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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计策回京认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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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听到李太妃来了, 放下了手中的朱笔。

  李太妃进来后,先问皇帝,“皇儿近来可好?”

  皇帝走下案台,“儿臣尚好, 母妃可好?”

  李太妃点头, “都好,你父皇还是有些口齿不清, 太医来说, 这中风估计一时半会好不了了。”

  皇帝点头,“反贼作乱, 儿臣无暇他顾, 还请母妃代为照顾父皇,等捉拿到了反贼,儿臣去给父皇母妃请安。”

  李太妃看着皇帝, “国事繁忙,请皇儿保重身体。”

  皇帝微笑, “多谢母妃,也请母妃多保重。”

  李太妃说不出别的话了。

  皇帝叹了口气,“母妃,五弟的事情, 儿臣也在想办法。”

  李太妃道, “皇儿, 若是开战,你五弟会有危险吗?”

  皇帝看向李太妃, “母妃, 您能肯定, 那真的是五弟吗?”

  李太妃摇头, “我不能肯定,我只能肯定那块玉佩是我亲手挂在你弟弟身上的。”

  皇帝陷入了沉默,半晌后道,“母妃,如今反贼偏安一隅,此战难度不小,若是有掣肘,胜负难定。”

  李太妃忽然掉了眼泪,“皇儿,母妃不能确定那是不是你五弟,我已经给娘家传信,火速送他家里人进京。可是皇儿,大军说开战就开战了,母妃不敢赌。”

  皇帝继续沉默,李太妃用帕子擦了擦眼泪,“皇儿,母妃知道你难做人,你别怕,母妃来做,所有的罪名,母妃来抗。”

  皇帝一惊,“母妃,您要做什么?”

  李太妃含着泪微笑,“皇儿,我要救自己的儿子呀。谁也不能说,那不是我儿子。就算他不是我儿子,他遭此横祸,也是因我而起,我救他也是应该,全当积德行善,以后报在你弟弟身上。”

  皇帝垂下了眼帘,“母妃,都是儿子无用。”

  李太妃摇头,“皇儿已经做的很好了,我过来就是告诉皇儿,母妃要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皇儿莫要牵连他人。”

  皇帝点头,“为了儿臣,母妃一直受委屈。母妃想做什么,只管去做。”

  李太妃笑了笑,“皇儿放心,母妃不会伤及无辜。”

  李太妃走后,皇帝在上书房一个人坐了许久。

  皇帝心里清楚的很,太上皇忽然病倒中风,肯定是李太妃做了什么手脚,但他不能去问,母妃都是为了他的皇位。母妃一辈子就两个孩子,为了自己,母妃把手伸向了太上皇。如今为了弟弟,母妃要做什么,他怎么还有脸去拦着。

  第二天早朝,皇帝又派了几个人去支援岳将军。

  正在议事呢,外头忽然有小内侍道,“娘娘,太妃娘娘,您不能进去呀,里头好多大人呢。”

  李太妃的声音清冷,“我一个老太婆,还计较什么男女大防,你走开。”

  小内侍哪里敢拦她,虚晃两下就放她进来了。

  诸位大臣们一见是李太妃,都有些吃惊,纷纷行礼,虽然李太妃如今还只是个太妃,大伙儿心里都清楚,早晚她会封太后的。

  皇帝起身迎接,“母妃,您怎么过来了。”

  前朝议事,女人跑过来有些不像话。但这是亲娘,皇帝自然不敢说什么。

  李太妃屈膝行礼,“陛下,我有事要奏。”

  皇帝吓得差点跪了下来,“母妃,您有事只管说。”

  李太妃道,“陛下不必惊慌,您是一国之主,我只是个太妃,按照品级规矩,我给您行礼是应当应分。咱们先说国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什么大事,听说陛下派人去往西南,我想建议陛下,把杜氏和南安王府里的侧妃许氏带上,将五殿下换回来。”

  皇帝不做声了,旁边的庄大人问,“娘娘能确定那是五殿下吗?”

