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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玉从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与这御书房结缘。
自从那位皇帝开了金口,让他进入朝廷效力后,一连多日来,每每一道口谕下到康王府,就将他招来了这里。
站在这个象征着昌隆国最高级的议事之处,箫玉低头垂手,尽量摆出一副恭顺敬畏的模样。
此时那位皇帝正坐在他的龙椅上,跟他的那些大臣商议着‘朝廷大事’,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严肃又认真,拜这位皇帝所赐,这几天,箫玉已经见遍了工部,户部,礼部等等,各个部门排的上号的大臣,并且从王大人的折子,听到了李大人的上奏,从张大人的参事,听到了赵大人的谏言------。
今日,箫玉又在此站了不下一个时辰,表面看起来依旧是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可是心里面箫玉却有些想笑,这位皇帝每天都要想方设法的找来一些事情,然后叫来一些大臣在这里商议,再趁机把他也招来。
箫玉都要忍不住在心里叹,不说这位皇帝有没有觉得不耐,那些大臣恐怕心里都已经开始犯嘀咕了,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如此费事的商议,可还是被这位皇帝特地拎出来,然后让他们在此一站就是几个时辰,还要做出一副认真商讨的样子。
箫玉总是听着听着便开始神游,思绪不知飞到了何处,可这位皇帝既然把他叫到了这里,自是不会让他只在那里干听着,每当箫玉开始神游时,这位皇帝便会突然看过来,向他开口道:
“卿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卿觉得某某大人的建议如何?”
“卿可有异议?”
或者仅仅是“卿不妨也说说看。”
一到这时候,箫玉便不得不把神思拉回来,回答这位皇帝的问题,箫玉有时候也忍不住奇怪,自己明明低着头,都没有看向这位皇帝,而且他的脸上还戴着面具,可这皇帝竟每次都能在他快要神思飘远的时候,恰好开口叫他,以至于箫玉都要怀疑,这皇帝莫不是时刻都在盯着他,可是这皇帝又明明一副,全部心思都在商议国事上,箫玉摇头,实在想不明白,只能叹一句,果然是君心难测。
不过箫玉在回他话的时候,恭敬之中总是透着敷衍:
“臣觉得某某大人说的很对。”
“臣愚钝,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建议来。”
“皇上英明,臣没有什么异议。”
有时候,被问的实在搪塞不过去,箫玉便开始背那些曾学过的古人名言,诸如‘亲贤臣,远小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等等。
这些话说它们没用吧,它们又确实是些大道理,可要说有用,也只是一些道理而已。
皇帝听到这些话后,面上的表情也不会有什么变化,还是那样的深沉难测,然后继续跟他的大臣们‘商议国事’,或者是点点头,说一句:“卿此言有理。”后,继续跟他的大臣们‘商议国事’。
当几位大臣离开时,箫玉便也要跟着退下,可又被皇帝一声“卿先留下”,而不得不停下脚步。
箫玉站在那里,依旧保持低眉顺眼的模样,等着皇帝接下来的话。
可是这次,皇帝许久没有开口,箫玉站的久了,便忍不住抬起头,向上面看去,这一看,却不由心中一滞。
平心而论,箫玉对这位皇帝,虽心中有着很深的芥蒂,可也不得不承认,他治国上绝对算得上英明睿智,对于自身也是严于律己,脸上的表情从来都是莫测高深,不论坐着站着,身姿都是挺拔而端正,让人一见之下,就不由生出敬畏之感。
可是现在,这位皇帝,却是慵懒的靠坐在自己宽大的龙椅上,将胳膊随意的搭上旁边的扶手,深沉的眼眸中似笑非笑,肆意的向箫玉望了过来,完全不见了平日里那威严稳重的模样。
箫玉立刻又垂了眼。
这时却听皇帝的话传了过来,低沉之中带了一丝随意:“卿对朕可是有什么不满?”
“臣没有。”箫玉垂头平静道。
“那就是对朕有怨恨?”
