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身世善意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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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羞愤拒绝, 哭的连声音都嘶哑了。张老赖劝了她几句,见她仍旧哭,也不管她,自己去找贾义了。
张老赖跟往常一样过去, 却发现贾义那边人去屋空。张老赖有些摸不着头脑, 跑去找房东。
房东告诉张老赖,“贾大官人老家有急事, 今儿一大早就走了, 还让我告诉张大官人,好生过日子, 等他办完了事情, 再回来和张大官人一起喝酒。”
张老赖有些遗憾,他好不容易交了个可靠的朋友,忽然就走了, 连声招呼都没打。
张老赖悻悻地回了家,见徐氏还坐在床上没动静, 顿时有些生气,把自己的市井习气拿了出来,骂了徐氏一顿。
徐氏呆呆地坐着,把事情前后想了想, 知道徐太太必定对她动了手教。她想一阵哭一阵, 又恨一阵。
她恨刘文远, 没本事挣钱,自己才起了害人的坏心思;她恨大房夫妻, 赶尽杀绝, 把她休回了娘家;她恨娘家兄嫂, 不顾骨肉亲情, 说把她卖了就卖了,还是这样一个她眼角都看不上的东西;她又恨自己,怎么没狠心去死了算了。
徐氏想过死的,张老赖去找贾义的时候,她找了根绳子要上吊。可房梁太高,她挂不上去。她把绳子打了个结,想自己动手把自己勒死,但她才稍微一使劲,就感觉脑袋要炸开了。
求生的本能让她松开了手,徐氏丢掉了绳子,招了把刀,才割到自己肉上面,疼的她立刻把刀丢了。
徐氏尝试了许多种办法,皆以失败告终,她又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再说刘大郎,在舅父家又撒了一顿气之后,他怒气冲冲地回了家。
母亲受辱,他感觉自己天灵盖快要冒火了。
刘大郎一脚踢开了大门,把院子里的李氏吓了一跳。李氏见他脸色阴郁,也没敢上前搭话。
刘大郎直奔正房,汪氏正在厅堂闲坐。他挥挥手,让婆子出去了。
汪氏看了他一眼,“大郎有什么事?”
刘大郎动了动嘴唇,没说出口。他长长出了口气,忽然,用阴恻恻地声音问汪氏,“祖母,您晚上睡觉害怕吗?”
汪氏面无表情,“我又没害人,我怕什么?”
刘大郎冷哼,“祖母说的好轻松,祖父晚上不来问您话吗?”
汪氏砰地把茶盏放下,“说吧,你想干什么?”
刘大郎坐了下来,忽然又换了温和的口气,“祖母,咱们是亲祖孙,和和气气的多好。孙儿如今走投无路,只能来依靠祖母了。祖母,您能不能告诉我,我的亲祖父到底是谁?”
汪氏扭开了脸,“怎么,你想查清缘由,把我拿去沉塘吗?”
刘大郎笑,“祖母,我是您的亲孙儿,怎么会干那种没天理的事情。孙儿只是想知道实情,还请祖母告知。如今,如今知道内情的人都在诟病祖母,孙儿岂能看祖母一个人受委屈。”
汪氏忽然哈哈笑了,“你真想知道到吗?”
刘大郎睁大了双眼看着汪氏。
她忽然靠近了大孙子,对着他耳边说道,“你去问你五爷爷呀,他晓得。”
说完,汪氏笑着起身,回了自己的屋子。文谦说的对,凭什么我一个人来忍受众人唾骂。你那高高在上的虚伪脸皮,也该被人扒下来了。
刘大郎一个人在厅堂里目瞪口呆,祖母这是什么意思?去问五爷爷,五爷爷,难道说?
刘大郎眼里骤然放出光彩,然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的好祖母啊,您可真是有本事。
魏氏那头已经得到消息了,徐氏昨天夜晚被徐太太送给了张老赖。魏氏特意让人打听过了,徐氏并没有寻短见。
但徐氏的遭遇可想而知,魏氏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
刘悦薇静悄悄坐在了她身边,“娘,您在想什么?”