  李太妃道,“我不能确定,我来问庄大人,若此人不是五殿下,他难道不是陛下的子民。子民受苦,用两个犯妇去换他,难道不应该吗?”

  庄大人不做声了,他不好说杜氏和许氏留着,说不定能在关键时刻逼南安王投降,若是拿去换一个身份不确定的人,有些可惜了。

  能站在殿里头的,都是四品以上的官员,哪个不是人精子,皇帝没处置杜太妃和南安王一家子,就是留着要挟南安王。

  庄大人道,“娘娘,只送杜氏过去可行?”

  李太妃摇头,“不行,直送杜氏过去不够。这天底下做娘的,为了儿子,什么做不出来?我们拿杜氏要挟南安王,万一杜氏心疼儿子自杀了,岂不白忙活一场?把许氏带上,他虽然只是侧妃,但我听说,如今她弟弟是南安王手下权力最大的人。南安王若不救她,内部必定会乱,若救她,那最好了,不过是个侧妃,我们留着也没多大用处。我还听说,南安王给嫡长子娶了许家次女为正妃,我们把许侧妃送过去,两个许氏女争起来,到时候也够南安王喝一壶。”

  在场之人都不做声了,李太妃用的妇人之道,似乎也有那么些道理。

  旁边的兵部侍郎邱大人道,“娘娘,那直送许氏女去岂不是更好?一个换一个,我们也不吃亏。”

  李太妃又摇头,“一个侧妃换亲王,南安王也不傻,他要是不肯换,我们岂不是白费功夫。把二人都送去,让南安王自己选。你们都是国之栋梁,想的都是大事,这等妇人之间的小伎俩,我来定。”

  皇帝看了一眼大臣们,“众位爱卿还有何更好的办法?”

  大伙儿都不说话了,有好办法不早就说出来了。

  皇帝坐回了龙椅上,“若无异议,就照母妃的办法去办。”

  李太妃看向那几位即将要走的臣子,“换人的事儿,是我的主意,你们要记住了。”

  皇帝明白李太妃的意思,把两个女人压到阵前,毕竟有些不体面,传出去了,满朝文武都丢脸。

  皇帝笑着对李太妃道,“母妃不必多虑,阵前换俘虏,历来有之,既是俘虏,也就不分男女了。”

  李太妃看向皇帝,“多谢陛下成全。”

  说完,她又一阵风一样走了。

  河间省省府,李家收到李太妃的消息,立刻准备送人上京城。李太妃的意思,把魏氏送过来就行。但元宝和刘悦兰都小,自然离不开亲娘,也只能跟着一起去。李大太太想着刘悦薇和李太妃年轻时长得像,把她也塞了进去,剩下的刘悦妍和刘悦蓁,留在这边等消息。

  李家行动快,晌午接到了消息,吃了饭就出发了。刘悦薇还来不及和郑颂贤告别,就坐上了李家的车走了。

  但家里仆人机灵,三奶奶收拾东西时,就有人去通知三爷。

  李家马车里因为拉着魏氏娘儿几个,不敢走的太快。郑颂贤平日都是骑着毛豆,今日借了同窗的马匹,一路飞奔,才出了城门口没多远,就追上了队伍。

  李家来送人的是李家二老爷的次子李三爷,年纪和闫庆才差不多大,因为科举无望,就留在家里打理杂事。李三爷也不是不通人情,立刻停了下来。

  刘悦薇一把撩开窗户帘子,“三哥,你怎么来了?”

  郑颂贤满眼担心,“娘子,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刘悦薇摇头,“三哥,你要读书呢。”

  郑颂贤也摇头,“这是大事,你们一群妇道人家去了不方便,我虽然办不了大事,跑跑腿还是可以的。”

  刘悦薇又道,“可是,三哥你连件换洗衣裳都没带。”

  郑颂贤笑,“不防事,我不挑剔,路上有成衣铺子,给我先买也行。”

  魏氏当机立断,“二丫头,让贤哥儿跟着一起去。”

  正说着呢,远处聿竹骑着一匹马飞奔而来,手里提着两个大包袱,“三爷,三爷,我给您带了行礼过来。”