“臣不敢。”
皇帝这次竟然笑出了声,低低的带了一丝磁性:“那朕明白了,卿是对朕又不满又怨恨。”
箫玉跪了下来道:“臣惶恐。”
这次皇帝久久没有出声,直到箫玉再一次抬眼,却见一双明黄龙靴出现在自己面前,箫玉不由吃惊,心中有些琢磨不透,今日这皇帝倒是跟往常不一样,不知道又要上演哪一出,不过,他爱做什么便做什么吧,只等让他满意了,就各回各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卿将头抬起来,看着朕。”不久之后,皇帝出了声。
箫玉无奈,只得仰头看向这位站在他面前的皇帝,箫玉早就知道,这位皇帝长得高大挺拔,可是这般跪着,从下往上看时,才更觉出他的伟岸,竟然有一种将人完全笼罩起来的威慑力。
皇帝弯下腰,依旧一副慵懒随意的模样:“朕知道,卿对朕有诸多的不满,甚至是不屑,在卿的心里,怕是连一句真心实意的话都不愿与朕多说的。”
箫玉又垂了眼“皇上雄才伟略,治国有方,臣自是十分敬仰,怎会---”
这话还没说完,却是戛然而止,只见那位皇帝蹲下身,拉起箫玉按在地上的手,放在了自己掌中,另一手也覆在了箫玉的手背上。
“那卿为何就不愿与朕说一句真话,满口都是敷衍推脱,朕是真的欣赏卿的才华,诚心邀卿入朝辅佐与朕。”皇帝道,眼神里流露着真诚:“当初陆贵妃之事,确实让卿受了委屈,不过她现在已经是朕的贵妃,以后朕定会在别的地方补偿与卿。”
箫玉将手抽了回来,清丽无波的双眼直直看向皇帝,平静的声音中带了清冷;“承皇上看重,臣不胜感激,不过臣实在才疏学浅,怕是为皇上做不了任何事,还望皇上赎罪。”
两人视线相对,箫玉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皇帝的眼中闪过了什么,然后便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箫玉:“朕说过,会给卿时间考虑,卿先回吧,不过,卿记住朕的话,朕做事从来不会半途而废。”
从皇帝那里出来,箫玉快步向宫门口走去,羽蝉跟在身边问:“公子,那皇帝又找您做什么?这些天,都把您当成使唤的小厮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还能做什么,就如你说的,给他当个使唤的奴才。”箫玉边走边说了一句。
“啊!”羽蝉吃了一惊,“他竟然这么对公子您,太过分了,您凭什么给他当奴才啊!”
箫玉冷笑了一声:“给他当奴才?你莫不是以为,公子我是舒适日子过腻了么,非要给自己找点苦头吃。”
回到康王府后,用了晚饭,箫玉便准备会房休息,走到卧室门口,却见羽蝉站在那里,脸上一副古怪的模样。
“怎么站在这里?”箫玉问。
羽蝉竟是吞吞吐吐的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扔下一句;“今晚公子好好休息吧”,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箫玉一愣,不由摇了摇头,这又怎么了?
推门走进卧室,来到里间后,箫玉便宽衣解带,准备上床休息,可是当他一掀开被子,却不由吓了一跳。
只见他的床上,赫然躺了一个妙龄少女,更甚的是,这少女身上只着了一件红色肚兜,脸上含羞带怯,一双水润润的眼睛望了过来,箫玉一惊之下,便猛地将被子放了下去,厉声问道: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那少女见箫玉如此模样,吓的立刻从被中钻了出来,本还红艳的脸色瞬间变白,跪在床上就道:“王爷赎罪,王爷赎罪,女婢惠香,是王妃让奴婢来的----”,说着说着便就哭了起来。
箫玉见此,不由歉疚,转身从衣架上拿过自己刚脱下来的衣服,给少女披了上去,温声道:“我知道了,刚才的话是我说重了,你不用如此害怕。”
不多久,康王妃便来了,箫玉一见康王妃,便问道:“母亲,您这是干什么?”
康王妃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本是想给自己儿子准备个暖床人,谁知道,这儿子竟是一点也不领情,便只得先让那个惠香出去了,然后才道:“玉儿,这惠香是从小跟在我身边的,我看她长得也好,性情也好,所以----”
箫玉不由苦笑:“母亲,我知您是好意,可也不该这般随意的,让一个好好的姑娘躺在别人的房里,再说,别人不知,母亲难道还不知么,”箫玉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低声道“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给别人幸福,你让她来,不是要耽误了她的一生么。”
康王妃听此,心中一痛,拉了箫玉的手道:“不许说这些妄自菲薄的话,你是当朝皇叔的儿子,是皇帝亲封的逍遥王爷,地位何等尊贵,她跟了你,怎么会是耽误了她。”
顿了一下,又有些悲伤道;“玉儿,霁月走了,娘身边只有你了,娘让她来,只是想找个人拴住你,娘是怕你再离开娘啊。”
箫玉心中不由惭愧,搂了康王妃保证道:“母亲放心,我会一直守在您身边的,再也不会离开!” 长相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