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家事宫女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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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大雪下了好几天才终于停下, 外头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郡主府正院里的雪都快有小孩子高了,上面没有一个脚印,煞是好看。
刘悦薇坐在暖阁里,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雪景。暖阁和正房装的窗户都是透亮的云母片。这会子雪停了, 屋里暖墙暖和的很, 云母片虽然透光,也看不清外面。刘悦薇索性让人开了半扇窗户, 她坐在窗户口那里对外看。
郑颂贤今天早上已经被她撵去国子监, 回来这么多天,再继续长在家里, 外头人都要笑话长乐郡马没出息。
他一走, 刘悦薇感觉身边清净了好多。果然,一天到晚都在一起,也怪腻歪的。
刘悦薇在心里又唾骂自己两句, 身在福中不知福,上辈子要是能见到三郎一眼, 让她少活十年她都愿意。
看了一会子雪景,钟妈妈来道,“郡主,昨儿王妃娘娘打发人说备年礼的事情, 我这边看着备了许多, 单子也都列好了, 请郡主过目。”
刘悦薇接过单子,一样样看了起来。
首先就是吃的, 天这么冷, 什么都放不坏。京城这边什么都有, 天南海北的特色吃食, 刘悦薇让人买了许多,什么熏肉火腿、猴头燕窝自然是少不了了,还有一些青州没有的五谷类,连别的地方出的一些干菜她都备了一些。
她怕郑太太处理不好,还把做法都写在了纸上,装订成册,放在东西里面。
除了吃的,就是穿的。刘悦薇给郑老爷郑太太一人做了一身衣裳和一双鞋,一起包好了放在车里。
另外,她买了几匹京城这边时兴的普通料子,添到里头。宫里赏赐给她的不多,也不能总是送人,让人误会郑家一直穿贡品就不好了。
另外,她花钱给郑太太母女以及两个妯娌一人打了一样首饰,都装在一个匣子里,怎么分的都写的清清楚楚。
除了这些,还有几样小孩子玩的东西,给鹏哥儿和卉姐儿。刘悦薇还单独给郑晗珺和卉姐儿买了一些京中时兴的绢花,给她们姑侄两个戴着玩。
单子零零总总写了近三页,等看完了年礼单子,刘悦薇又无事可干了。
等夜里郑颂贤回来,刘悦薇和郑颂贤商议,“三哥,要不要写信问问娘,妹妹的人家找好了没。”
郑颂贤正在吃饭呢,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娘子可是有什么合适的人家?”
刘悦薇笑眯眯的,“先问问,要是已经说好了,我就不提了,要是还没说好,我多嘴问一句。”
郑颂贤道,“娘子先告诉我,我也听听,要是合适,倒是可以一说。”
刘悦薇挥了挥手,把屋里人都打发出去了,“三哥,我说的是四伯父家的老七,汉阳县主的弟弟。”
郑颂贤挑眉,“娘子,我爹只是个六品官,妹妹嫁给郡王家的儿子,怕是不大好说吧。”
刘悦薇想了想,“三哥你不知道,汉阳县主和她弟弟并不是四伯娘生的,姐弟两个生母早逝,四伯娘代为照看。论起来,老七是个庶子,以后顶天也就是个县侯,传个两代就变成平民百姓,前程还是要靠自己挣,倒说不上门第配不配,再说了,妹妹人才也不差的。”