  郑颂贤十分高兴,“这下好了,都齐全了。”

  李三爷见他们说定了,立刻让队伍再次发动起来。

  刘家人跟着李家人北上,杜氏和许氏这一对婆媳被那几个将军们压着一路南下。婆媳两个被关在一个囚车里,车跑的又快,一路颠婆,肠子都要颠簸出来了。

  李太妃让人把许氏送来,目的就是为了让敌营内部混乱。许知府到时候就要两难了,他女儿是世子爷正妃,但现在一个孩子都没有。他妹妹是南安王侧妃,儿子都好大了。他支持哪一个,好像都是错误的选择。

  魏氏为了早日确认身份,催着李三爷加快速度。又怕两个孩子颠簸的厉害,她在车里面垫了厚厚的棉褥子,这样每天也能多赶一段路。

  不到二十天的功夫,一行人就到了京城。

  在城门口,李三爷让大家都下了车,接受城门卫的检查后才能进。娘儿几个看到巍峨的城墙,心里多了一分谨慎和敬意。

  郑颂贤抬头看城墙上的砖块,心里忽然激荡万千。

  这里,是天下读书人向往的地方。只有到了这里,寒窗十余载的辛苦才能有回报,自己心里的壮志凌云才能有机会实现。希望此生,他也能通过考试再次回到这里,上金銮殿、游长安街、赴琼林宴。

  刘悦薇拉了拉他的袖子,“三哥,别傻站着,咱们进去吧。”

  郑颂贤回过神,立刻伸手护住她,这城门口人多,别让人冲撞了。

  李三爷在前面带路,有李家的招牌在,守城门的人哪里敢阻拦,一行人畅通无阻,直奔李家在京城的大宅院。

  李太妃虽然如今尊贵了,但李家人一向守规矩。李三爷身上没有官位,他一路走来都是下马步行,只有魏氏娘儿几个坐在车里慢慢前行。

  一到李家,留守在京城的李七奶奶立刻出门迎接。李七爷是李三老爷的次子,一直留在京城,看管这边的宅子。李家三个老爷,都在外做官,五个孙子里,有做官的,有留在老家的,也有在京城的。李七爷虽然读书不成,但好交际,人情世故上是一等一的精通,李家就把他留在了京城。

  李七奶奶早就把家里收拾好了,她将刘家娘儿几个通通安排在一个最大的客院里。魏氏带着双胞胎住正房,刘悦薇和郑颂贤住东厢房。

  刘悦薇马上就要满十六周岁了,魏氏也懒得再去管女儿房中事。她原来说十六岁才能圆房,不过是担心女儿怀孕过早,如今已经满十六,她就不用操心了。

  李三爷立刻让李七奶奶往行宫里送信,李太妃收到信之后,让刘家人明日去行宫觐见。

  已经是二月底了,京城这边还冷得很,李七奶奶让人给魏氏母女几个送来了炭盆,还有几件大氅。

  魏氏亲自去道谢,把李七奶奶吓一跳,“婶子,不过是些小事情,婶子不用和我客气。”

  魏氏笑,“多谢七奶奶关照,我们娘儿几个没头苍蝇一样就来了,连城门口朝哪里开都不知道。若不是有贵府引荐,怕是什么事都办不成。”

  李七奶奶客气道,“婶子言重了,原是我们两家有缘分,不管结果如何,您也是我们河间省的老乡。婶子不知道,祖母常常嘱咐我们,在京城这边看到老家的人,不说帮什么忙,管两顿饭必定是要的。”

  魏氏知道李家人现在不大好和自己说话,过于客气显得巴结,但她现在身份不明,人家也不好太亲近。说了几句之后,魏氏就回去了,带着孩子们一起吃饭。

  京城里的菜色和老家还是有些不一样,这边更冷一些,大伙儿喜欢吃热的。李七奶奶让人备了一大桌的饭菜,荤的素的都有,中间有个大大的热锅子,底下放了上等的银丝炭,锅子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魏氏吃着吃着就想到了刘文谦,也不知道他在反贼手里能不能吃饱穿暖。

