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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病房出来，方宁默直径走向医生办公室。

　　老爸的手术还算顺利，原发性肝癌，现在是第三次手术，还好没有转移到其它部位，保持良好的心态，每天按时吃药，定期复查，以现在的医疗技术还能活好几年。

　　术后腹痛，呕吐，身体极度不适，现由老妈亲自照料，看着五十多岁的老头要遭受这种罪，心里实在不好受。

　　陈主任看见宁默走进来，不慌不忙地从电脑屏幕上抬起头：“小方，你来了，你爸的手术做的不错，但肿瘤是否完全坏死，要两个月后，复查才能确定。”

　　宁默：“谢谢了陈主任，我们会按时复查的。”

　　“抗癌药要坚持吃，这是没有办法的，钱的事情，你们得想想办法，人的生命只有一次。”

　　宁默：“陈主任，我们明白了。”

　　从医生办公室走出来，宁默拿起了手机，想给蒋君发条微信，告诉他老爸做完手术了，犹豫了一会，最后放弃了这个念头。

　　从老爸患病到现在家里花了几十万，在中国一个大病可以压垮一个家庭。

　　以前宁默看新闻时觉得这种事距离自己很遥远，现在却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

　　老爸老妈是工薪阶层，并不算富裕，宁默几乎把所有的积蓄都扔进了医院。

　　工作四年，作为一个程序员，收入还不错。

　　他在读大学时已兼职编写程序，累积到了丰富的经验，毕业后顺利进了一家不错的科技公司做实习程序员，一年不到便转正。

　　现在跟蒋君同住，蒋君比他大两年，是他男朋友。

　　房子是蒋君的，除了平时必要的吃用外，基本不怎么花钱，日子过得很滋润。

　　很多程序员都会接私活，给别的小公司开发、调试、修改小程序什么的。

　　可宁默没有做过，因为他的收入足够生活有余了，他对钱的概念并没有那么重，觉得够用就行了。

　　两年的存款在老爸患病后逐渐花光了，宁默开始不停接私活，才勉强维持了老爸的医药费。

　　身体的累并不重要，与生活伴侣缺乏良好的沟通才让宁默觉得心累。

　　宁默回到病房，看着老妈一手扶着老爸，一手拿着小盆接呕吐物，他马上过去帮忙，扶着老爸，轻轻给他顺背。

　　老妈的眼眶又红又肿，明显刚刚哭过。

　　宁默笑了笑说：“妈，你高兴才对，哭什么呢？刚刚陈主任说了，手术很成功，老爸的命长着呢！”

　　床上的老爸五十几岁，头发已经发白，看上去像六十多的样子。

　　老爸吐完躺在床上，沙哑着声说：“你别以为我这样就管不了你，你快跟那个男人分开，早点结婚生孩子去。”

　　老妈咽梗着说：“老头子，你别说话了，病成这样，你还管儿子干什么，默默，这次又花不少钱了吧？”

　　宁默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故作轻松地说：“能花多少钱，现在都有医保报销的，自己出一小部分，政府出大部分，你儿子现在也出息了，每个月挣得多，钱的事，你们别担心了，你们的钱留起来给老爸买点营养品，补补身体。”

　　老爸咳了两声还想说什么，老妈恼火了：“别再说了，儿子的事别再管了，先把自己身体养好再说。”

　　这时方宁静匆匆赶来，对上方宁默的眼神后立即转移了视线，低声叫道：“哥、爸、妈。”

　　自从妹妹方宁静知道他是同性恋后，不喜欢跟他亲近，他也不想勉强。

　　宁静走到床头，看着痛苦又憔悴的老爸，不由心痛起来：“爸，你觉得怎么样？我带了点粥过来，要不要吃点？”

　　说着把保温盒放在桌子上。

　　老妈流着泪说：“吐成这样，哪吃得下？你们老爸作了什么孽啊，一把年纪要受这样的苦。”

　　宁默走过去搂了搂老妈的肩膀：“妈，现在医疗技术非常先进，爸的病肯定能治好，熬过这几天后，老爸不一样能活蹦乱跳的吗？”

　　老妈流着泪不住点头，宁静也安慰道：“妈，你不要担心了，爸会好起来的。”

　　床上的老爸又发出作呕的声音，三人手忙脚乱起来，拿小盆的，扶老爸的，还有擦脸的.....

