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阿鱼传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我心里一阵失落，却仍不死心：“小兄弟可否帮忙打听打听，可还有人是去年就在此处的？”
“原本倒还有几人，可上月都被太子殿下调走了。”
“小兄弟可知太子殿下调他们去了哪里？”
两个门卫连连摇头。
我正准备继续问几个问题，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了，门内站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衣着样式虽然简单，衣料却是极好的锦缎。
两个门卫一看到男子，便双双跪了下去喊道：“小的参见璃王殿下！”
我当下便明白了，这应该就是璃王上官凌云了。
听闻当今皇上的众多皇子当中，就四皇子上官凌云文武双全又宅心仁厚，二十岁不到就曾在睦邻关带兵退敌，击退西岭国的进攻数次，皇上还特意许他留在都城辅政。
这么个前途无量的皇子，怎么会在皇陵出现？刚刚听门卫说今年守陵的人都是随璃王一起来的。难道上官凌云竟被贬来守陵？
我这么一想，便立马低头拱手行礼：“草民何宇，见过璃王殿下。”
我没敢抬头看上官凌云的表情，只听见他冷冷说道：“何宇？你乃何方人氏？何故在此？”
我暗自腹诽，果然是有才华的人，说话都文绉绉的。
但我不敢真说出来，恭敬地回答：“草民乃望南人氏，今日来京都探亲，奉母命特来祭拜儒皇和慕容皇后。然草民刚刚才得知，皇陵并不许平民随便进出，草民正欲抱憾与两位护卫小兄弟告辞。”
鉴于当今皇帝上官烈锋禁止宇宁王府之人入京都，我也没敢说我是宇宁人氏，刚好我出生的盐边渔村在宇宁与望南相交处，我也会说望南的方言，倒不担心被上官凌云识破。
“你既知自己乃一介草民，为何要来祭拜本王先皇祖父和先皇祖母？”
“草民母亲曾伺候过先太皇太后，后承蒙先太皇太后照顾出宫嫁了人。草民母亲一直念念不忘先太皇太后之大恩大德，可惜草民家离都城太远，家境又不够殷实，故而草民母亲一直未能返京谢恩。此次草民来都城办事，草民母亲特意交待，若有机会定要到皇陵祭拜先太上皇和先太皇太后。”
“哦？你来都城办的何事？你母亲既曾侍奉过先皇祖母，又怎会不知你并不能入到皇陵？” 上官凌云的话咄咄逼人，说得我心里直发毛。
我心中暗暗叫苦，正所谓撒一谎，必以十谎以蔽之，无奈之下只能自圆其说了。
“小人自幼好读书，如今已到束发之年，却既不懂为官之道亦无经商之才，幸而书读得不少，而今自己也能写几本书，拿到书肆不日便售卖一空。草民便想自己开一间书肆，读书、写书、售书都不耽误。然写书容易，抄书却难，草民便有了仿印章之法来印字的想法，然草民所居之地太过偏僻，读书人不多，爱买书之人更少，恐售书之钱抵不过印章成本。草民家境贫寒，做不起折本的买卖，便想去都城找大点的书肆合伙。”
我这么一说，上官凌云倒似乎来了兴致，声音也变得没那么冷淡了：“你倒说说看，到底是怎么个印字之法？”
好在我虽然撒了谎，却也不全是胡说。于是我仔仔细细地将活字印刷的主意跟他说了一遍，说着说着，他便邀我进了皇陵里面，说是让我进去坐着，边喝茶边聊。他虽然邀我进去，却让褐樟留在外面等我。
我心中有些忐忑，但仍装作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跟着上官凌云进了皇陵，这才发现，皇陵里面竟别有洞天，里面的树木郁郁葱葱，溪水潺潺，我竟看不到一个坟墓。
我们爬了一会儿山，来到了建于山腰的一个凉亭坐下，便有婢女端了茶水、点心和水果过来。
上官凌云听我说完活字印刷术后，又问我都写过些什么书，我便跟他讲起了《笑话集》和《水浒传》，他听了竟不让我走了，非留我吃午饭，吃完饭又让我继续讲故事。我这下真的脑袋疼了，真想不到大名在外的璃王上官凌云居然这么爱听故事。
我看着太阳已经偏西落到山的另一边了，便站起身来跟他告辞，只说约了几家书肆谈合作事宜，非走不可了。
上官凌云听了沉吟道：“你找着人与你合伙了？”
“暂未，尚在商榷中。”
“我看你这人文质彬彬，也颇有才华。不如我跟你合作，我出钱给你办活字印刷工坊和书肆，你来写书和经营。你意下如何？”
璃王上官凌云要跟我合作？自古以来无论哪个王朝都是重农抑商的，皇族和官家最看不起商人，往往不屑与他们为伍。如今这上官凌云居然要出钱跟我合作开工坊和书肆，倒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呃——璃王殿下这一提议于草民而言是天降福运、求之不得的好事，然士农工商里商为最下等，殿下乃皇家子弟，屈尊为商恐有损殿下清誉。”