  刘悦薇时刻观察着魏氏,连忙小声劝慰,“娘,您别担心,明儿咱们见了太妃娘娘,要是,要是真有那个命,爹的身份贵重,朝廷必定不会随便不管他的。”

  魏氏回过神,“好,我晓得了,明日你跟我一起去,别怕。”

  第二天天还没亮,李七奶奶就来了,把魏氏娘儿几个都叫了起来。

  李七奶奶亲自去魏氏房里说话,“婶子,我家里离行宫且有一段距离,咱们不好让娘娘久等,我就贸然来打扰您清觉了。”

  魏氏连忙道,“七奶奶客气了,多谢您来叫我,不然起迟了,岂不是失礼。”

  李七奶奶让人上了些饭,除了两个孩子,其余人吃的都是比较干的东西,防止在太妃娘娘面前要出恭,那可就丢人了。

  郑颂贤今日不能去,他留在李家。

  娘儿几个匆匆吃了顿饭,魏氏也没心思过多装扮,穿的稍微得体一点,带着几个孩子就跟着李七奶奶就走了。

  李太妃今日起的更早,她去太上皇那里看了看。

  太上皇虽然中风了,半边身子还有感觉,人也不糊涂。

  李太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忽然道,“陛下,您还记得三十多年前,臣妾生了个克星的事儿吗?”

  太上皇这些日子生病了,脾气有些大,他见不到杜太妃和南安王,心里清楚,外头肯定出事了。可他身边人都被李太妃换掉了,那些小女孩子们,李太妃通通放在一个院子里养着,等太上皇死了,她准备把她们都发还原籍。

  太上皇每日只能见到李太妃的棺材脸,心里有些不痛快,听见她说克星的事儿,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李太妃冷笑,“陛下,你不过是生一场病,怎么就能怪到我儿子身上去?什么克星,一个小孩子,你是皇帝,他能克到你什么?我实话跟你说,那个孩子他没死,我把他送出去了。”

  太上皇瞪大了眼睛,他倒是不在乎孩子,而是没想到李太妃居然会骗他。

  李太妃挪开了双眼,“我在宫里不受宠,却连生两个儿子,你的皇后,你的宠妃,哪一个不想弄死我。你就眼睁睁看着她们诬陷我儿子是克星,看着她们抢走皇儿,把我关在皇庄里六年。我不受宠我认了,我本来也不稀罕做你的宠妃。但我儿子难道就该死吗?都说母凭子贵,我生了两个儿子,没得过你一句好话,等我儿子做皇帝了,你还要封杜氏做太后来羞辱我。”

  太上皇的嗓子里立刻呼啦啦响了起来,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李太妃用手摸了摸他的脸,然后笑了,“你看,你们做皇帝的都是这么糊涂。你明明是个□□凡胎,却妄想自己与常人不同。你吃五谷杂粮,生病有什么稀奇的,你却怪别人克了你。我把儿子送走了,你不还是照样会老会生病!”

  李太妃放下了手,“希望陛下能长命百岁,陛下放心,南安王谋反逃到南边去了,我把杜氏送过去了,她们母子很快又会团聚。可惜了了,她们母子跑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惦记陛下死活。”

  太上皇用能动的那只手狠狠锤了锤床边,把床头边小柜子上的东西都扔了出去!

  李太妃呵呵笑了,“陛下何必生气,等我找回了儿子,我带他来见你。陛下,你一定要活着,看着我们一家子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

  说完,李太妃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才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嬷嬷立刻来报,“娘娘,人来了。”

  李太妃忽然激动起来,“在哪里?”