魏氏转过头看着女儿,“薇儿,娘是不是太狠毒了?”
刘悦薇一听这话就明白,魏氏动了恻隐之心。同为女人,魏氏知道,徐氏这辈子再也回不来刘家了,她只能跟着张老赖。
刘悦薇拉住魏氏的手,轻声和她说话,“娘,您这怎么叫狠毒呢。娘知道吗,当日您生了四妹妹,已经力竭,后面拼着最后一口气生弟弟。若不是我和姐姐冲进去,后果不堪设想。徐氏动歪心思时怎么没想过,那是两条性命。娘,您只是把她说给一个老光棍,没有要她的性命,没有害她的儿女。跟徐氏比起来,娘已经很仁慈了。再说了,也不是娘把她嫁过去的,是徐太太为了十两银子就卖了她。有这样的娘家人,就算没有张老赖,以后还会有李老赖王老赖,她终归会被兄嫂打发出门的。”
魏氏长长叹了一口气,“不报仇我心里难咽下这口气,可是报完了仇,我心里也没多畅快。你说这贱人,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害我。若是她当日能好生帮着我接生,我还能亏待了她。这么多年,她三个儿子基本都是我和你爹养的。总是不知足,好好的一家人被他们两口子作散了。”
刘悦薇继续劝她,“娘,谋财害命的事情,一般人谁敢干呢。她下手之前难道没想过,一旦事情败露,不光她逃不掉,她的儿女家人也要受牵连。她有这样靠不住的娘家人,做事情却不知道多思多想,能有今日,是她咎由自取。娘不要再多想了,咱们去看看弟弟妹妹吧。我才刚听说,大郎从徐家回来了,估计后面又有热闹了,也不知王婆子有没有说动祖母。”
魏氏笑,“就你鬼主意多,你爹知道了,说不定要生气呢。”
刘悦薇转转眼珠子,“娘,爹不能出手,咱们替爹去办也是一样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二叔的身世,就算一时瞒着,早晚会有人知道。与其如此,咱们先下手为强。五爷爷心思难测,又是族长,不用些非一般的手段,哪里能把他拉下水。再说了,就算咱们把秘密捂着,但我觉得五爷爷也不会放心的。他可能觉得咱们攥着他的把柄要害他呢,干脆让他亲孙子去和他磨,咱们看看热闹就是。娘放心吧,爹不会生气的。”
魏氏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其实她们母女作什么,刘文谦心里都门儿清,他什么都没说,就是一种默许。
汪氏身边的王婆子得了指点,平日偶尔会拐弯抹角地劝汪氏,她一个人承受风言风语,未免太不公平。
人怕人说,人怕人劝。汪氏如今基本没有交际了,全靠身边两个婆子以及李氏和她说话。李氏是孙媳妇,对她只有敬重。有些话,反倒是两个婆子能说一说。
劝了这么些日子,汪氏也渐渐回过神来。以前这事儿没公开也就罢了,既然被捅破了,没道理她一个人丢脸。她一个人能生出儿子来?当年可是他先来撩拨她的。
故而,汪氏刚才被刘大郎一激,就告诉了他实话。
刘大郎果然没辜负刘悦薇的期望,当天就去找了五老太爷。招财远远地跟着,等刘大郎进了五老太爷的家,他找个地方猫了起来。
五老太爷见刘大郎来了,很温和地招呼他坐下。
“大郎来了。”
刘大郎坐在了五老太爷身边,“五爷爷身子可好?”
五老太爷笑,“尚好,多谢你关心。你家里怎么样了?你爹不在家,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
刘大郎笑,“让五爷爷见笑了,我是个没用的,如今靠着祖母才能有口饱饭吃。”
五老太爷劝慰他,“你年纪还小,一时想差了,办错了事情,大家都能谅解。只要以后不再犯,慢慢就都好了。”
刘大郎接口道,“有些错能改,有些错一旦犯了,就是神仙来了,也改不了。五爷爷您睿智,我说的可对?”
五老太爷看了他一眼,“那要看是什么错了?”