　　两小时后，宁默向老妈告别，他要回公司上班了，临走时跟宁静说：“静静，我送你吧。”

　　宁静沉默了一会说：“好！”

　　车上一片沉默，妹妹跟他在一起的时不太喜欢说话，这让宁默很怀念小时候两兄妹的相处方式。

　　他比宁静大两年，小妹妹总是跟屁虫似的跟在他身后，他作为哥哥也很有担当。

　　有零食让妹妹先挑，有人欺负妹妹，他立马挥着小拳头跟人干架，不管别人比他高大多少，他也不会退缩，保护妹妹是他的天职。

　　可惜一切在高二那年变了。

　　虽然现在妹妹有男朋友，多一个照顾妹妹他应该感觉欣慰，可偏偏那个男人一点也不靠谱。

　　“最近过得好吗？”宁默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还行！”宁静小声回应。

　　“林康正还出去鬼混吗？”

　　宁静身体明显僵了一下说：“哥，过去的事别提了，我们现在很好。”

　　宁默：“行，你过得好就行，但我不会让人欺负我妹妹，要是我知道他再出去鬼混，我一定揍死他。”

　　宁静侧头看了眼宁默，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把宁静送去了上班的地方，时间已经下午三点多了，宁默也赶回了公司继续上班。

　　刚坐上座位，对面的吴凡滑着椅子靠了过来：“宁默，你爸怎么样了？”

　　宁默按了按开机键：“还能怎么样？吃药，复查，肿瘤再长出来继续做手术。”

　　吴凡：“这病真是富贵病，穷人病不起，特烧钱，你钱够吗？我有一点，但不多，借你一点可以。”

　　宁默开始点击鼠标修改程序：“暂时还行，你多介绍点私活给我吧，我要攒够这一年的医药费。”

　　吴凡：“好，注意身体，不能太累啦，小心猝死。”

　　宁默飞了一脚过去：“滚！”

　　吴凡夸张地叫了一声后，又滑回自己的座位，继续敲击键盘。

　　今天请了大半天假，工作进度肯定跟不上，今晚又得加班了，宁默给蒋君发了个微信。

　　宁默：【君，今天要加班，不用等我吃饭！】

　　蒋君：【知道了！】

　　蒋君在金融公司上班，很忙，收入很高，不过两人财务独立，宁默再缺钱也没跟蒋君提过。

　　宁默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家事烦到他，所以一直没提，只是说他爸因病住院，反正蒋君也不会问。

　　蒋君对很多事都不感冒，对宁默，对宁默的家事，从来不问，夜深人静时，宁默会想，蒋君有多爱自己。

　　有时宁默觉得自己挺犯贱的，他大学念的是程序开发，蒋君是金融系。大二那年认识蒋君，那时蒋君念大四，是他的学长。

　　由于金融系要搞一个股票评估类的软件，这任务刚好分给了宁默那个组，一来二往便结识了蒋君。

　　那位学长话少，严肃，一本正经，这种清高的气质深深吸引着宁默。为了接近蒋君，他有事没事找人家谈谈国家经济发展趋势，西方经济发展方向。

　　毕业后俩人一直保持联系，本来宁默也觉得没戏了，直到宁默23岁生日，蒋君向他表白，才成为了恋人。

　　当时蒋君说过，不能给他完美的爱情，他也不会照顾别人，而且他要为事业拼搏。

　　宁默说，那由我照顾你吧，你去拼搏你的事业。

　　刚开始那一年，宁默确实享受了恋爱的滋味，蒋君是他的初恋，他很珍惜这段感情，甚至希望跟蒋君过一辈子。

　　可惜多美好的爱情还是被时间和生活琐事冲淡了，热恋期结束后进入了磨合期。

　　两人闹矛盾时，宁默会把心里的不愉快说出来，但蒋君不喜欢吵架，也不太喜欢说话。

　　吵架时，蒋君沉默不语，不解释也不说话，或者单独锁上房门，拒绝一切交流，剩下宁默一个人唱独角戏。

　　几天后，等宁默的气消了，两人又和好如初，可只有宁默知道，他心底渐渐积起来的怨气有多厚。

　　宁默抹了抹脸继续修改程序，等他回到家时，已是晚上九点多了。

　　用门匙开了门，换了拖鞋，直接去厨房找吃的。

　　因为在赶进度，晚饭只吃了一点泡面，不过他现在对泡面那味道越来越反感，估计以后也吃不下去了。

　　冰箱还有一点冷冻肉，一个包菜，合着可以做一个菜了，宁默把肉拿出来解冻。

　　书房的灯亮着，宁默轻轻走了过去，门没有关，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在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

　　宁默靠在门边问：“君，你吃饭了吗？我做菜，给你也做点？”

