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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记忆中的情节模糊了，但感觉还在。
很多时候，心情和感觉，是比情节更加牢固和长久的东西。
记不清在什么位置摔了一跤，但对那一跤所带来的疼痛印象深刻。
记不清恐怖电影中血肉模糊的画面，但只要提起电影名字，仍然会感到心有余悸。
记不清游乐园玩了几个项目，但记得那天过得非常快乐。
而对于姥爷，汤小米最大的记忆点就是，他是一个非常和蔼、有耐心的人。
姥爷是当兵出身的，在军队里待了几十年，也混到了军官的位置。
按理应该偏粗糙、严厉，他却从未在家里展现出这样一面。
一定是因为很爱自己的家人，才能把那些习惯收敛得干干净净，只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
汤小米怕很多事，在很多场合都会不由自主地紧张。
可在姥爷面前，没有这种情况。
可以很随意，因为百分之百确定，即便都是些琐事，爱她的姥爷也乐意听下去，不会觉得厌烦。
所有人都说完，最后才轮到姥姥。
姥姥讲得最久，最少的一年，也讲了一个多小时。
每每讲到后来，大家都有些走神了。
这回也照例是讲了两个小时，汤小米注意到，姥姥的嘴唇蠕动，口型是：我好想你。
还偷偷抹了抹眼泪。
姥姥这样一个整天乐呵呵，好像什么烦心事都不放在心上的小老太太，汤小米看到她掉泪的次数寥寥无几，而且都是和姥爷有关。
不过只抹了那么一下，抹过之后，对着墓碑静静站了半晌，终于说：“好了，去下一个墓吧。”
下一个自然就是旧姥爷的墓，旧姥爷的三个闺女讲完话后，老太太说了句：“恩，就是这样，大家都挺好的，不用惦记了。”
然后“啪唧”，直接挂断了视频。
……
夫妻关系在对比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祭拜完之后，已经是上午十点多钟了，该准备午饭了。
午饭特别丰盛，有烧鸡、扣肉、糯米丸子，还有田螺和好几样蔬菜。
田螺是二姨带过来的，俗话说清明螺，肥过鹅。
意思是清明前后打捞上来的田螺是一年中最好的，又鲜肉又多。
不用怎么特别加工，加点辣椒、葱姜和酱油炒一炒，香气就已经弥漫整个屋子了。
汤小米做的两道菜是炒香椿和莲藕排骨汤。
香椿是这个季节特有的菜，过季了就吃不到的，所以价格通常卖得很贵。
和鸡蛋一起炒的时候，还有一个小窍门。
别的菜里放鸡蛋，鸡蛋都要先下锅，熟了之后盛出来，放到一边待用。防止在锅里待的时间太久会变老。
这次的鸡蛋，却是要打好之后，和香椿混搅在一起再下锅。
这样鸡蛋就能直接包裹在香椿叶上，两者的口味能融合得更好。
另外一道莲藕排骨汤，则是要用小火慢炖，让莲藕和肉的味道充分散发到汤里。
最后出来的汤是乳白色的，点缀一点葱花和黄豆，一口喝下去，从身到心都舒服极了。
一大锅的莲藕汤，最后居然被喝得干干净净，一点也没剩。
因为实在太好喝了，最后老爸还又兑水喝了几次。
唯一一点不和谐的因子，来自于三姨的老公。
她这个老公，十分的好吃懒做。
三姨本来就病歪歪的，他在家里也从不分担一些家务，不知道体贴人。
汤小米觉得，就是因为他的存在，三姨才更加哀怨了。
然而她哀怨归哀怨，在外头还是要给这个懒鬼老公面子的。
如果别人不给他面子，三姨也会觉得丢脸生气。
所以即便他赶着饭点，才两手空空的过来，大家也都没有多说什么。
谁知他上了饭桌之后，更加过分。
呼噜呼噜吃的贼大声，一盘田螺，被他自己就吃掉大半盘，面前的饭桌上堆起厚厚的一堆空壳，一点也不知道礼让别人。
对此，他还振振有词。
“田螺就是应该配白酒啊！来，小汤，咱哥俩干几杯。”
汤立新，也就是汤小米的爸爸，推拒道：“我开了车来，不能喝。”
“嗐，这么近的路，我闭着眼睛都能开回楼下，没事的！”
见劝不动他，竟然又把目标转移到了汤小米身上。
“小米儿今年也已经成年了吧，成年人都得练练酒量。
你在外头工作，同事和上司要找你喝酒，总不能不喝吧？
来来来，我给你满上。”
姥姥第一个不同意，直接把一杯酒全倒进了垃圾桶。
“别在孩子面前整社会上的这套。”
二姨说：“同事和上司要喝酒，当然不是非喝不可了。喝出问题来他们负得了责吗？
反正在我们单位，我不想喝的时候就都是直接拒绝。”
“您这资历，不想喝当然可以不喝了。”李鑫阴阳怪气道。
三姨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不悦道：“行了，你自己喝不就行了，干啥还非拉个入伙的？”
李鑫哼了一声，倒是没有继续劝酒。
只不过很大声的叹气，还意味深长地说些暗讽的话，意指大家都针对他，看不起他。
搞得餐桌上的氛围有些尴尬。
吃过饭，休息片刻后，汤小米一家三口开车回家。
汤立新把他们放在离家很近的一个路口，然后掉头去另外一个方向加油。
付主任冷不丁地开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汤小米整个人一僵，“回、回去？”
“哦，不是回原来的公司，我是指回申城。又或者你想去别的城市发展试试？”
“现在清明都已经过完了，你在家待了也有一个多月了，还不准备走，难道想一辈子留在这小县城里？”
汤小米垂下头，在这一刻，很想说：一辈子留下也没什么不好啊。你和爸爸，二姨、三姨他们，不都是一辈子生活在这里吗？
但她知道这种话是说不通的，别说说服付主任了，就是她自己此前也从没想过要永远留下。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上了那么多年学，不就是为了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吗？
而在这里的日子，几乎是一眼就能看到头的。 我有一间零食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