  嬷嬷把她往正屋里引,“娘娘先升座,我去偏院带她们过来。”

  魏氏和刘悦薇正在偏院里等着,母女两个一人抱一个孩子,心里都有些打鼓。

  元宝和兰姐儿都乖巧地依偎在娘和姐姐身边,大气不敢出一个,李七奶奶在一边陪着,到了李太妃这里,她也不敢过多口舌。

  旁边的宫女见她们母女紧张,端了盘果子给两个孩子吃,魏氏笑着道谢,让两个孩子一人拿一个吃。

  两个孩子刚吃了一口,外头嬷嬷进来了,“刘太太,娘娘有请。”

  魏氏立刻起身,和刘悦薇一起先检查了娘儿几个的衣裳,然后跟着嬷嬷一起往正殿去了。

  才进门,魏氏和刘悦薇照着李七奶奶教的,跟着李七奶奶一起跪下行礼,“民妇刘魏氏(郑刘氏)见过太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李太妃正在发愣,她刚才见到那个年轻的小媳妇就有些挪不开眼。她想到了自己年少时,大致也是这副模样。

  连她从娘家带来的老嬷嬷也跟着惊诧,和娘娘长得真像,看来是跑不了了。

  李太妃抬抬手,“都起来,赐座。”

  魏氏和刘悦薇一起起身,坐在了西边的两张椅子上,李七奶奶坐在了东边。

  忽然有些冷场,李七奶奶赶紧道,“太妃娘娘,昨儿婶子才到,接到娘娘传召,我就带着她们来了。”

  李太妃点头,“你辛苦了。”

  她见两个小孩子一般大,心里有些欢喜,“孩子多大了?”

  魏氏一直微微低着头,“回娘娘的话,再有一个多月,就两岁了。”

  李太妃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旁边的老嬷嬷看向李太妃,“娘娘,是我来问还是娘娘问?”

  李太妃捏紧了帕子,“还是我自己问吧。”

  李太妃松开了紧捏的双手,让嬷嬷把闲杂人等都打发了出去,然后亲自对魏氏说道,“想必你也知道,此行是来做什么的。如今孩子爹不在,我只能问你了。”

  魏氏低眉顺眼,“娘娘请问,民妇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太妃点头,“那块玉佩,真的是你家男人的吗?”

  魏氏立刻道,“回娘娘的话,我家里老太太说,当年老太爷见人贩子抱了个孩子,见孩子身上穿的衣衫好,必定是富贵人家,逼迫人贩子把孩子交了出来。孩子身上的衣裳现在都已经找不到了,只剩下这块玉佩。听说当时上面还有点金子,不瞒娘娘,我们小户人家出生,眼皮子浅,我婆母娘家舅舅是个混人,悄悄把玉佩摸走了,他又不敢卖,就把上头的金子撬走了,只剩下这块玉,还被他磕了一下。前几年因官人多挣了几两银子,族里人想把官人赶出刘家,就把官人的身世捅了出来,拿出这块玉为证,我婆母也承认了,这块玉就是当年官人身上戴的。”

  李太妃嗯了一声,一块玉,并不能证明什么,“那你告诉我,你男人身上有什么印记没有?”

  魏氏认真想了起来,慢慢回答,“官人手指头上有一处刀伤,说是小时候玩刀割的;头顶有一颗痣,一般人都不晓得。还有,还有,屁股上有一块圆圆的疤痕;左脚小指头盖瞎了……”

  李太妃听见屁股上圆圆的疤痕时就忍不住激动了起来,是了,没错,肯定没错,那是她拿香烫的,孩子哭了个把时辰,等伤好了,留下个小小的圆圆的疤痕。

  李太妃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魏氏因为低头看不见,还在继续说,刘悦薇拉了拉她的袖子,“娘。”

  魏氏抬头一看,见李太妃在哭,立刻止住了话题。

  旁边的老嬷嬷安慰李太妃,“娘娘别难过,可算是好了,人找回来了,那疤痕我也记得。娘娘看这位奶奶,和您年轻时像的很,定然错不了。”

  李太妃忽然起身,她走到魏氏身边,把元宝一把拉了过去搂紧怀里,“我的儿呐。”

  元宝吓坏了,立刻哭了起来,伸手要魏氏,嘴里不停地叫娘,除了这个字,他也不会说别的了。

  李太妃反应过来,立刻松开了他,“我的乖乖,别怕,祖母吓到你了。”