郑颂贤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我先写信问问,看看妹妹有没有找好。我也想在京城给妹妹找个人家,青州那边,稍微好一点人家的孩子,不是跟着父母外任了,就是自己年纪大了。和妹妹年纪相仿的,也没几个有功名。再说了,爹虽然是个举人,如今也做了六品,万一回头爹被调走了,留妹妹一个人在青州,我们岂能放心。要是放在京城,好歹有我们照看着。”
刘悦薇点头,“那咱们先问问,要是妹妹已经说好了,也就罢了。要是还没动静,我找二公主帮我问问四伯娘。咱们是女方,也不能太上赶着。”
郑颂贤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娘子真是个好嫂子。”
刘悦薇拍掉他的手,二人继续吃饭。郑颂贤本来已经写好了家书,又重新写一封,加了几句话进去。
过了两日,刘悦薇打发招财和两个随从,带上李妈妈,跟着诚亲王府的人一起回青州。年礼的事情算是结束了,刘悦薇又要开始操心办年货。
一场大雪过后,天很快就晴了。没几天的工夫,地上的雪都化完了,再等两天,地面也干了。虽然雪没了,天却更冷了。
正房里的暖墙都没停过,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烧,刘悦薇在屋里也不敢随意脱衣裳,怕换衣裳换多了着凉。厨房里每日给她备着汤汤水水,以防她随时取用。
刘悦薇已经适应了京城这边的天气,每日生活很规律。郑颂贤起床她也起床,吃了饭把他送走。等他走了,刘悦薇自己在屋里做针线,或是在院子里走走,有时候叫了林檀姝和汪彩凤过来说说闲话,每隔几日去诚亲王府走动走动。
她一边悠闲度日,一边打理家事。
想到自己以后临产了没法管家,刘悦薇决定找个帮手,她让人把林檀姝叫了过来。
林檀姝家的枫哥儿已经能坐的稳稳当当,到了上房也不胆怯,睁着两只圆溜溜的小眼睛看来看去。
刘悦薇十分喜欢他,上辈子这个孩子经常带着大郎玩耍,大郎在外头被人笑话没有爹,枫哥儿为此还和别人打过架,不许人欺负他弟弟。
刘悦薇抱起了枫哥儿,林檀姝看的担心,“郡主,他不老实,当心踢着你。”
刘悦薇笑,“无妨,我会抱孩子,元宝和四妹妹小时候我没少抱呢。”
枫哥儿到了刘悦薇怀里,虽然不认生,还是有点紧张,立刻把手指头塞进嘴里吃了起来,吃了几下,见刘悦薇对他并无攻击性,且一直怜爱地看着他,小娃儿立刻放松了警惕,开始和她笑了起来。
刘悦薇摸了摸他的头,抬头吩咐云锦,“把我那块菊花石砚台拿来。”
云锦很快取了砚台过来,那砚台小小巧巧,一看就是给小孩子用的。砚台整体青灰色,一大半掏空了做砚身,前面留了一小块,就那一小块里头,似乎镶嵌了一朵白菊花,煞是好看,菊花石因此得名。
刘悦薇把砚台放到枫哥儿怀里,“君子淡泊如菊,这块菊花石给你玩。”
林檀姝并不认识什么菊花石,只觉得看起来很名贵的样子,“郡主,他小孩子家家的,岂能用这么好的东西。”
刘悦薇笑,“无妨,这砚台就是给小孩子用的,我们枫哥儿过几年就要读书了,到时候要中金榜、考状元,好不好呀。”
枫哥儿不懂什么状元不状元的,只觉得那石头里的花很好看,用手指头摸了摸,又抠了抠,然后咧嘴笑了。
刘悦薇觉得他可人疼,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逗了枫哥儿一会子,刘悦薇把孩子递给了旁边的婆子,“林姐姐,我叫你来,是有事商议。”
林檀姝忙道,“郡主有什么吩咐,只管说。”
