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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转身就往外走，想回到营帐门口我刚刚待过的地方继续睡觉。我睡觉的欲望确实大过洗澡的欲望，所以心中并无悲喜。
“好了好了。”卡木丹诚元一把拉住我，“本小王出去行了吗？你再不洗澡，小王我也要被你熏死了。”
“不准人进来。”我说道。
卡木丹诚元瞪了我一眼：“真像个娘们！尚赫的读书人都如你这般婆妈吗？”
我移步走到粘毯幕帐边，看着他走了出去，这才开始脱身上的衣服。忽然“啪嗒”一声，有东西从我的怀里掉落出来，我低头一看，是我哥给我的装了银票和银子的小布包。我将小布包捡起来，心中涌起一阵酸楚。
哥哥，他到底怎么样了？
正在我愣神之际，忽听得有人进来的声音。我慌忙又把外衣穿上，走到毡毯幕帐旁，探头问道：“谁？”
来人尚未回答，我便看到卡木丹诚元大踏步走过来。
“你不可以进来！”我大声叫道，“你怎的如此不讲信用？”
“你是说不准人进来，又没说不准我进来。”卡木丹诚元一副无赖的嘴脸。
“你不是人？”
“我是王爷，王爷是普通人吗？再说，这是本王我的营帐，不准我进来，说得过去吗？”
“你无赖！”我一边说一边扣外衣的扣子。我觉得身体越来越凉，抓着扣子的手都冷得发抖。
“行了，本小王是来给你送衣服的。”卡木丹诚元看到我的样子，大概没了调侃的兴趣，将一堆衣服往我手里塞，“这是本王的衣服，干净的。知道你穷讲究，我那帮手下的衣服你定不肯穿。”
我有些不好意思，转身将衣服放到他的床上。听到他走出了营帐外，这才脱了衣服，爬进了浴桶。
浴桶里的水温度刚刚好，我感觉全身的寒意逐渐消失了。只是我的左背和左臂被马鞭抽打过的地方一阵阵刺痛。我转头往后看，只见一条手指粗的蚯蚓状的凸起鞭痕从左臂一直延伸到左背，好在只是皮肤有些红肿破裂，似乎并未如上次那般皮开肉绽的惨。
我拿起皂角，仔仔细细将头发和身子都洗了两遍。被鞭打过的地方一经皂角水浸泡，更是火辣辣地疼，我也不管了，只想着快点把自己洗干净。过了一会儿，那鞭痕处反而不那么疼了，尽管水温也在逐渐变冷，但我觉得能够这样泡着可真舒服。
于是，一股舒适无比的困意袭来，我身子一滑，头一歪，靠着浴桶就睡着了。
我是渔家姑娘，在水里面也能睡得舒适，所以我睡得很香。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浴桶外有人使劲叫：“真行，洗澡都能睡着”
我猛地睁开眼睛，只见周围都是水，水面上有薄薄的一层白色泡沫，我的头就浮在水面上，再差一点就会埋进水里。
我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我是在浴桶里洗澡，那白色泡沫是皂角浮沫。我一惊，猛地将头抬起来，只见木头二提着一桶水，满脸鄙夷地看着我。
“啊——”我吓得赶紧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使劲地尖叫，“你出去！”
“我……我……”木头二被我吓得语无伦次，“我是来送热水的。小王爷说你洗了太久，水应该都凉了。”
“你给我出去！”我不理会他说了什么，大声叫喊。
“喊什么？喊什么？”营帐门口传来卡木丹诚元的怒斥声。
木头二吓得赶紧跑了出去：“属……属下以为他在水里睡着了，谁知他竟是醒着的。”
“别进来！”我管不了他们说什么，迅速从浴桶爬出来，看到木头二刚提进来的一桶水，不管三七二十一，提起来朝着身上淋下去，然后抓起浴巾慌忙擦干身上的水，将卡木丹诚元的衣服往身上套，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别进来！卡木丹诚元，你这个卑鄙小人，说好了不准人进来的。你放人进来是什么意思？爷以后再也不相信你了。”
“你都洗了半个时辰了，你还想小王我在外面等多久？”卡木丹诚元站在毡毯幕帐那边，也没进来，只是恼怒地反驳，“真是不识好人心。小王我好心让人给你送热水，你竟骂起小王来，活该你臭死！”
我在惊慌之中终于穿好了衣服，但是自己也急出了一身汗，沾在衣服上潮乎乎的。我也不管那么多，将浴巾往头上一包，就走了出去。
卡木丹诚元瞪了我几眼，然后沉声冷冷地说道：“出去吃点东西。”
我此刻并不觉得饿，但我知道，我中午吃的东西都吐掉了，这时候若再不吃东西，恐怕真的会饿晕。
于是我跟着卡木丹诚元走了出去。
我这才发现，大家都已经扎好了营帐。营帐外面燃起了一堆堆的篝火，这些北翌士兵就围着篝火聊天、吃牛肉干、喝酒，还有人在放声歌唱，那歌声宛如奔驰在草原的骏马，高亢激昂。
卡木丹诚元带着我走到一堆篝火旁坐下。我左右打量着坐在篝火旁的众人，研究着谁身上会有虱子，谁会有跳蚤，研究了半天没敢坐下。