  这一声祖母,算是正式认下了这一家子。

  李七奶奶立刻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一家团聚。”

  旁边的老嬷嬷也泪眼婆娑的,“恭喜娘娘,这么多年的心愿终于了了。”

  李太妃擦了擦眼泪,“好,好,老天待我不薄。”

  李七奶奶看了魏氏一眼,“恭喜婶子和妹妹。”

  魏氏有些发蒙,旁边的老嬷嬷提醒她,“娘娘快些见过婆母吧。”

  老嬷嬷立刻改了口,管魏氏叫娘娘,魏氏反应过来后立刻跪下了,然后,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皇家要怎么称呼婆母呢。

  魏氏索性不管了,按照民间的规矩,给李太妃磕了个头,“儿媳见过婆母。”

  李太妃知道她还不大懂皇家的规矩,也不计较,“起来吧。”

  魏氏起来后坐在了一边,刘悦薇赶紧上前,再次跪下磕头行礼,“孙女见过祖母。”

  李太妃也让她起身,虽然没见着儿子,孙子孙女都是亲的,李太妃非常高兴,嘱咐李七奶奶,“今日仍旧让她们回你那里去,明儿我去见过皇帝,看他怎么说。”

  李七奶奶忙道,“谨遵娘娘吩咐。”

  李太妃看向魏氏,“你仔细跟我说说,这几个孩子都叫什么名儿,都多大了。”

  魏氏有些拘谨,“回娘娘的话,大丫头十九了,叫悦妍,有个哥儿,快三岁了。二丫头十六,叫悦薇,还没有孩子。她们姐妹都是自幼定的亲,大女婿在给官人帮忙打理盐铺子。因叛军作乱,盐铺子关了,两口子现在在省城闲着。二女婿是官人结义兄长家的孩子,自幼读书好,去年院试,又得了案首。三丫头十岁了,大名悦蓁。四丫头和哥儿是双胎,四丫头取了个兰字,哥儿只得了个小名元宝,原说等到了三岁再取大名。”

  李太妃点头,“养这么多孩子也不容易。”

  魏氏忽然被触动心事,她壮了壮胆子,抱着元宝就跪下了,“娘娘,娘娘,求您救一救官人的命。娘娘不知道,当日我们被关在家里,官人为了救我们母子性命,把自己关在正房,一把火点了屋子,我听说,我听说他头发都烧没了,脸也烧伤了。娘娘,儿媳,儿媳心里难过啊。”

  李太妃的眼泪也止不住下来了,“你莫急,那是我的亲骨肉,我岂能不管他。我在想办法,想来要不了多久,总能有消息。你们才来京城,现在身份明朗了,先安心住一阵子再说。”

  魏氏止住了哭声,李太妃亲自下来拉了她起来,魏氏擦擦眼泪,“让您担心了。”

  李太妃又拉住刘悦薇的手,上下看了看,“这孩子跟我年轻时真像,我那时候也是你这样,人前不大插嘴说话。”

  魏氏虽然心里难过,机灵劲儿还在,“娘娘,您不知道,薇儿自小文静,虽然话不多,但什么事儿心里都明镜儿似的。原来她没出门子之前,我带着两个孩子,家里的事情都是她操办,两个孩子的满月礼都是她一手安排的,我一丁点心没费。”

  婆母说女儿像她,夸自己女儿能干,能与就是夸婆母了。旁边的老嬷嬷看了魏氏一眼,笑眯眯地什么话都没说。

  李太妃点头,“这才叫好呢,心里有谱,总比嘴上咋呼好。”

  说完,她又把双胞胎拉到自己面前,怜爱地抚摸他们的脑袋,兰姐儿精怪,魏氏让她喊祖母,她就口齿不清地喊祖母,元宝还不会喊,李太妃也不勉强。

  李太妃见魏氏身上穿的衣裳普通,看向老嬷嬷,“你去开我的箱子,把里头颜色鲜艳的料子多拿几匹,给她们娘儿几个裁衣裳。”

  魏氏忙道,“娘娘,官人不在家,我实在无心装扮。”