刘悦薇道,“姐姐也看到了,我这肚子已经六个多月了,过了年没多久,怕是就会生。到时候这家里乱糟糟,没个主事的也不行。伍嬷嬷和钟妈妈再能干,有些事情她们也不方便拿主意。我的意思是,请姐姐到时候帮我照看一阵子,让我安心坐月子。”
林檀姝虽然管过家,但郡主府这么大,她也不敢拿大,“郡主,我怕我做不好呢。”
刘悦薇笑,“无妨,姐姐不用担心。家里的事情都有成例,姐姐年前就跟我一起看着。现在年货我已经开始办了,再有就是过年的时候各家走礼,伍嬷嬷会告诉我们各家的规格,只要不违了规矩就好。”
林檀姝来前就得了公婆吩咐,郡主有事情,不能推脱,她没有多想就点头,“那我明日开始就天天到郡主这里来。”
刘悦薇点头,“好,也别等明日了,今日就开始吧。姐姐先帮我看看过几日去裕亲王家的礼,裕亲王家里的孙媳妇生了嫡长子,我身怀有孕不能去吃喜酒,郡马定然是要去的。姐姐帮我拟个礼单子,拟完了给我看看,库房里的东西都有册子,之前走礼的单子都在,云锦,去把东西都拿来给姐姐看。”
林檀姝未出阁时就能独自居住五六年,自然不是个胆怯的,等云锦拿了一堆的单子过来,她先把以前的都看了一遍,然后在库房的册子里挑了几样东西给刘悦薇看。
刘悦薇赞赏道,“姐姐这单子拟的好,又不出头,又不失礼,但裕亲王是皇祖父亲兄弟,为表尊敬,还需多加一样。”刘悦薇伸手在单子上加了一个小屏风,又递给林檀姝。
林檀姝笑,“还需郡主多提点我,这皇家关系复杂,我一头雾水。”
刘悦薇道,“慢慢来,连我都没闹明白呢,更何况姐姐。送礼是小事,现在还有件事情。我准备买个庄子,父王给我圈好了地方,姐姐下午替我去跑一趟王府,把钱给我母妃,让父王替我把买田庄的契书办了。过几日姐姐去庄子上帮我先看看,把庄子的具体地方、佃户人数、这几年的收成都查清了,列个单子给我。还有别的我暂时想不到,姐姐也帮我想想,到时候多问一问庄头。姐姐帮我看看庄头怎么样,要是不老实,我可就不用他了。”
林檀姝坐直了身子,“好,我听郡主的吩咐。”
刘悦薇又笑,“姐姐不用这般,咱们还跟以前一样说话。我之所以让姐姐去帮我送钱,也有我的想法。要是我去了,母妃说不定不要钱,或者只要一部分。从我到京城,父王母妃总在补贴我。头先我手里空荡荡的也就罢了,如今公婆给了我钱,我自然不能再吃娘家的。姐姐去了就不一样,一则母妃不会推脱,二则母妃看到有姐姐照顾我,也能放心些。”
林檀姝放下礼单子,“还是郡主想的周到,郡主放心,我吃了饭就去。郡主府离王府也不远,我把枫哥儿放在家里也无妨。”
刘悦薇摸了摸枫哥儿的小脸,“枫哥儿下午到我这里来玩好不好呀?”
枫哥儿只晓得哦哦叫,大伙儿看的都笑了。
果如刘悦薇所料,魏氏见是林檀姝来送钱,一句推脱的话都没有,拉着林檀姝问了许多话,先问庞世渊读书习惯不习惯,又问她们一家子在郡主府住的怎么样,等问完了庞家人,再开始问女儿。
林檀姝大大方方的,把郡主府里能说的都说了,刘悦薇的作息她也说的分毫不差。
魏氏点了点头,给了身边的花萝一个眼神,花萝会意而去。
过了一会子,花萝取来一个细长的匣子,魏氏打开匣子,把里面的一根金步摇取了出来,不由分说插在了林檀姝的发髻里,“好孩子,长乐那里我就交给你了。她婆母不在,王府里也是一堆的事情,我也不能总去看她,我知道你是个稳妥人,头先我还担心她大着肚子不好操持家里的事情,如今你来了我就放心了。”
林檀姝受宠若惊,想说不要金步摇,可王妃都插戴到她头上了,再取下来就显得不识抬举了,她只能起身,正式行了个谢礼,“多谢王妃娘娘,娘娘放心,郡主有令,我定不会推脱半个字。不光因为我们一家子如今得郡主照顾,也为了我们之间的情谊。”