刘大郎暂时还不想和五老太爷撕破脸,“五爷爷,孙儿来,是想请您帮个忙。”
五老太爷奇怪,“何事?”
刘大郎笑的露出一口小白牙,“五爷爷有钱吗,借我二百两银子好不好?”
五老太爷惊愕,沉吟了片刻道,“你要做什么事情?需要这么多银子。”
刘大郎抚了抚衣袖,“也没别的事情,五爷爷不知道。我舅舅舅母趁着我一个不注意,把我娘害了。我要把我娘接回来,你们都不同意。我只能把她继续养在外头,但这柴米油盐样样都要钱呀。五爷爷也晓得,如今人人都骂我没良心。我出去也做不成事,只能来找您老先周转周转。”
五老太爷听说了徐氏被嫁掉的事情,反正和他无关,他懒得过问。但刘大郎来问他借银子,他就不好直接拒绝了,半晌后回道,“我没那么多银子。”
刘大郎忽然又咧嘴笑了,“五爷爷说笑了,您自然是有的,我来前问过我祖母了。我本来想问祖母借的,可我大伯说了,不许我再问祖母要钱,我想来想去,五爷爷一向最疼爱后辈,只能来找您了。”
五老太爷的眼神忽然锐利起来,转瞬又变得柔和,“你这孩子,你娘能吃用多少,哪里要得了二百两银子。既然你一片孝心,我也不能不成全你。我给你五两银子,你找间屋子给你娘住。外头普通的屋子,一个月也就一两百文钱,她一个妇人,吃喝花不了多少。这五两银子,够她几个月了。”
刘大郎接过五两银子,虽然有些嫌少,但总算没空跑一趟。他笑着谢过五老太爷,然后告辞回家去了。
五老太爷看着刘大郎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刘大郎刚才说话的样子非常反常,看样子是知道了什么。
当年的事情,怕是捂不住了,就刘大郎那浑球样,自己这个只有血缘关系的祖父,他才不会当回事。一旦不如他的意,怕是不会放过自己。
五老太爷感觉有些棘手,这总是自己的亲孙子。但这孩子性子阴郁,遭受这几回打击后,如毒蛇一般阴狠,自己也不好下手管他啊。
但五老太爷老谋深算,已经开始给自己准备后路了。
刘大郎得了银子,火速又跑去了徐家,逼问徐太太徐氏的下落。徐太太银子已经到手了,也不想和这个二杆子外甥多说话,毫无隐瞒地告诉了他。
刘大郎又直奔张老赖家里。
还没进门,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乒乒乓乓的打闹声,还有哭泣声。
刘大郎一脚踢开房门,只见徐氏蓬头散发,被张老赖按着打。
按说成亲第一天,不该这样。
可徐氏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耻辱,岂能受张老赖摆布,别说做饭给他吃了,自己哭成那样,这狗东西还在一边阴阳怪气。徐氏抄起一把剪子就要捅死他!
张老赖大吃一惊,不再客气,揪着徐氏就打了起来。
刘大郎见母亲被一个糙汉子这样欺辱,顿时怒火中烧,快步冲进去,抄起旁边的凳子,狠狠砸在张老赖头上。
张老赖被砸的眼冒金星,晃悠悠倒在了一边。
刘大郎扔下凳子就拉住了徐氏的手,“娘,娘您怎么样了?”
徐氏顿时嚎啕大哭了起来,“大郎啊,大郎啊,娘活不成了啊!你舅舅舅母两个禽兽,给我吃了蒙汗药,把我药倒了,十两银子就把我卖了啊!”
