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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宫，蓟年宫。
李斯站在宫殿的阶梯下却迟迟没有迈出一步，他那苍老的脸上皱纹如浪波般集结，那双眉毛始终紧锁未曾松下，在他手里握有着一捆厚厚的卷轴，像是那写满知识的著作。
李斯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他的心微微一颤，在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了王翦的身影从蓟年宫大殿里走出。
“王将军有礼了。”李斯先行拜礼，他有些诧异王翦为何也会在蓟年宫面见陛下。
王翦回礼，“廷尉大人找陛下是为了设立郡县之事？”他看见了李斯手中那卷厚厚的卷宗，便以为是地问道。
李斯有点心虚，他强装镇定点了点头，他反问道：“那将军找陛下是为何事？”
王翦大笑，“当然是向皇上请命告老还乡啊！”
李斯一愣连忙说：“将军老当益壮，帝国还需要将军您来坐镇呢。”
王翦摆了摆手，“老了老了，将来是年轻人的战场，我们这老一辈的也该休息了，至于帝国军务有王贲以及蒙武将军在，大人无需操心。”
“将军所言极是。”李斯笑笑，“王贲将军也是继承了将军您的熊勇，是将军教导的好啊！”
王翦大笑，“哈哈哈哈，大人过奖了，贲儿还有很多东西要学，那臭小子只对打仗杀敌感兴趣，眼下也和平了，让他读点经书也好，有点涵养。”
王翦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斯一眼道：“老夫知道大人的目的是什么，只是这条路不好走，大人要慎重。”
李斯的嘴角突然微微颤动。
“的确，王绾的思想还停留在过去，他也使皇上不愉快，在政绩上也一般般。”王翦瞥了李斯一眼，此时的李斯作揖礼低着头。
“他随时有可能被陛下替换，这也是你的好机会，但是.......”王翦神情严峻。
“永远不能触发到皇上的逆鳞，那时别说丞相之位，大人能不能保住性命可就难说了。”
“李斯斗胆问一句，陛下的逆鳞是.......什么？”
王翦并没有及时回答而是身子走开，当他走了几步时又突然停下来，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他一字一顿对着李斯说：“立后。”
立后两字不重不轻，却在李斯心中激起一阵阵浪花，他下意识看了看手中的卷宗，神情复杂。
大殿内，嬴政将大将军的官印交给身旁的太监，太监的穿着和其他太监相比颇为华丽，看得出他是太监中的领头人物。
那名太监手收好官印后偷偷看了嬴政一眼，小声问道：“陛下真的就让王翦将军这样离职么？将军是帝国的猛将，没有他，微臣怕.......”
“怕什么？”嬴政语气冰冷，“那些六国余孽还有何力量反抗朕？”嬴政起身，走向摆在桌案附近的剑架。
他将放在剑架上的泰阿剑取下，“赵高，朕问你，朕的手中握着是什么剑？”
望着嬴政左手握住剑鞘，右手按在剑柄上，赵高神色认真：“威道之剑，泰阿剑。”
“当年晋军进攻楚国，楚国在危急存亡时楚王以此剑破了二十多万晋军。”嬴政把剑稍稍拔出。
“内心之威，才是威道，所以楚王战胜了二十多万大军。”嬴政转过身看着赵高，“赵高，你说楚王那次的杀戮是为了什么？”
“楚王用泰阿剑保全了楚国，所以他的杀戮是为了救国，为了扼制晋国在楚国所犯下的暴力！”
“如果杀戮的存在只是为了解决暴力，结果只会是得到更大的暴力！”嬴政将剑抽出猛地挥下，剑发出阵阵锋鸣。在那威猛的剑势下，赵高竟然有了腿抖的感觉。
“不管是剑还是刀，武器存在一日就会有暴力。”嬴政在剑架前思考了一秒，他将剑身放在第一层架子上，而剑鞘放在了下一层，“吩咐下去，除了大秦士兵以及.......一些大家宗族外，帝国内所有武器统统回收重新熔铸，反抗者以叛逆罪论处！”
嬴政冷笑，“没有了武器来源，就算六国余孽不死，也没有了爪牙。”
“诺。”赵高回应。这时一名侍从跪在门外，“陛下，廷尉李斯求见。”
嬴政挥手，“恩，你们退下吧，赵高你也是。”
“诺。”屋内所有的侍从同时回应，有条不紊地退出门外，李斯走进屋内，赵高走在最后，在合上门前那一刻他看了李斯一眼，把目光瞥向他手中那捆厚厚的简牍，嘴角微微上扬。
“砰！”门被合上，李斯也提起了精神。
李斯抬起头，只看见嬴政背对着他，身子站在剑架旁。李斯看着那泰阿剑，额上冷汗直冒。
“陛下把剑抽出.......是刚擦拭完剑么？还是......”李斯心里忐忑，他轻轻清了清嗓子，“陛下，臣将证据带来了。”
嬴政伸手握住剑柄把剑取下，他握住剑转过身子正对着李斯。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持住剑去审判一个人了，记忆中上一次自己握剑审判的人还是自己的母亲。
嬴政站在高处俯视着他，眼里黑龙一闪而过，他君王的姿态压得李斯不敢出气，而他的双瞳是黑色的，深邃的黑。
嬴政走下台阶缓缓逼近李斯，“证据？”嬴政开口。“你手中的证据是真的么？朕看见的就一定是事实么？”他看李斯的双眼好像有刀子飞出。
嬴政走到李斯身前几步外停下身子，那对黑瞳突然明亮，像是燃烧着炭。他举起手中的泰阿剑剑指李斯，李斯“扑通”一声双膝跪地，他心里浮现恐惧，全身颤抖。
“陛下！陛下这是为何？臣不知犯了何罪？”
嬴政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斯眼神寒冷，“韩非虽然一心为了韩国着想，然他罪不至死，朕听了你的妖言惑语将韩非打入狱中，可是当朕回心转意了要去找他时他却自杀了。”
李斯的心猛地触动了下。
嬴政冷笑，“服毒而死？韩非入的是黑龙狱，一切饭食都要验过才能送到犯人面前。”嬴政将剑身侧放架在李斯的肩膀上，李斯身子抖了抖，眼神却留在了泰阿剑上。
“狱长说，那日除了狱中士兵就只有你来过，而韩非食的就是你这个老同学送的饭菜！”嬴政暴怒。
“韩非信任你这个老同学所以没有让狱长去验食，所以最后他死了。”嬴政将剑身一侧，剑锋离李斯的脖颈只有两寸之遥。“说！为何要杀了韩非！你知道他对帝国有多重要吗！”盛怒下的嬴政如同一只醒来的狮子。
“陛下，不是臣杀了韩非，臣......也不知那饭菜里会有毒啊？臣，臣只是想狱中饭菜清淡，想给韩非吃顿美食。”李斯苦苦为自己辩解，但他眼神已经有些飘忽，额上也落了几滴汗。
嬴政微眯起眼，“朕猜你现在是想......那狱长在韩非死后就被你派人暗杀杀死了，又是怎么把真相告诉朕的呢？”
李斯突然沉默，他的心思彻彻底底被嬴政窥透，他微微颤抖，不敢抬头看嬴政，怕看见那对充满杀意，没有人性的眼睛。
“你知道人永远摆脱不了的是什么么？”嬴政蓦然把剑收回，嗓音微凉，走在阳光能照射到的地方，衬得身姿颀长挺拔。 一场游戏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