魏氏满意地点头,“说的好,谁说只有男人之间能义结金兰的,我看你和薇丫头,就差歃血为盟拜把子了。”
旁边的刘悦妍听到后顿时哈哈笑了起来,“母妃,母妃您哪里学的这个词,还歃血为盟,哈哈哈哈哈。”
魏氏笑道,“我也没说错呀,她们两个可不就是这样。”
林檀姝在诚亲王府坐了一阵子就回去了,一来家里孩子要喝奶,二来也要回去给郡主回话。
刘悦薇当着一众丫头婆子的面狠狠夸赞了林檀姝一通,又让她安排家里的吃喝,“这几天姐姐每日拟了菜单子给我看看,等过了几日,我就全部交给姐姐了。”
林檀姝短短一天内被委以重任了好几件事情,顿时整个人又变得精神了起来。原来在家里她也帮婆母管家事,到郡主府这一阵子,除了带孩子,每日吃了睡睡了吃,她闲的发慌。
等夜里师兄弟两个回来了,先回去找妻儿一起吃饭,都听说了林檀姝管家的事情。
庞世渊嘱咐林檀姝,“娘子辛苦了,不管大事小事,先问过郡主,郡主说无碍了,多做几次做熟了,也就不用问了。”
林檀姝点头,“官人放心,我能做好的。”
郑颂贤倒不在意谁管家,“林姐姐帮着照看家里,娘子也能清闲些,我看你的肚子近来长得快多了。”
说完,他伸手在她肚子上摸了摸。
刘悦薇不敢吃太多,很快就放下筷子,坐在一边看他吃饭。
吃过了饭,郑颂贤去前院和庞世渊一起读书,春闱还有好几年,但若是想得个好名次,一天都不能松懈。郑颂贤回来后已经闲了许久了,虽然有个解元傍身,也不敢懈怠。如今再回国子监,他又把以前的劲头拿了出来。
没过几日,刘悦薇的田庄就到手了。六百亩的庄子,离京城三十里路远,很好的地段了。她一个无官无职的郡主,若不是有她爹照看,再等八百年都轮不到她。
刘悦薇立刻打发林檀姝去庄子里走了一遭,因离得有点远,林檀姝一大早就出发了,还把枫哥儿也带走了。刘悦薇让她在庄子里住一夜,把事情摸清了再回来。
这头刘悦薇忙着看庄子,那头,大皇子正在实施自己的计划。
诚亲王子嗣单薄,李太后心里是有些忧虑的。只有一个儿子,且元宝才两岁多,太不稳当了。但李太后知道儿子看中儿媳妇,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期待孙子早些长大,以后多繁衍子嗣。前些日子皇帝问了两句,诚亲王挡了回去,但仍旧阻挡不住满京城的人想打他的主意。
自从刘文谦做了内务府副总管,来请他吃饭的人越来越多。刘文谦也不是全部都去,有些官位太低的,他自然不会去。不是他看不起人家官小,非亲非故的,小官员要请诚亲王吃饭,肯定是有所图。刘文谦自己还靠着皇帝和李太后接济过日子呢,哪里能对别人许诺什么。若是皇亲相邀,他有时候还会把云总管一起叫上。
很多人家都豢养了歌姬,吃酒的途中,这些歌姬听说诚亲王只有一个正妃,且年老色衰,都想往他身边凑。大多数时候刘文谦都笑眯眯的,歌姬给他敬酒,他也会吃了。那些女人往他身边凑一凑,他假装没看见。但倘若太过分,比如不小心躺到他怀里去了,他就只能不客气了。刘文谦当堂把歌姬扔出去过,歌姬被摔哭了,在坐之人都惊呆了。
刘文谦跟主人道歉,“此女身上脂粉味太过浓厚,本王一时失手,还请见谅。”
主人家能说什么呢,待说要换一个吧,可她们个个身上脂粉味都浓的很,只能作罢。渐渐的,歌姬们不敢往他身边凑了,好不好的被诚亲王扔到了地上,那就难看了。
歌姬们偃旗息鼓,许多官宦人家的小姐却开始蠢蠢欲动。刘文谦长得像李太妃,容貌本来就不差。原来在市井之中看起来都不俗,如今做了亲王,养移体居移气,身上渐渐有了许多贵气。身上四爪蟒袍,头上亲王金冠,还不到四十岁的年纪,身材颀长,没有那些官员们的大肚子,整个人看起来又显得年轻了许多。
