勿来!”人头涌动,彭卫志不知道前来搭救的教中兄弟人数多少、身藏何处,只能像这样子来示警。

  “如今和尚出来化缘,都犯了王法了?咳咳……抓不住真的彭和尚,便找个路过的出家人来顶缸,咳咳咳……咱们燕大王办事,真漂亮!漂亮啊——”彭卫志话音未落,押送的官兵便狠狠拿刀背抽了他一嘴巴,顿时鲜血喷出,在乌糟糟的囚衣上流了满襟。彭卫志冷笑一声,往台上啐了一口血水,两粒断了的牙齿在当中滴溜溜打转。

  彭莹玉心头一阵绞痛:好孩儿!好卫志!他自然明白燕王此举何意,什么“白莲圣教,真佛金身,刀枪不入,百变不侵”,随着卫志人头落地,便成了实打实的笑话。为此他宁可受尽折辱,也不让他们拿他作筏,定要在死前和本教撇清干系。

  行刑台十丈开外的座棚里,负责监斩的正是北平知府安庆和。待差役将彭卫志仰面扳起,安庆和望了一眼,点了点头,朗声道:“钦犯彭卫志,白莲妖教头领,妖言撞骗,欺世惑众,图谋逆反,悖行不法。今已验明正身,立斩不待!”锣响三声,意味着时辰已到,安庆和看了看发暗的天色,抽出木牌画了红圈,抛掷在地。行刑台上的刽子手提起鬼头刀,正要动作,眼前却倏忽一黑。

  他一时发懵,想揉揉眼睛,却听到周围的人群惊声尖叫——

  “天狗食日!是天狗食日来啦!”

  众人纷纷抬头望天。此时阴云微开,自缝隙中露出的太阳已被遮去了一半。原来今日从刚才开始就暗得反常,是因为天狗!

  日食自古至今都被认为是妖孽将生、天下大乱的不祥之兆。安庆和虽有所预料,但这一刻见到法场周遭一片混乱,昏暗阴冷影影憧憧中,惊叫如炸响接连,情状好似地狱间百鬼横行,心中也是一阵发寒。

  围观老百姓早顾不上再看什么行刑,一个个瞎眼耗子似地闷头奔窜,只听得一阵阵“哎呀”“嚯哟”“嘿啊”的叫嚷,显然是慌不择路的人都撞到了一起。

  “哈哈——哈哈哈哈——都因为你们这群狗官草菅人命,滥杀无辜,才弄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你们才是欺世惑众、悖行不法!你们才该死!你们都该下十八层地狱!哈哈哈——哈哈哈——”彭卫志趁机纵声大嚷。

  “大胆妖孽,还敢胡言乱语!时辰已到,斩——快斩了他!”安庆和万没想到死到临头他还有心思大放厥词,登即又羞又怒,连声催促。可怜那刽子手朦朦胧胧越来越看不真切,被彭卫志笑得心中直发毛,生怕自己这么糊里糊涂杀了他,真会被打下十八层地狱,只能先按着彭卫志的头颈,佯装被人声吵嚷得听不清命令,在原地不动。

  一旁的师爷急劝道:“大人!张佥事嘱咐过,这钦犯彭卫志是饵,必要等到彭莹玉他们上了钩,才能将他正法呀!”

  安庆和道:“那难道就让他继续抹黑朝廷、妖言蛊惑城中百姓?此次监斩不力,本官乌纱帽不保。圣上若是怪罪下来,说不定还以为因为本官斩得迟了,才闹出这般异象!所幸王爷现今不在城中,张佥事那里,本官自有办法交代。不论抓不抓得到旁的,这姓彭的妖人今天必须伏诛!”

  这时已到食甚阶段,太阳已被完全遮蔽。天黑得不见五指,手势暗号不能再用,华远执就近拉住了彭莹玉,轻道:“大护法,天狗食日乃大不祥之兆,量今天没人敢再加刑彭香主了,行刑定会改期。咱们还是先走为上,从长计议吧!”