  李太妃却道,“皇儿不在,你们才回来,多少人都盯着你们呢。你们的体面就是皇儿的脸面,等他回来了,看到你们娘儿几个过得好,我,我也算对的起他。”

  说完,李太妃就哭了起来,“是我对不起他,才两个多月大,就把他送走了,几十年没管过他,让他在外头受苦受累。”

  李太妃越想越难过,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刘悦微在一边安慰她,“祖母,我爹虽然小时候吃了些苦,这几年家里日子也好起来了。等爹回来了,我们一家子又团聚了,祖母别难过。”

  李七奶奶也在一边凑趣,“是呢,娘娘莫要多想,如今总算是找到了,等表叔回来了,母子相见,娘娘的日子就更顺遂了。”

  李太妃哭了一阵子,怕吓着孩子,自己止住了。

  宫女们取来了许多料子,还有一只匣子。

  李太妃对着刘悦薇招了招手,把她叫到自己跟前,“你娘挂念你爹,还要带两个孩子,现在无心管这些事,都说你是个能干的,你把这些东西带回去,让你七嫂子带你们好生做几件衣裳。这匣子首饰,都是内造的款式,你们先拿去用。我看你们头上插戴的,都是老家带来的,虽然能说的过去,等过一阵子见诸位皇亲,还是内造的更好一些。”

  刘悦薇点头,“多谢祖母赏赐,孙女定会把家里照看好的。”

  李太妃点头,“太上皇病重不能起身,今儿就不去见他了,回头等你们上了玉牒,成了正经的皇家子孙,我再带你们去见他。”

  刘悦薇屈膝道好。

  李太妃认下了儿媳和孙子孙女,自然要为她们筹谋,“你们先回去,我要进宫了,过几日我再叫你们过来。”

  娘儿几个给李太妃行礼之后,带着一堆的赏赐,跟着李七奶奶回了李家。

  李三爷一听说太妃娘娘认下了,立刻高兴地抚掌,“成了,我立刻给大伯娘送信。”

  那头,李太妃等孩子们出了行宫,自己坐车回了皇宫。

  皇帝正在和大臣们议事,李太妃自然不回去烦扰,她回了自己的宫殿。

  皇后听说李太妃回来了,带着几个妃子和未出阁的三个公主过来了。

  李太妃认为自己只是个妃位,从来不让皇后给她行大礼。但她是皇帝生母,宫里又没有太后,皇后自然要敬她,先行个家礼,“儿媳见过母妃,母妃安好。”

  李太妃笑眯眯地让大家坐,“我忽然回来,又吵到你们了。”

  皇后连忙道,“怎么会,母妃回来,我们都高兴着呢。平日母妃不在宫里,我们得了什么好东西,还要打发人跑大老远送到行宫去。昨儿我还和陛下商议,看能不能把父皇挪回来,母妃跟着一起,也方便我们尽孝。”

  李太妃笑,“你们有心了。”

  皇后见她不接这个话题,又转而说别的,“母妃,听说今儿李七奶奶带着人去了母妃那里,母妃看的如何了?”

  李太妃没说话,眼泪先出来了,“皇后啊,没错的,被反贼抓走的那个,就是你五弟啊。”

  皇后立刻道,“母妃,这可是真的?要是真的,那就是大喜事了。”

  李太妃今日已经哭了好几场了,很快就收住了,“再错不了的,我问过他媳妇,他媳妇把我当年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都说了出来,那块玉也是我亲手放到他身上的。你们没看到,她家里的二丫头,跟我年轻时长得真像。”

  旁边的周贵妃笑,“那可真是好,回头我们也看看,母妃年轻时有多好看。”

  皇后看了周贵妃一眼,仍旧笑着对李太妃道,“母妃,您先歇着,儿媳这就让人通知陛下。”

  李太妃有些犹豫,“等皇儿忙完了大事再说吧。”

  皇后笑,“母妃,这难道不是大事。五弟被奸人迫害,流落民间几十年,如今能认祖归宗,多好的事情。”

  皇家的娘儿们说起家常来,和市井妇人们也没甚区别,无非就是那些家长里短。

  郑颂贤一个上午都在家里苦等,手里拿着书,却看不进去一个字,只能拿笔在屋子里胡乱写一篇文章。等文章写完了,觉得狗屁不通,沉下心来,用心重写,刚刚写完,外头传来人声。

  他放下笔就冲了出去,“岳母,娘子,怎么样了?”