那些大户人家的嫡出小姐自然不会往他身上打主意,那些庶出的,还有小官家的嫡女,那个见了他不心动,要是能捞个侧妃当当,不比嫁给那些年纪轻轻靠着父母吃饭的同龄男子好多了。
刘文谦心里清楚,这些女人哪里是看中了他,无非是看中了他头上的王冠罢了。他见到路上丢的荷包手帕,从来都是视而不见。若有人跟他搭讪,他也是板着脸教训。
这都是明里暗里的勾搭,只要他不上当也就罢了。还有一些人主动送,有送到刘文谦手里的,若是相熟的人,刘文谦也不拒绝,看看女子的身份,若是歌姬之流,转送出去,若是丫头或是民女,找个人配了就是。要是关系不好的人送的,他直接给人家退回去。
久而久之,京城里开始谣言,说魏氏悍妇一个,管得诚亲王只近她一个人的身。
魏氏不去管那些风言风语,刘文谦找人暗中查访,把那传谣言最厉害的人整治了一番,总算偃旗息鼓了一阵子。
谁知最近流言又开始了,这次传的是刘文谦的闲话,说他于房事上头不足,所以才不敢纳妾,怕露馅。且就是因为他不足,这么多年才只得了一个儿子。
李太后听到后震怒,她可以容忍儿子不纳妾,但不能容忍有人这样说她儿子。
一个男人,被人说房事上不足,实在有损颜面。
李太后立刻叫了魏氏进宫。
魏氏也听到了谣言,咬牙暗恨,让她知道是谁说的,她非剥了他的皮!
李太后传召,且只让她一人进宫,魏氏心里大致猜到是什么事情。刘文谦不在家中,她连救兵都搬不到。
魏氏硬着头皮进宫了,直奔寿康宫。
她如往常一样给李太后行礼,“儿臣见过母后,母后万安。”
李太后笑眯眯地让她坐,“家里好不好?要过年了,东西都置办齐了没?”
魏氏坐了下来,“多谢母后关心,儿臣跟着于嬷嬷学,该预备的差不多都有了,还差一些小东西,等到年跟上再置办也不迟。”
李太后点头,“王府里那么大,你一个人整日忙碌,可能照看的过来?”
魏氏心里直打鼓,“回母后的话,丹阳一直住在王府里没走,她也能给儿臣帮忙。”
李太后稍微蹙了下眉头,“丹阳也是有封号的郡主,既然已经成婚了,总是住在你们那里也不合适,找个机会,还是让她搬出去吧。”
魏氏笑道,“儿臣也是这么想的呢,只是离过年也没多少日子了,儿臣想着不如等过了年再说。”
李太后不再纠缠,“那也可以,不过,民间都讲究出了门子的姑奶奶不管娘家事,丹阳虽然住在王府里,也不好总是劳累她。这样,我给你个人,你带她回去。你又要带孩子又要管着一大家子,王府里的事情你忙不过来时,让她给你帮忙。”
魏氏的笑容卡在脸上,所有的话都咽在嗓子里,等到李太后给的人出来了,魏氏心里顿时像刀刺的一样。
李太后把寿康宫最好的宫女挑了一个,十七岁,容长脸、柳叶眉、身段轻柔。
李太后道,“我知道你是个贤惠人,但也总有忙不过来的时候。这丫头是个老实人,也不用给她什么名分,你带回去就当丫头使唤。”
魏氏脸上的笑容渐渐没了,她沉默着不说话,她感觉心里一阵愤懑,却无处发泄。
李太后看了她许久,叹了一口气,低声劝她,“你把人带回去,总要消一消外头的流言,皇儿的脸面要紧。”
魏氏忽然抬头看向李太后,“母后,为什么儿臣和王爷好,总是有这么多人看不顺眼呢。”
李太后又叹一口气,“因为权势富贵迷人眼啊,你没有得力的娘家,独占亲王府,这份荣耀尊贵,谁不想要呢。我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人你带回去吧。”
她又问,“母后,以后还会有吗?”