刘大郎的心往下沉,他是成过亲的人,什么不懂。但亲娘是受害者,他自然不能说什么。
“娘,儿子带您走。儿子再给您找个地方住,娘放心,以后儿子再也不会不管娘了。”
谁知地上的张老赖忽然哼哼了起来,“你个贱人,你是老子的婆娘,你想往哪里去?你娘家可是给了老子婚书的,你生是老子的人,死是老子的鬼。这是你儿子?哈哈哈,好啊,老子正愁没人给老子养老送终呢,白捡这么大个儿子。”
刘大郎气得又要拿凳子去砸他,徐氏拉住了儿子,“大郎,莫要和臭虫计较,咱们走。”
刘大郎搀扶着徐氏走了,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把徐氏安顿好了,为防止张老赖去骚扰徐氏,他每天都会上门去查看。
可张老赖是谁,他在市井里混了几十年,这青州府哪条小巷子他不知道。三两天的公夫,他就打听到了徐氏的下落。
张老赖找了个刘大郎不在的时候上门,徐氏不开门,他直接翻/墙进去了。
从此,张老赖就真的赖着不走了。开玩笑,他好容易有了个婆娘,又是明媒正娶的,凭啥他要走。刘大郎来了要打他,他拔腿就跑。刘大郎走了之后,他又来。原来有贾义带着他,他还时常出去做工,现在贾义走了,他又开始不务正业,整日往徐氏这里跑。
徐氏被气的肝疼,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样吵吵闹闹了一阵子,很快大家都知道了,也只当个笑话听。
刘大郎自己的亲娘被舅母这样坑害,他越想越气,不肯罢休。但徐氏被休回娘家,照着时下的规矩,虽说再嫁由己,她一个孤身女子,也得有人做主。父母不在了,兄嫂操持也说的过去。
可谁知道徐太太和徐老大眼里只认得银子,十两银子就把她嫁给了张老赖。
外头有人诟病,徐太太铁齿钢牙,“哟,你们如今知道说我不好,我也没见你们谁给我们姑太太说个好人家啊?要是说你们能说到更好的,我能不答应?我们姑太太年纪也不小了,我们两口子能管着她。以后我们老了死了,谁管她?你们管她?老光棍怎么了,老光棍好容易得个婆娘才知道珍惜呢。她三十几岁的人了,难道还能嫁大小伙子不成?嫁给老头子,家里一窝儿女,难道去给人做老妈子?累死累活到老,老头子一蹬腿,她又要被人撵出去!”
她这样说,众人也不知道怎么反驳。大街小巷的新鲜事儿多,没过几天,也就没人关注徐氏的事情了。
刘大郎听见舅母说的大义凛然,冷笑一声,回去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找到了几张借条。徐家原来穷的很,因徐氏有两分姿色,才嫁给了刘文远。
徐氏从小就被父母教导,要友爱手足。她嫁到刘家这么多年,没少贴补娘家。她前后生了三个儿子,刘家有钱,她平日里贴的那些小钱刘文远也懒得计较。但有时候徐家想借大笔的银子,徐氏也不敢做主。但娘家有难,她不能不管。
她说动了刘文远,让亲大哥写了借条,把银子借回了娘家。前面两次打借条,刘文远还知道。到了后面,徐氏就自己做主了,有些借条连刘文远都不知道。
但刘大郎知道,徐氏把他当心肝肉一样疼,他知道徐氏的所有事情。
刘大郎拿着借条上了门,要求徐家人还钱。徐太太立刻呼天抢地了起来,在她眼里,小姑子给的钱,那就是白给,哪里还有要还钱的。
刘大郎才不怕她这无赖手段,立刻拿着借条去找徐家族长。如果不还钱,他就去衙门里敲鼓。这不是宗族内部的事情了,牵扯到不同姓氏之间的大笔钱财,衙门肯定会受理。
刘大郎也不知道衙门会不会管这事儿,反正他就是拿出来诈一诈徐族长。徐族长心里也清楚,就算衙门不管,一旦堂鼓响,外人都知道了徐家人借钱不还,那可丢人丢大发了。
徐族长看了看借条,不假,都是徐老大按的手印,他立刻勒令徐老大夫妇还钱。
徐太太说没钱,徐族长眼皮都没抬,“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没钱?我听说你家那栋小宅子才收了上半年的租钱,够不够?不够的话,把你那套小宅子卖了,还债要紧。”
徐太太立刻像被人卡住了脖子,她有两个儿子,早晚要分家。前些日子,她把这么多年的积蓄拿出来,在靠近城外的地方买了套小宅子,以后分给小儿子。
这事儿徐族长早就知道了。
徐太太无奈,只能还了银子。这么多年零零总总下来,她借了不少呢。手里钱不够,她让刘大郎宽限几天。刘大郎死不松口,徐太太无奈,去外头找人借了一些,当场还给了刘大郎。
刘大郎拿着银子,阴恻恻看了徐太太一眼。
徐太太哭着骂他,“你个没良心的坏种子,那是你表弟成亲的钱,你拿走了,他成亲怎么办?”