  “不成!万一他们等日食过去就行刑,我们便不及出手了。”彭莹玉此时也始料未及,站在当地,心中纷乱。

  “这如何可能?日食一过,观者皆散。朝廷本就想杀一儆百,给本教来一个下马威,就这么杀了彭香主,要儆给谁看?”华远执又劝,“百年难得一遇的奇事,这么巧就撞在了今日,可见天意如此,是要我等再行计策啊!”

  “百年难得一遇……”漆黑中,彭莹玉目光一凛。卫志原向大家示意,这是个陷阱,不要来救;可恰逢这样机会,刽子手和那些官兵势必也都不知所措,黑暗中心慌意乱,倒是个可趁之机!彭莹玉的眼睛已慢慢适应黑暗,模糊也能看见轮廓,行刑台又有半人之高,极易分辨,只要冲到台上,当能把卫志救下,趁乱砍杀一阵突围。

  “远执,你先走!如遇到觉槐,带他们一齐离开便是。人多反而碍事。”彭莹玉丢下一句,撒腿而去。

  “护法!大护法!”华远执不敢大叫,虎口一麻,五指已不由自主被震得松开了。

  彭莹玉主意既定,提了戒刀,当下向行刑台直奔。将进法场,却见台上昏曚人影中,几个身形歪歪倒下。突然间,一个影子从台上一窜而起,飞向他来。

  饶是彭莹玉自傲勇悍如神,也本能后退几步。那影子却已然飞到跟前,一晃成双。彭莹玉挥起刀来便想阻架,只听得那影子说——

  “师父别,是我!天青啊。”

  彭莹玉一时蒙怔。二人四目相交近在咫尺,这才看清对方半蒙着面,那副挤眉弄眼的神貌,不是天青却又是谁?正云里雾里,天晴一把拖住了他手臂,脚下如飞:“快走吧!时间不多了。”

  “不,不行!得救卫志!”彭莹玉终于反应过来,可天晴此刻膂力惊人,被她拉着,如何能停?

  “救了,已经救了,不就在我肩上吗?”天晴抬抬另一只手肘,他这才发现她左肩上果然扛着一个人,垂垂如两段麻袋,半点声息也无。

  “他、他已死了吗?”

  “怎么会!我怕他挣扎,解释又费时,把他丢出来之前便打晕了他。”

  “丢出来?”彭莹玉低呼一声,这才想起台上那个飞一般的影子,应该是丢一般的才对!而到他身前时一人变两人,显然是天青算准了距离,在落地前把卫志接住了。

  “不错。我打听过,张玉事先做了布置,行刑台上下都设了机关,所以才要官兵四下把守防范,但凡有人想上台劫囚,他们就诱敌入瓮。一旦进了陷阱,便逃脱不得了。这次公开行刑,目的就是将包括师父在内的本教骨干一网打尽。”

  彭莹玉回想了下当时看到的情状,便知她说得不错。想起当初还念头一动,怀疑过天青,不禁感嗟自己小人之心。“是了,卫志应也是担心这个。可他们都没想到,你居然会来!”

  只露出眼睛,也看得出天晴眉目笑展:“可惜我虽自个儿蹦得高跳得远,带着人就未必灵光

  了,只能委屈卫志叔被抛来丢去的。但愿他醒来别怪我就好。”

  “呵!命都是你救下的,他哪能为这点小事就怪你?”