李太后不看她,“你先回去吧。”
魏氏回去的时候一言不发,她觉得自己如果一旦开口,就想要骂人。贼老天,难道是我想做这个王妃的?我们两口子好好的在青州,却被人说是什么皇亲,被关了那么久,好容易一家子团聚了,总有人想来捣乱。
转眼,魏氏又想到,若不是这重身份保着,当初刘家和郑家可能直接就被许知府收拾了,魏氏顿时又沮丧了起来。
王妃的车驾不紧不慢地往诚亲王府去,魏氏一路忍着。那个宫女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跟在车后面。花萝用眼刀子狠狠刮了她一眼,宫女吓得瑟缩了一下。
到了诚王府,魏氏面无表情地回了正院。
一坐下,两个女儿过来问,她挥挥手,“妍儿和蓁儿都回去,于嬷嬷,把家里所有丫头都叫过来。”
很快,家里的丫头都到齐了。魏氏从一群丫头里一共挑了五个留下来,其余都回去了。
魏氏张嘴就问,“你们愿意服侍王爷吗?”
丫头们都傻眼了,王爷对丫头们从来都是不假辞色,王妃怎么忽然这样问?
有个机灵的,立刻跪下了,“回王妃的话,奴婢,奴婢不想服侍王爷。”
其余人反应过来,立刻跟着附和。
魏氏忽然笑了,“你们别怕,你们看我身边这个美人,这是太后娘娘赏赐的人,光她一个人,未免太孤单,你们几个一起,以后给我帮忙。”
众女仍旧说不愿意,魏氏也不勉强,让她们回去好生想一想。
刘悦妍听说后,立刻冲了过来,上下打量那个宫女两眼,然后骂了一句狐媚子,进去找她娘去了。
宫女一个人立在外间,有些不知所措。李太后挑了她来服侍诚亲王,她心里有些窃喜的。她是太后赐的,诚王妃就算再嫉妒,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刘悦妍进去后,还没开口,魏氏就把她撵走了。魏氏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她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
魏氏仔细想了想自己这半辈子,从小虽然是个普通姑娘,魏家也不缺吃喝,她娘疼她,她小时候就是个没心眼的傻姑娘。等到长大嫁人,因为总是生女儿,和婆婆妯娌开始渐渐有了矛盾。等老二一家子打着过继的注意后,魏氏忽然就开了窍,变得像头母老虎一样,尽全力保全自己的小家。
可那时候刘文谦和她并肩站在一起,击退了所有人的进攻。刘文谦在刘家有钱,谁也没法和他较真,魏氏也不用向族里任何一个妇人低头。
现在,她成了高贵的诚王妃,却多了一群人压在她头上。李太后是她婆母,是当朝太后,连皇帝都不敢忤逆她,魏氏又怎么敢。她知道,在皇家,像她这种不听话的王妃,分分钟被人弄死,再娶个贵女就是了。
魏氏忽然嚎啕大哭了起来,她拼尽全力,还是保不住自己的家。她没有任性的资格,也没有胆量去和太后较量。她觉得自己变了,她不再是那个风风火火敢说敢做的魏氏,她敢抽徐氏嘴巴子,却要对着皇后磕头,她敢和汪氏吵架,面对李太后时,却要一直陪笑脸。
魏氏尽情哭了一场,从她进京开始,她就一直在努力学习做个合格的皇家儿媳。可她知道,不管她做的多好,只要诚王府只有她一个女人,她就是不合格的,连她的儿女,也要被人诟病。现在,这些人手段卑劣到靠传这种谣言来攻击她和丈夫之间的关系。
魏氏似乎把心里的压抑全部哭了出来,她感觉自己心里有把刀在搅。从此以后,她就要和丈夫分崩离析,面和心不和。她要和宫里那些女人一样,整天勾心斗角,谁能把男人哄到自己床上睡一晚上,第二天就可以傲视群雌。
魏氏哭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她浑身疲软地躺在了床上,连饭都没吃。
整个诚王府里的人大气不敢出一声,两个女儿一直守在外头,那个宫女被于嬷嬷带走了,安置在了一间客院里。
刘文谦夜里如往常一样回来了,才进王府大门,他就觉察到了气氛不对。所有下人都小心翼翼的,还有人偷偷看他。
刘文谦思索了片刻,拉住一个小管事问,“府里发生何事了?”
小管事吞了下口水,装着胆子道,“回王爷,王妃,王妃好像生病了。”
刘文谦拔腿就往魏氏的院子里去。
等到了地方,丫头婆子们都恭恭敬敬地立在那里,两个女儿木呆呆地坐在正房明间里,见他回来了,过来行了个礼,勉强叫了一声父王。
刘文谦问,“你娘呢?”
