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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人之间隔着一条马路。
斑马线的距离，是二十二米。
在那一刻，李楠没有惊讶，没有意外。
好像一切虽然不在预期，却也那么自然而然。
他只是认真看着安首霖的人，她初走入他视野，整体形象还是比较模糊，到后来慢慢将她身上每一个细节都看得很清楚，她迈动的双脚，最后站定在斑马线前，她的手插在裤兜里，头也是朝着前方直视，她的脸，她的眉毛，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巴——
她的嘴角向上扬了扬，那是在微笑。
红灯灭，绿灯亮。
李楠直直朝安首霖走了过去。
安首霖静静在原地等他。“外教组织的聚会结束了？”一到安首霖面前，两人就很自然地并排一起朝着家方向走。“结束了。”外教知道学生不能太晚回去，派对结束得不会很晚，安首霖从学校离开要走的这条路，也是回家的必经之路。
她刚才其实是不用过马路的，只是刚好经过了这个地方，看到李楠站在街对面，于是也停下了脚步，没想到这么巧，他同时看到自己了。
“你呢，去参加丁同学安排的聚会了吧。”
“你知道是他安排的？”
“知道，他也喊过我了。”“今天是外教自己国家的节日，现场应该热闹。”“特别热闹，他们又唱歌又跳舞，虽然平时上课就很活泼了，今晚是特别活泼。”“我校队那些队友玩得也挺疯的。”
“你喝酒了吗？”安首霖突然问。
李楠下意识伸手捂了一下嘴巴，“闻得到？”“能闻出来有些酒气。”“……他们起哄，我就跟着喝了点，不多，一杯……平时滴酒不沾。”
安首霖笑了：“偶尔喝一喝也没什么，在我家那边，有重要仪式的时候，也是有酒的，参与的每一个人都必须喝，不分男女老少。”“那应该是度数比较低的酒吧。”“不算低，比较烈，但那是对身体好的药酒……对了，我看你今天收到特别多礼物。”
提到这个，李楠有点尴尬。
“……是比较多，送的人我都不太认识，有的甚至没见过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送给我。”“有礼物收，代表有人记挂着自己，这是好事。”
“好事？”李楠倒是觉得挺有负担的，接着，他说明了一直以来收礼物，会一样一样看过，以此判断哪一些可以留下，哪一些必须还给对方。
听上去确实是个累活。
安首霖笑出了声：“我是头次见有人收礼收得这么辛苦，我觉得，你得要拥有一项能力，在你身上周围环绕着一圈字：本人不收礼，只有那些想送你礼物的人才能看到。”
李楠惊讶，安首霖是会读心术？
怎么跟他想法那么相似？
“你呢？有收到什么？”他顺口一问，或许潜意识里也想知道，有没有其他“情敌”存在？安首霖摇头：“我在学校没收到礼物，家里那边，我们也不过这个节，没有讲究。”
她这么一回答，让李楠后悔问了，他本来想说，自己原本打算送礼物给她的，但既然最终还是没送成，那还是别说了。
身边时不时走过来一对情侣。
气氛顿时变得有了些暧昧。
李楠跟安首霖两人暂时都没有说话了。
这种沉默，却是无声胜有声的默契。
每一次他们并排走的时候，李楠都会注意让自己的脚步不迈得太快，防止安首霖跟不上他，安首霖也会注意让自己加快一些速度，防止跟不上李楠，久而久之，这两人一旦并排走，就会自动自觉调整迈步的速度，像是经过了很多训练。
不用刻意控制。
到了那个时刻，自然而然就会那样子。
跟有好感、喜欢的人待在一起的时间，总是会觉得太短，很快，李楠跟安首霖走到了她家巷子口，告别之前，安首霖从自己包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她脸上表情有些不自在。“我知道你今天已经收了很多礼物，你也表达出对收礼物的负担感，不过……我已经替你准备了，要不，你就收下？”
其实刚才一跟李楠碰面，她就想把礼物掏出来了，只不过在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才会中途提到收礼物这个话题，谁知李楠表现出来的，是对此的负担，她就没好意思拿出来，直到现在两人都要分开了，再不给就错过圣诞了，她才终于送出了手。
李楠当时的感觉特别奇怪。
首先，他自己没送安首霖礼物，会愧疚，没想到对方还挑了个礼物给自己，更愧疚，另外一个是，他收了这么多礼物，从来都没有觉得内心是真正感到开心的。
可刚才，当安首霖掏出小盒子的那一刻——
他心跳加快，那特别欣喜的状态。