刘大郎哈哈笑了,“舅妈不是最会捞钱了,不行就把自己卖给老光棍,总能得几两银子。说起心黑,谁比得过舅舅舅妈呢,连亲妹妹都能十两银子卖了。我告诉你们,这还只是开始呢。反正我名声坏了,我怕什么。我回去再找找,要是还有借条,我还会来的。还有,舅舅舅妈以后最好别出门了,这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
徐老大被外甥威胁,气得要打他。刘大郎抄起徐族长家的棒槌给了徐老大几下,“你个没心肝烂心肠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我娘一时落了难,我再三说过了,早晚我会接她回去的。你是她亲兄长,为了十两银子就能一包蒙汗药把她药倒卖给老光棍。我打死你个缺德鬼!”
打了几下,刘大郎被徐氏族人拉开。徐老大心虚,骂骂咧咧了几句。
刘大郎懒得再多说,拿起银子就走了。刘大郎把银子给了徐氏一些,他不敢给多了,怕张老赖来要,只给徐氏吃喝钱。
张老赖天天来,刚开始徐氏撵他。但他精怪,发现刘大郎不好惹之后,他立刻怂了,满嘴好话不要钱一样哄骗徐氏。帮她挑水扫地,什么活儿都干。徐氏嫁给刘文远这么多年,因汪氏心疼小儿子,且刘家有钱,徐氏在刘文远面前一直处于弱势的。刘文远别说帮忙干家务活了,她生了孩子,他不仅不帮着照顾孩子,还嫌孩子吵。
渐渐的,徐氏破罐子破摔,也不再撵张老赖,就是不肯和他睡在一起。他愿意哄自己高兴,反正她的名声早就臭大街了,全当自己买了个猴儿耍,一天就管两碗饭,不亏。
二人竟然就这样过起了日子,有时候张老赖为了哄徐氏高兴,也出去找点活儿干。他以前去青楼去的多,花花肠子多。时常给徐氏买一朵花,或者买两口吃的。
徐氏知道张老赖是个嘴子精,就是话说的好听,也未必有多少真心。但每回接到东西,徐氏还是会哭一场。她有时候想,要是刘文远能这样对她多好,要是她没有离开刘家多好。可惜一切都晚了,她从尊贵的刘二太太变成这巷子里不可见人的老光棍的女人。
要说不后悔是假的,她这辈子,那些争强好胜再也没有用了,下半辈子,她只能这样不人不鬼地过。她哭了又哭,还是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刘文远在祖坟上听到此事后,气得一天没吃饭。这贱人,他还想着过几年再把她接回来,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找了男人。
刘文远在心里把徐氏痛骂了好久,从此把个花氏真正放在心坎里,再不去过问徐氏的事情。
魏氏在家听到后,就把此事撂下了,让刘悦薇也不要再管,凭他们闹去,反正自己心里这口气已经出过了。
刘悦薇索性也不再管,一心一意继续忙活自己的丝织坊。
宅子她找人从里到外整理过一遍,又重新粉过了,晾晒了几天后,焕然一新。
十台纺线小车也已经买好了,纺线用的棉花,她已经和棉花铺商议好了价钱,随时可以去拿货。
剩下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了,招女工,这件事儿,她需要郑颂贤的帮忙。
郑颂贤本来想等到休沐日过来,谁知吴先生又要出门,给他们放了两天的假。
先生放假了,并不代表就可以随意玩耍,郑颂贤还预备在明年的院试大展拳脚呢。
他先自己在家里做了一天的功课,这样就可以把第二天的时间全部腾出来,帮郑太太打理些家务事,再去帮刘悦薇处理招人的事情。
郑太太见儿子既知道顾着功课,又晓得关心家里人,心里很高兴,对他摆摆手,“我这里没什么需要你的,你去找薇儿去,她的作坊正到了要紧的关头,你既然要做军师,就好生帮她弄起来。要是能顺利开起来,以后你也跟着沾光呢。”
何氏在一边笑,“三叔真是有福气,我就晓得两手朝上问你二哥要银子花。”
郑颂贤笑,“二哥比我有本事。”
郑晗珺在家里闲着无事,问郑太太,“娘,我能不能去找薇姐姐玩?”