刘悦蓁指指屋里,然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做了个哭的动作。
刘文谦又问,“发生了何事?”
刘悦妍咳嗽了一声,“父王,皇祖母今日叫母妃进宫,给父王赏赐了个人。”
刘文谦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难怪如此。今日一天,太后给诚王赏人的事情传遍了整个皇宫,大伙儿都晓得,却没一个人告诉他。
刘文谦看向两个女儿,“你们先回去,照看好弟弟妹妹。”
说完,他起身进了魏氏的房间。
魏氏斜躺着,脸朝里。
刘文谦坐到她床边,“娘子,我回来了。”
魏氏低低应了一声,“王爷回来了。”
刘文谦见她身子有些歪,拿了个枕头垫在她背后,“娘子,事情我都知道了。娘子别担心,我会解决的。”
魏氏长出了口气,“王爷,不用了。这是母后赏赐的人,王爷不能忤逆母后。王爷能一心一意对我这么久,妾已经满足了。以后,妾还会像以前一样对王爷的,全当家里多几双筷子吧。”
刘文谦听出来了,她的声音都带些颤抖。
他一把将她捞了过来,搂进怀里,“娘子怎么不信我?”
魏氏的眼眶红彤彤的,“王爷当日为了救我们母子,一把火烧了自己,我怎么会不信王爷,我不能让人诟病王爷的清名。”
刘文谦笑了,“名声是什么?就是圣人,难道就没人说他闲话?难道贪花好色还是什么好名声不成?”
魏氏顺势倚在了他怀里,“我每日要打理王府里的事情,还要带两个孩子,照顾王爷确实做得不够好。多两个人也好,我年纪大了,也能松快松快。”
刘文谦知道她口是心非,“娘子,我比你还大一岁呢。我又不是老色棍,要那么多女人做什么。娘子还不到四十岁,怎么能说自己年纪大。娘子别怕,我谁都不要,就咱们两个过。”
魏氏难过了一天,忽然听见他这话,心里有些感动,但她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
当天夜里,刘文谦把那个宫女晾在了一边,又留在魏氏房里,不管魏氏怎么推脱,强行拉着她就胡闹起来,夜里要了两次水。
刘悦妍早上起来听说后,咳嗽了一声,心里暗骂,什么狐媚子,也来跟我娘抢。
第二天一大早,刘文谦让贴身随从去帮他去内务府告假,他要去宫里看望爹娘。
他坐着自己的亲王车驾出门了,带上了那个宫女。
等他一走,整个诚亲王府里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
“王爷昨儿碰都没碰那个宫女,歇在了王妃屋里。”
“王爷和王妃情分真好。”
“王爷是要把那丫头送回去吗?太后娘娘会不会怪罪王妃?”
“王妃除了出身低些,别的也不差啊,从来不会看不起我们这些当差的,总能体谅我们的疾苦。”
“唉,也不知是哪个缺德鬼传那种谣言。我听说,昨儿正院传了两次水,王爷还能有不足?真是不要脸,这样离间人家原配夫妻。”
……
刘文谦到了宫里后,直接去了寿康宫。皇帝正在和大臣们议事呢,他这个闲差,去不去都无所谓。
他才一进宫,李太后就知道了。
刘文谦如往常一样给李太后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安好。”
李太后笑着让他坐,“我儿近来如何?当差可顺利?”
刘文谦笑,“多谢母后关心,云表兄十分照顾儿子,儿子差事顺利的很。母后身子可好?父皇如何了?”