你在意的人，对方也在意你，还花心思给你准备了礼物，你绝对是会感动的，李楠有点理解了，为什么刚才安首霖说，收礼物的人是被人记挂着的，是件好事。
按照平常的习惯，他会一只手伸出去接礼物，但不自觉的，就两只手都伸出去接了过来，那是个墨绿色的扁方盒，被包装得特别精致。
“盒子跟彩带都是我自己去店里面选的，包扎也是自己弄的，我还是第一次弄这个，如果不好看的话……别嫌弃。”
如果这也叫不好看的话，那世界上没有精致的东西了，李楠当然不嫌弃，他问了句：“我能现在把它拆开？”国内送礼，一般都是习惯等客人走了之后再把礼物打开，国外是喜欢当着送礼人的面，李楠以前遵循的是国内习惯，现在安首霖送给他的东西，他想当场看看。
“当然可以了。”
在拆礼带结的时候，李楠手上动作比较轻，生怕不小心就把它给扯断了什么的，这份小心翼翼看在安首霖眼中，心里还挺开心。
盒子一打开，一眼看上去，李楠并不知道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那是个类似于U盘的，长条形的金属条，墨黑色表面上还有一些肉眼可见的突起。
“我前几天去逛街时，在一家很古老的商店里，淘到了一个MP3。”
安首霖解释道，MP3，就是某种音乐播放器，对现在的年轻人来说是有些陌生了，最早时候大家听歌，用的是随身听，那种放磁带卡带的，到后面有了这种像U盘一样的播放器，里面可以储存某些格式的歌曲，方便携带，再到后面，智能手机发展得越来越快，直接用手机就可以听歌，它也就被淘汰了，说是古董，没问题。
李楠在很小的时候也用过听过这个东西，那是以前他堂哥来他家玩的时候给他的，他不算是一点概念都没有。
“我在里面放了一些歌，你觉得有压力的时候，可以听一听，能起到缓解压力的作用。”安首霖不仅送了李楠一个音乐播放器，也相当于是“送”了一些歌给他，这对李楠来说，特别具有新鲜感。
“……谢谢。”
李楠把盒盖重新盖好，有些不好意思：“我之前也想过要送你圣诞礼物的，真的想过……那天上课的时候，不是问你喜欢什么吗，后来，”他说了实话，“后来觉得时机不太好，就没送了，我下年一定送。”
这是他这个直男能说出的，最真诚的话了。
安首霖并不介意：“送礼物是我自己的事，不用回送……其实那天，你在本子上写下那句话问我时，我大概也能猜到一点。”
能猜得出来？那不是更不好了，既然先给了对方一点期待，真正到了那天却什么表示都没有，会更失望吧？
见李楠有些懊恼的表情，安首霖继续道：“我本来没有勇气送你礼物的，也是因为你问了我，我知道你想送给我，才给了我信心。”
没勇气？送自己礼物，会需要勇气？
李楠有些不理解，突然间想到自己的状况，也就明白了，自己思前想后，有所顾虑，没能送成安首霖圣诞礼物，不也是因为怂，没勇气？
安首霖跟自己是一样的。
跟自己又不是一样的。
她比自己更勇敢，更会主动去表达。
“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我也回家了，我们……迟点见。”
这个“迟点见”，有点奇怪，以前在分别时，安首霖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那是“明天见，明早见”，如果第二天是周末的话，就是“明天上午见，中午见，或者下午见”，今天刚好周五，一般来说他们周末时会约着一起进行辅导的，终归还是会见面。
当时，李楠并没有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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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完，躺床上时，已经十二点多了。
这相比于李楠平常的作息时间，晚了一个多小时。
但他没有觉得很困，大概是因为安首霖送他的那份礼物，所带来的某种触动，让他暂时忘记了其它感觉，只是头有点晕，跟晚上喝的那杯洋酒有关系。
篮球队的微信群里面，可以看到那些人还在疯，他叮嘱了一句“不要玩太晚，不要喝太多”，也就打算睡了，关台灯之前，看到放在床头柜上的，安首霖送他的礼物盒子，他又坐了起来，将盒子拿到手上打开，把里面那个MP3取出来仔细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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