郑太太点头,“去吧,你也多见识见识。听你哥哥姐姐的话,别乱跑。”
郑晗珺高兴地点头,跟着郑颂贤一起往刘家去了。
因带着妹妹,郑颂贤一路上都小心谨慎,怕别人冲撞了妹妹。
兄妹二人到了刘家后,先去正院给魏氏请安。魏氏见郑颂贤带着妹妹,也就不用避嫌,立刻打发花萝把他们带去了东小院。
刘悦薇正带着汪彩凤盘账呢,这一文钱还没赚回来,倒是花出去了二三百两。宅子付了半年的租子,纺线小车一台要十几两银子呢,还要去买棉花,招工人,哪一样不花钱,表姐妹两个精打细算,小算盘打的劈里啪啦的响。
见郑家兄妹来了,刘悦薇起身迎接,“怎么今日来了。”
郑颂贤说明了缘由,刘悦薇让他们兄妹坐下,云锦带着丫头们上了茶水。
喝了口茶之后,郑颂贤就开始问丝织坊的事情,刘悦薇一一说清楚了。
郑颂贤点了点头,“咱们今日把章程都定下来,这作坊得有两个管事,一个管着里头的女工,一个管着外头买卖进出的事情。薇儿妹妹可想好了管事的人选?”
刘悦薇想了想,“内管事我自己先做着,让彩凤姐姐给我帮忙。外头的事情嘛,我求了我爹,让高大叔给我帮一阵子忙,如今这作坊简单,等招财学会了,就交给他去办。”
郑颂贤点了点头,“那咱们今日就可以把招人的告示贴出去了,要招什么样的人,招多少人,薇儿心里可有成算?”
刘悦薇认真回答,“我准备了十台小车,预计先招十个人。我的意思是,招十三到三十岁之间的女子,要会纺线,手艺好。”
郑晗珺忽然问道,“薇姐姐,你招的这些女工,白日一直在作坊里吗?晌午回家不回家?夜里呢?”
刘悦薇回道,“晌午可以留她们,我管一顿饭,夜里就不能留了。”
郑晗珺点头,“那就不能招太远的人了,以免夜里回去路上不方便。”
郑颂贤想了想,“我来给你拟这个告示。”
刘悦薇笑着点头,“三哥不说,你也跑不掉的。我借借你这案首的福气,说不定也能发大财呢。”
郑颂贤见刘悦薇开玩笑,忍不住拿眼睛睨了她一眼,见她笑魇如花,顿时感觉自己的心又砰砰跳了起来。
云绡拿来了纸笔,铺在旁边的小高几上。刘悦薇上前,亲自铺好了纸张,一边磨墨一边对郑晗珺说道,“珺妹妹这些日子在忙什么?”