“你们坐对面去。”卡木丹诚元见我久久不坐，大约猜到了我的担心，把人都赶到了篝火的对面。
我这才靠着卡木丹诚元坐下。不管怎么说，这个人连着两天都洗澡了，应该是干净的。
我取下头上裹着的浴巾，让篝火将我的头发烤干，接过卡木丹诚元递过来的烧烤……烧烤？
我这才发现，我拿在手上的是一只鸟，不对，是一只鹰，卡木丹诚元射下来的老鹰。还有一只老鹰也被烤了，正在卡木丹诚元的手上。
我回头看了看四周，再没发现有其它的烧烤。
“香吧？本小王亲自烤的。”卡木丹诚元看了看我，将自己手中的烤鹰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香不香我不知道，因为我的鼻子也闻不到。可从卡木丹诚元的吃相上看，这玩意儿的味道大概是不错的。我也低头咬了一口，味道真的很好。
我点点头，说道：“香！”
卡木丹诚元得意一笑，继续咬着手中的烤鹰。
可我此时觉得又有些冷了。于是，我往篝火处移了移，还是冷。我又移了移，还冷。已经不能再移了，再移就移到篝火里了。
我想我大概缺能量了，于是我使劲地啃咬手中的烤鹰。我将烤鹰吃掉了大约四分之一的时候，转头看见卡木丹诚元手中的鹰已经被他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我此时已觉得饱了，手中的鹰也似乎没有开始时那么好吃了。而且，我还是觉得冷，不仅冷，我还困。于是，我将鹰递给卡木丹诚元，站起来用雪擦了擦手，再回到篝火旁烤干，就往营帐走。
“去哪里？”卡木丹诚元看了看手中被我吃剩的烤鹰，问道。
“睡觉。”我简短地回道。
*****
我回到营帐，坐在营帐门口的地上，头靠着柱子就呼呼睡了。
我正睡得香，猛然又被卡木丹诚元摇醒：“何宇，你洗个澡而已，干吗把地面弄得那么湿？”
我再一次迷迷糊糊睁开了双眼，想了半天，记不起来他刚刚问了我什么。
“啊？你刚刚说什么？”我问道。
“你为何把地面弄得那么湿？我还怎么睡觉？”
“啊？”我有些迷糊，忽然想起我被吓得从浴桶出来后，胡乱将木头二提过来的水倒在身上。“噢，我不小心打翻了桶。床没弄湿，可以睡。”我漫不经心地回道。
“地面又湿又脏，我如何睡？还有你的臭衣服！你这个不懂感恩的脏鬼！”卡木丹诚元开始骂骂咧咧。
我也无力跟他争辩，此时只想睡觉，毫不在意地说道：“要么我跟你换个地方睡？”我说完继续闭上眼睛。
“来人！”卡木丹诚元大声叫喊起来。
有人应声而来。
“把木桶和这堆臭衣服扔出去！”我半梦半醒间听到卡木丹诚元吩咐来人，“把我的床抬到那边去。”
于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动过后，我感觉卡木丹诚元的床就被抬到了我的旁边。
我费力地睁开眼，看到卡木丹诚元正躺在我身边的床上看着我，一脸邪魅的笑。不知怎么的，我竟觉得他这样笑的时候很像管愈。
我警觉起来，前后左右看了看，说道：“你为何把床挪到这边来？你不会让人把营帐拔ba出来再扎到别的地方去？”
“晚了，小王我困了。”卡木丹诚元说着倒下去就睡。
“你不怕我半夜杀了你？”我威胁道。
卡木丹诚元听后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你倒提醒本小王了。来人！”
我懒得理他，闭上眼睛继续睡觉。大概是因为昨晚没睡好的缘故吧，我此时觉得疲困异常，而且还觉得很冷。睡着了就不会觉得冷了。
“把他捆起来，绑在柱子上！”我听到卡木丹诚元吩咐别人。
我也懒得理会，反正今晚我也没兴趣杀他。隐隐约约间，我感觉有人将我扶起来，似乎真的在捆我。
“小王爷，这厮烫得很，大概发烧了。”我听到有人这么跟卡木丹诚元说。但我真的不想睁眼看了，我困了，我只想睡觉。
睡梦中，我骑着一匹千里马，在春暖花开的草原上奔驰。
风从我的耳边吹过，传来阵阵隐约的箫音，箫声如诉、缠缠绵绵，那是管愈吹过的曲子。我扬起马鞭，使劲朝着马屁股挥去。马儿吃痛，朝着箫声传来的方向风驰电掣地奔去。远远的，我看到前方一袭白色身影，那人长身玉立、衣袂飘飘，看到我后，将箫扔了，对着我的方向张开了双臂。
我跳下马，在春花烂漫的草原上飞奔，一直奔向那人的怀抱。
“唔！”那人在我的猛冲下，发出了一声闷哼，然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我定睛一看，他，不是管愈，而是我哥。
我低头看去，卡木丹诚元插在我哥胸口的刀还在，在我的猛冲之下，刀身全部没入了身体，只有刀柄露在外面，胸口汩汩地冒着鲜血，染红了那一袭白衣。
我哥朝着我艰难地扯出一抹微笑，然后仰头往后倒下。
“哥——”我大声叫着我哥，忽然从梦中惊醒，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阿鱼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