李太后起身,“我带你去见见你父皇吧。”
太上皇在床上躺久了,不免有些孤寂,他现在也知道自己的状况,那些雄心壮志都没了,只盼着有人来跟他说说话。
刘文谦按惯例问好,说了一些差事上的事情,让太上皇放心,然后又走了。
太上皇在心里骂,不孝子,不知道多陪老子说一会儿。
母子两个出去落座后,又开始闲话。
刘文谦说了几句后,表明了来意,“母后,儿臣多谢母后对儿子的关心。只是,儿子年纪大了,又一向清闲惯了,不耐烦府里有太多人。再说了,那宫女年纪小,和儿子家里的女儿们一样大,儿子看了就别扭,岂能有非分之想。儿子把人送回来了,母后,还是找个年轻人把她配了吧。”
李太后脸上的笑容没了,“老五,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太后赐人被退回来,这还是头一遭呢。
刘文谦抬眼看向李太后,从他进京开始,李太后就十分爱护他一家子,他很高兴,活了几十年,被亲娘疼爱原来是这个滋味。可说句实话,李太后这个亲娘在刘文谦心里的分量并没有妻儿们重要。多少从小养到大的孩子,成年后尚且把小家看的比父母重要,更别说刘文谦这种快四十岁了才回家的人了。
李太后对他好,他愿意做个孝子。但李太后若是打着为他好的名义让他家里不得安生,他也不能事事顺着亲娘。
“儿臣知道,但儿臣不愿意。”
李太后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为了魏氏吗?”
刘文谦摇头,他先看向周边的人,李太后一挥手,所有人都下去了。
刘文谦忽然起身跪了下来,“母后,儿臣是为了自己。儿臣为什么自小离开了母后?是杜氏害得吗?不是,杜氏也没错,大家都是妃妾,你争我夺符合常理。要说错,都是父皇的错,他不该弄一堆女人。”
李太后有些生气,声音大了起来,“我当年也是妃妾,也不该进宫是吗?”
刘文谦知道她误会了,“母后,您参选合理合规,您没错。错的是这皇权。这皇权不把女人当人,当成只会生孩的牲畜一般。生了孩子又不好好疼爱,让孩子们像牲畜互相厮杀,手足残害。整个皇宫冷冰冰的,若不是有母后和皇兄在这里,儿臣一点都不想进来。儿臣每次来宫里都会想,不知道母后这几十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儿臣心疼母后,可是母后,元宝他娘没错,儿臣不想让她变得和宫里的女人一样面目全非,也不想让诚王府变得和皇宫一样冷冰冰的,妻妾争夺,手足相争。如果做这个诚王让儿臣家里夫妇失和、父子相疑,儿臣不做也罢。”
李太后顿时气的用手指着他,“你这个不孝子,为了个女人,连王爵都不想要了吗?”
刘文谦俯身磕了个头,把自己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放在一边,“母后,谁人不贪恋富贵呢。儿臣当然想要王爵了,有了爵位,儿臣一家子都跟着享福。可如果这爵位要儿臣拿一家和睦来换,儿臣不想要。就像当初,儿臣想活下来,可儿臣要救元宝母子三个,儿臣只能一把火烧了自己。同样的道理,若是哪一日为了母后要丢掉王爵,儿臣肯定二话不说就把这帽子丢了。”
李太后听到最后一句话,内心忽然一软,气势也弱了下来,“皇儿,不是母后想破坏你家里的和睦,是流言可谓。看到你们一家子和和美美的,母后心里也高兴。母后难道就想做恶人?你不想收用她母后也不逼你,你养在家里,随便给个名分,不理她就是了,也省的外人整日造谣中伤你们夫妇两个。”
刘文谦声音也软了下来,“儿臣知道,母后事事都是真心为儿臣考虑。儿臣是个没有野心之人,只想太太平平过日子。白日里当差,夜里回家妻儿相聚,隔一阵子来看看父皇母后,给皇兄请安,儿臣觉得这日子真是美极了。放这样一个人在家里,儿臣一月两月不理她还行,时间久了,她心里能没有怨怼?万一她起了歹意,谁能料到有什么后果?儿臣既然不想要她,也不想耽搁她。”
李太后又叹了口气,她心里忽然有些羡慕魏氏,这满宫的女人,谁能有她福气大呢。
李太后又道,“近来外头有人传谣言,说皇儿身子骨不好,不堪入耳,母后不能让你被人耻笑。”
刘文谦忽然笑了,“母后,何必和这些蠢人计较。儿臣不怕,儿臣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儿臣就是房事不足,那又怎么样呢,儿臣过自己的日子,关他屁事!”
外头忽然传来一身呵斥,“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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