　　这套两居室的房子是蒋君父母给他买的，一间是书房，另一间的卧室，书房有两张书桌，每人一张，卧室只用来睡觉不工作。

　　蒋君抬起头，推了推金丝眼镜说：“不用了，我吃过了。”

　　宁默走过去给他捏了捏肩膀说：“别太累了，早点休息吧。”

　　蒋君拍了拍他的手背说：“你也是！”

　　宁默走出了书房门口，转过身来说：“我爸今天做手术了，手术很成功。”

　　蒋君头也没抬地回应：“嗯，那挺好！”

　　宁默喉咙涌上了一种苦涩的味道，蒋君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除了他的事业。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蒋君已经表明过态度了，他不懂照顾人，他要为事业拼搏，现在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埋怨。

　　只是宁默感觉真的累了。

　　蒋君的家人，他没有见过，蒋君说暂时还不是见面的时候。

　　他想带蒋君见他的家人，可他的老爸反应太激烈，也不是时候，于是双方都搁着。

　　现在看来没有必要见面了。

　　匆匆炒了菜，果腹后，时钟显示十点多了，宁默再次走进书房问：“一起洗澡吧？”

　　蒋君：“你先洗吧，工作还没完呢。”

　　宁默很怀念刚恋爱的时候，蒋君工作虽然也很忙，可晚上两人一定空出时间亲热，那段时间宁默觉得特别满足。

　　工作，工作，回到家也是工作，两人严重缺乏沟通，或者说蒋君根本拒绝沟通。

　　宁默洗澡后躺在床上，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这就是他的爱情，真是太扯蛋了。

　　他们像情侣吗？感觉更像室友！渐行渐远的俩人还有爱情吗？

　　这一年，宁默想过无数次分手，却从没有一次说出口，他舍不得，这是他的初恋。

　　宁默拿出手机打电话给他的发小：“老肖，睡了吗？”

　　肖卓：“没呀，默默，这么晚找我有事吗？”

　　电话里面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是谁呀，这么晚给你电话？”

　　“想什么呢，是默默，你以为是谁呀？老子这么不靠谱吗？还嫁给我干嘛？”

　　宁默拿着手机笑了笑，这是他的两个发小，肖卓和林丽，他们三人从小学到高中也在同一所学校就读，小学三人都在同一班，所以感情特别好。

　　肖卓和林丽大学毕业后便结婚了，现在儿子两岁。

　　林丽抢过了手机说：“默默，怎么了？找老肖什么事？”

　　宁默：“没什么大事，老肖认识房产中介，让他帮我问问我上班的附近有没有房间出租，最好跟人合租的，便宜点。”

　　肖卓夺回了自己的手机，在林丽凶狠的目光下开了免提：“默默，你找房间干嘛，是蒋君那家伙欺负你吗？你跟他分手了？”

　　“那闷葫芦不要也算了，每次跟咱们见面，好像咱们欠他几百万似的，爱说不说。”林丽尖着嗓子说。

　　宁默还没说话，肖卓又继续说：“默默，究竟怎么回事，你快说呀，急死我们了。”

　　林丽：“你先别说话，你让默默怎么说？”

　　宁默：“轮到我说了吗？”

　　“说呀！”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宁默：“我想跟君分手，爱情没了，倒不如留住以往的美好，以后见面还是朋友。”

　　林丽：“默默，没关系的，你没地方住，来住我们这里，还有一个房间呢？”

　　肖卓：“默默，你跟蒋君说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还没，不过我这次下定决心了。”

　　肖卓：“嘿，没事的，有我们呢，你爸的事怎么样？”

　　宁默：“还好，就是花点钱，别再说借钱给我了，我暂时够用。”

　　明明他们要供房要养儿子，但在老爸患病后，还是塞了几万块过来，这钱本来是补办蜜月旅行的，结婚时刚毕业穷得叮噹响，俩人办婚礼的钱都是三个一起凑的。

　　怕宁默不肯收，林丽还笑说着，去什么蜜月旅行，累得要命。

　　反观蒋君，完全不过问，有时宁默觉得，即使是室友也不至于这样冷漠吧，原来蒋君当初说的不会照顾人，真的没有说谎。

　　宁默并不是想要蒋君经济上的支助，他需要的是心灵上的慰藉。

　　家里的事让他很烦恼，钱花光没所谓，但他希望蒋君关心一下他的情绪，能听听他的倾诉。

　　每次他说起他爸的事，蒋君的回答是“嗯”“挺好”“注意身体”，并不会作深入的交流，这样的对话像一盆冷水倒在宁默身上，冷得他没法再说话。

　　肖卓：“我保证这两天给你找到房子。”