“哈哈哈……”上官凌云一阵大笑，我看着却觉得那笑容里有一种苦涩的味道，“我如今这境况，还有何清誉留着吗？”说着他便一声长叹，“我父皇对我毕竟有父子之情，尚能留我在此处苟活，衣食住行也多有照顾。若有朝一日皇上龙御归天，我能否还在此处安生尚未可知。所幸我自己还有些积蓄，若能用来做点营生倒是极好。你只管把工坊和书肆经营好了，不必打我的名号，你只给我分些盈利便好。”
上官凌云说到这儿，顿了一会儿，又一声叹息：“唉！我也只能尽量多留点积蓄给恒儿了。”
我听了当下便明白，上官凌云这是在政治斗争中失利了，想寻个生钱的法子为自己以后做打算呢。“初次相逢，殿下便对草民如此信赖，草民定当竭尽全力将工坊和书肆经营好，以回报殿下之知遇之恩。”
上官凌云看了看我，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之前说你是来祭拜儒皇和慕容皇后的？”
“正是。草民母亲原意是让草民到都城找一位姓何的嬷嬷，说是何嬷嬷曾在宫里做事，能帮草民打点一下让草民入陵祭拜。然草民到了都城方知何嬷嬷已于三年前去世，草民恐回去后母亲会伤心失望，故壮胆来皇陵一试，希望能被允许入陵祭拜。”
“今日天色已晚，上山也需走些时候，你不如明日再来吧。”
我心中一喜，连连答应，又告了谢，才走出皇陵。
褐樟在外面焦急地等着我，看我出来，连忙牵着马奔了过来，却没多问，只默默跟我一起骑马回了客栈。
******
次日，我拿了香烛纸钱又进了皇陵。上官凌云非常客气，亲自带我来到上官儒和慕容薇的墓地。原来他们的墓室是在山腰开凿而成，以山顶为封土，洞口封闭，活人并不能进入。墓室门口还有个供祭拜之用的平地。
我虔诚地祭祀了一番，眼睛却不停地观察四周的情况。
这座创世灵山上埋了当朝四个皇帝，五个皇后和上百个嫔妃。我今天上山的这条路旁溪水潺潺，一直流入山脚的河里，这一面可谓是背山面水，风水极好。
刚刚上来的路上，我也看到了一座封闭的墓室，远远看到墓室门上所刻的碑文里写着尚赫国第四位皇帝上官烈彦。看来本朝几位皇帝的墓室都沿着山的这面开凿的。而上官儒乃本朝第三位皇帝，是上官烈彦的父亲，故墓室建在上官烈彦的上面。如此算来，本朝的第一和第二位皇帝的墓室应该是建在更高的山顶了。
那么，我刚刚在路上看到的一个墓地，洞口开着，也未镌刻碑文，便是一座空墓了。我猜那是为当今皇帝上官烈锋准备的。
我哥和梁大海过来修皇陵，是过来修缮已故皇帝们的墓地，还是建造当今皇帝上官烈锋的墓室？这路上的石阶和沿路的凉亭又是否为他们所建？
我满腹心事地祭拜完上官儒和慕容薇，下山回去的路上更多了个心眼，一路寻找我哥和梁大海来过的痕迹。
到了那个空墓的时候，我故意一歪身，装作崴了脚。上官凌云果然便让我停在一边的凉亭查看伤势。
我趁此机会远远眺望那座空墓。那墓室就建在第四位皇帝上官烈彦的附近，从外面看比上官烈彦的墓室建得更大气，洞口祭祀的场所也更开阔。这也难怪，当今皇帝上官烈锋虽然是本朝第五位皇帝，却是第四位皇帝上官烈彦同父异母的兄长，他若要显兄长之尊，那墓室恐怕就要建在上官烈彦的上面了。我猜他还是怕落人口舌，被后世非议，毕竟自己的皇位在弟弟上官烈彦死后才得到的，故而只敢将墓室建在上官烈彦的旁边，却建得更阔气。
我极目远眺，不停地打量着两座墓室的门口。虽然我眼神好，却并未看到任何对我有用的文字或痕迹。
“你的伤势如何了？”上官凌云的话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坐下来，扭动了一下脚，低声说道：“倒不怎么痛，无碍。”
我说完一抬头，无意中却发现凉亭顶部的一根横梁上刻了一排的小鱼，每只鱼的鱼身都是一个三角形，其中一个角内加一个小圆圈做鱼眼，与鱼眼相对的三角边外是一个月牙形鱼尾。
我曾经在沙滩上画过无数次这样的鱼，那时候我还不识字，我跟我哥说那就是我的名字。
我心里一阵激动，眼泪便忍不住在眼眶打转。我的哥哥来过这里，那根横梁一定是他放上去的，他当时一定在想我，在想家。
“怎么？很痛？”上官凌云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弄得我一阵心虚。
我现在一身男子装扮，弄出一副泪光盈盈、楚楚可怜的模样来就太让人起疑了。
我于是安定了一下心神，挤出一抹微笑来：“草民刚刚想起前日遇见的来此地找儿子的大伯，他说儿子三年前来京修皇陵一直未归，而皇陵又早已修缮完毕，他却不知儿子去向。草民看这处凉亭应当刚修完不久，便不禁想起大伯那伤心失望的模样来。失态了，还望殿下莫见笑。” 阿鱼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