郑晗珺见刘悦薇明明两只眼睛盯着她哥,还要顾着跟自己说话,有些好笑,“我不过是在家里吃吃喝喝,有人叫我,我跟着出去玩,其余时间就自己随意打发。薇姐姐成日家忙的很,我也不好来叨扰你。”
刘悦薇磨好了墨,很自然地替郑颂贤把袖子挽起来一截,“珺妹妹想来了只管来,我能有什么大事,都是瞎折腾。你来了,正好给我出出主意呢,三妹妹整日不着家,就剩我就和彩凤姐姐大眼瞪小眼。”
挽袖子的时候,郑颂贤又闻到了刘悦薇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香气,不像他知道的任何花香味,但只要闻到那么一丝丝,就能让他面红耳赤。
他稳了稳心神,“咱们写好了后,拿去给婶子看看,要是无碍,就去作坊那里张贴起来。但招人期间,须得在那里看着才行。”
刘悦薇笑,“放心吧,我亲自去看着。”
她一边口述,郑颂贤一边写,有时略有添减,比如女工来做工,须得家里人一起来签契约书;再有,女工的工钱,自己亲自领取,不得让家人代领;每日下工后,作坊里的东西一概不许外带回家,若有人违反,立即开革,且按原价三倍赔偿……
这样零零总总,列了十几条,反复修改了三遍,才终于定下。
刘悦薇让郑颂贤仔细誊抄了一边。
郑晗珺对她哥说道,“三哥,不如你去送给婶子吧,我和薇姐姐说两句话。”
郑颂贤估摸着她们小姑娘家有些私房话要说,自己在这里不大方便,索性去了魏氏那里。
郑晗珺把丫头们打发出去,悄悄问刘悦薇,“薇姐姐,前两日同知大人家里姑娘请大家去玩,冯知府家的四姑娘怎么跟人打听姐姐你的事情?被我偷听到了两耳朵,听那意思,姐姐得罪过她?”
刘悦薇想了想,才弄明白她说的是那日街头嘲讽自己的姑娘,“也说不上得罪,那日她的轿子好悬撞倒了人,你三哥让人扶了倒地之人一把,也不知哪里就惹得她不痛快了,说你三哥眼光不好。那意思大概是说我配不上你三哥吧,你三哥回了她两句,她的丫头恨不得拿眼睛把我凌迟了。等她们走的时候,我在那丫头裙子上悄悄撒了许多胭脂粉,她满屁股都红彤彤的。”
郑晗珺虽然还没来月事,多少也懂一些,顿时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这可了不得了,薇姐姐,你和三哥大大得罪她了。她的丫头丢脸,岂不是她也跟着丢脸了。”
说完,她收敛了笑容,“薇姐姐,冯四姑娘最争强好胜,我怕她后头会起歪心思欺负人。姐姐这些日子真要出门,老远看到她们主仆,务必躲开些。不是我们怕她,是她一向刁钻,不必为了这样的人白生气。”
刘悦薇点头,“多谢珺妹妹提醒,我日常也见不到她,倒不会和她起冲突。”
郑晗珺点头,“我就是提醒薇姐姐一声,我们惯常极少和她争论,反正她是一定要争赢的,不然就要哭闹,说我们欺负人。”
刘悦薇惊奇,“好歹是知府家的姑娘,还能这样不要体面?”
郑晗珺笑,“一样米养百样人,冯四姑娘大概觉得,只有永远高高在上,才是体面的吧。”
刘悦薇心里忖度,郑晗珺性子像郑太太,极少说人坏话,连她都这样说,看来这冯四姑娘不是一般的跋扈。这样的人最难缠,以后还是绕着她走吧,以免给郑家和自己家惹来麻烦,毕竟是知府家的姑娘。
郑晗珺一看就明白她的意思,“薇姐姐,这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知府三年一换,我爹却能在青州府干一辈子。虽然我爹官比知府小了许多,也不是说我们就要一味奉承。因是咱们姑娘家的事情,我连我娘都没说。三哥那里,姐姐等会子提醒他两句,莫要再犟头和她顶嘴。赢了输了,都不光彩。”
刘悦薇笑,“你自己怎么不提醒他。”
郑晗珺开玩笑,“除了爹娘,三哥最听薇姐姐的话。”
刘悦薇捏捏她的脸,“小精怪。”
正说着呢,郑颂贤回来了。
“婶子说都好,趁着时辰还早,让咱们去把东西贴到作坊大门口去,正好我也去看看你的作坊。”
刘悦薇起身,“那咱们一起去去吧,彩凤姐姐,走。”
刘悦薇带了两个丫头,一个小厮,又从家里叫了个随从,几人一起往作坊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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