  刘悦薇先一步回答,“三哥,咱们先进去吧。”

  李七奶奶在一边道,“表妹夫莫要担忧,一切都顺利的很。”现在还没有明确的旨意,她们也不能随便说。

  郑颂贤心里有谱了,高兴地一把抱起元宝,“元宝,姐夫带你去玩好不好?”

  元宝立刻高兴地点头,兰姐儿拉拉姐夫的袖子,“去玩去玩。”

  魏氏笑着看向刘悦薇,“你们一起带两个小猴子去玩吧,等会子回来吃饭。”

  李七奶奶连忙吩咐丫头带她们去花园里。

  第三天早上,一家子刚刚吃了早饭,宫里忽然来了传旨的天使。

  李家兄弟和李七奶奶一起,陪着魏氏娘儿几个接了旨意,“太上皇五子,不畏反贼暴行,坚贞不屈,今得天幸,归宗还朝,封诚亲王,其妻魏氏,封诚亲王正妃,嫡长子授诚亲王世子位,嫡长女封丹阳郡主,嫡次女封长乐郡主……赐宅邸一座……”

  两个没出嫁的女儿暂时未封爵位,但依着本朝的规矩,亲王正妃所生嫡女,出阁时都是有封号的。

  等天使念完了旨意,魏氏磕头谢恩,接下了旨意,在刘悦薇的搀扶下起了身。

  天使很客气地道,“恭喜王妃娘娘,贺喜王妃娘娘。”

  魏氏还有些蒙,王妃什么的,她只在戏文里听过。她到现在还有些不大相信,这事儿怎么会落到自己头上。

  旁边的李七爷伸手把个红包塞进天使手中,“辛苦张大人了。”

  姓张的太监尖着嗓子道,“七爷客气了,这等差事,杂家最喜欢了。好叫娘娘得知,陛下赐的宅子,是太宗年间平王的宅子,需要再修缮修缮,娘娘和小主子们,看样子还要在这里住几天了。”

  魏氏立刻笑着回道,“多谢张大人,敢问张大人,我什么时候进宫给陛下和娘娘请安谢恩?”

  张内侍心里哟了一声,居然还知道谢恩,“娘娘莫急,会有旨意的,您只管安心住下。”

  传过了旨意,张内侍在李家兄弟的陪同下走了,李七奶奶立刻对着魏氏行礼,“见过王妃娘娘,见过郡主娘娘。”

  魏氏此时好像又恢复成刘家的当家主母,稳稳托住了李七奶奶,“侄媳妇千万莫要客气,我虽然有了名头,对京城也是四方黑五方,还要请侄媳妇多给我帮忙。况且,我穷的很,连个打赏都要侄儿帮忙给。”

  李七奶奶笑,“娘娘千万莫要这么说,能给娘娘效劳,我求之不得呢。”

  魏氏心里狠狠唾弃自己一口,他娘的,做王妃就做王妃,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男人既然是老皇帝的儿子,我就该做王妃,怕个屁!

  官人,你放心,等你回时,我一定给你个和和美美的家!

  刘悦薇刚才还担心魏氏有些不适应,这会子见她说话有条有理,俨然一副王妃娘娘的样子,顿时放下心来。

  李七奶奶道,“娘娘,既然陛下赐了宅子,请娘娘再委屈住两天,这院子是小了些。”

  魏氏摆摆手,“小什么,再大的宅子,不也是睡一尺床。”

  李七奶奶笑,“娘娘说话睿智。”

  李七奶奶客气了几句,留下一些人在这里听后吩咐,自己先回去了。

  郑颂贤拉着刘悦薇的手,“娘子,这下子我彻底成个吃软饭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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