　　宁默：“谢了！”

　　宁默挂掉了电话，很快便睡着了，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身边也不见蒋君的影子，但他的体温还留在床上。

　　微信提示声响了，是蒋君。

　　蒋君：【默默，我先回公司！】

　　宁默重新躺下，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夏天要么热个半死，要么下起雨来特别猛，雨天路上的车也特别多，宁默刚好赶在八点半前回到了公司。

　　吴凡看见宁默进来斜了他一眼，宁默提着电脑包走到他身边。

　　吴凡低声说：“给你接了活，等下发给你。”

　　宁默：“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吴凡：“行了，跟我客气什么。”

　　宁默打开电脑浏览租房的信息，被吴凡瞄见了。

　　“是你想租房子吗？你不是跟蒋君一起住吗？他那么有钱还要你租房子？你们不是分了吧？”

　　宁默：“准备分了，别大惊小怪的。”

　　吴凡：“宁默，不是我嘴贱哦，我觉得蒋君是有钱，但他也不怎么关心你，你家里这么大一件事，他竟然也不过问，分就分了，你长这么好看，怕不找更好的吗？”

　　宁默的确长得很好看，站人群中也能一眼认出，183的高个配上大长腿，妥妥帅哥一枚。

　　宁默：“我爸的事，是我没跟他说，算了，已经决定了，没什么好说的，是兄弟就帮我找房子吧。”

　　今天出奇地按时下班了，肖卓打电话过来，房子找到了，两居室，跟人合租，明天看房。

　　要走的始终要走，宁默心里有点不舍，不过对比一年前，现在剩下的是心冷多于不舍。

　　车子发动了几次也没有成功，宁默打电话给相熟的汽车维修店，他们派人拖去维修。

　　他握着手机，想给蒋君打电话，又怕听到令他失望的话。

　　几秒后还是拨通了蒋君的电话，蒋君的公司在宁默的公司附近，过来也很快。

　　蒋君：“喂，默默，什么事？”

　　宁默：“君，我的车子快了，你也快下班了吧，能顺便过来接一下我？”

　　蒋君：“默默，我还有工作没做完，你打个车回家吧。”

　　宁默：“好，我做好饭在家等你，早点回来吧。”

　　蒋君：“嗯，挂了！”

　　明知道是这个结果，但宁默还是不免有点失望，他甩了甩头发，竟然决定离开了，何必再眷恋。

　　第二天中午，利用吃饭时间，肖卓和宁默去看合租的房子，旺中带静的小区，附近有公园，有超市，非常方便。

　　房子的业主当时买了两个停车位，房租已包含停车位了。

　　宁默估计不会太便宜，但听到房租后着实吓了一跳，实在太便宜了，几乎等于只租一个停车位的价钱。

　　宁默和肖卓停好车，并肩走在宁静的小路上。

　　“老肖，你有没有搞错，这么便宜，那房东不亏死？”宁默满腹疑问。

　　肖卓不以为然地说：“我听说，这房东特有钱，不在乎这点钱。”

　　找到了5座，坐电梯上了22层，按下了2203的门铃。

　　开门的男人皮肤有点黝黑，身材高大健硕，比宁默还高了半个头，剪了个寸头，英俊的五官非常立体，下巴还留着胡渣，是那种粗犷的型男。

　　宁默和肖卓看着眼前这个人，愣住了，反而是对方友好的笑了笑，这长相笑起来还带点痞气：“老同学，好久不见！”

　　肖卓推了推这个男人说：“沈天昊，竟然是你呀！”

　　宁默：“沈天昊同学，你住这里？”

　　天昊把他们请进了屋，三人坐在沙发上聊起来。

　　天昊：“这是我叔叔的房子，他去国外了，也不在乎这一点钱，想找人看看房子，我一个人住觉得很闷，所以才找人合租。”

　　这强大的理由把这么便宜的房租解释通透了。

　　天昊：“你们是谁想租房子？”

　　肖卓：“是默默想租。”

　　宁默小心地问：“嗯，是我，我可以租吗？”

　　天昊：“当然可以，你随时可以搬进来，这里的任何东西你可以随便用，水电费，我们分摊，下面有一个车位是你的了。”

　　宁默：“我以为你会想找一位美女合租。”

　　“我不喜欢美女。”天昊摆摆手站了起来，指了指那次卧，“这房间是你的，我昨天刚换的床垫很干净。”

　　宁默跟他走进了卧室，扫了一眼，很干净，明显收拾过：“沈天昊，谢谢你！” 我男友是装修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