  彭莹玉嘬嘴呼号,以哨音示意人已救到,大家撤离。自己领着天晴穿街过巷,在几间空屋绕进绕出地抄了四五次小道,终于推门走进了路边一座大宅。前院里祝波已举着灯笼等候多时,立刻带他们来到了后堂。

  “大护法,成了啊!”“碰上天狗食日,咱们还正着急呢!”“彭香主果然有真佛护体,百变不侵!”唐觉中包兴等人做事细心牢靠,功夫却不顶佳,被彭莹玉留下做接应,此刻见到彭家叔侄能安然归来,个个喜出望外。

  天晴把彭卫志放下,在他脸颊轻轻拍了拍,他却沉沉不醒。天晴微觉尴尬:“大概我下手太重了些……”往台上撒的那一把失魂散,估计他也吸进不少。

  彭莹玉摇了摇头:“他一身是伤,醒了也帮不上忙,就让他这么睡着吧。”说完抱起了他,放进后院板车上的干草堆里,拿了几捆给他掩住身体,自己带了笠,跳上辕子做起车夫。转头看了天晴一眼,他道:“今日你且去吧。要是遇到麻烦,你知道该往哪里送信。”

  天晴肃然点头,心中想,你不说我也要走了,宣府的事下不为例,只要你老人家不来找我,我还能遇到什么麻烦?咱们师徒一场情谊,今日就缘尽于此啦彭师父。

  “这位蒙面大侠,这里马棚中还有马匹,未知大侠需不需要?”包兴察言观色,认定大护法和这侠士应该认识,他才能出手相助彭香主。但听这侠士意思,却不像本教中人。

  “多谢好意。城中骑马反而惹眼,我自己走就行。”反正现在外面一定乱得很,随便往哪个犄角旮旯一钻,谁还顾得上她?都要跟大家永别了,天晴也不准备暴露真身,依旧蒙着面巾,压着嗓音。

  彼时全食已过,日头生光复圆,天色渐明。邹觉槐、华远执他们也仆仆赶到大宅,奔进了后院。见到彭莹玉叔侄二人都无恙,众人无不长舒一口气。“真佛保佑,这天狗来得太及时了!”

  天晴虽知他们有口无心,还是忍不住嘀咕:“怎么感觉好像骂我是狗似的……”

  包兴探过了风头,确定太平无事,便麻利卸了门槛,开了后门。彭莹玉赶了骡车出去,祝波跳上车板,压低了帽檐,也装成一副帮农的庄稼人模样。天晴向众人团团抱拳作别,跟着出了门,一人一车快要行到巷子口时……

  “呃——!”

  只听一声黯哑痛呼,众人回头,见正要合上大门的包兴心腹中箭,已仰面倒地。

  “包大哥!”天晴惊叫。对面房脊上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如春笋般冒出,居高临下瞄准了众人。

  “怎么这里会有官兵?!”门内邹觉槐等人都大惊失色。

  “燕王殿下算无遗策,早料到你们会行此招!今日我三卫士奉圣上钦旨,清剿妖教妖众!逆犯彭莹玉等,速速投降就缚!”往城门一侧的巷口通路已被三卫士死死堵牢,张玉站在阵中,大声喊叫道。

  话音刚落,便有数十羽箭齐齐射来,正正在骡车前后钉了两排。青骡被吓得嘶叫不止。进退维谷间,又是一轮箭矢招呼,如蝗如雨。华远执等人连忙打开大门,邹觉槐率几个武艺较高的堂主副堂主当即冲出,助天晴上前掩护。且挡且走间,包括唐觉中在内的好几人都受了伤,好在彭莹玉终于得以驾车退回院中暂避。

  门外笃笃嗖嗖羽箭打门声不断,与其说强攻,倒更像在施压。这样还不下死手,看来朱棣指示过张玉要抓活的。以他的性格,只要接到命令,就绝不会擅作主张,那还有的搞……

  天晴正盘算着,邹觉槐道:“如今前后门都被官兵堵死了,弄不好他们还会用火攻。万幸次间有条地道,师祖,你们从那里走!”

  “不可!他们能这么快找到这里,说明早有准备,怕就怕地道也在他们掌握之中。倘若他们在另一头埋伏,或者冲进屋子,堵死两头,在地道里放火熏烟,那咱们就要全军覆没了。”

  “那你说怎么办?就在这里等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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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明传奇志之肆羽易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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