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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高山痴痴的眼神，黝黑的瞳仁里，似乎只有她的影子。
你别这样看我，我不做谁的替身。沐晞垂下眼，把车厘子放在高山的手边，吃吧！
沐晞，这么多年了，这是我第一次肆无忌惮的看你。高山抬了抬嘴角，从前是不敢看，后来是不能看，再后来想看也看不到了。
别说了，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叫外卖。再由高山说下去，恐怕她又会葬身在他的温柔下，灰飞烟灭。
我想吃鱼汤面。
他还记得鱼汤面？心突然就抽动了一下，沐晞飞快滑动着手机，生怕出卖自己。
那我看看哪家有，其实我对上海也不熟悉。她埋着头，分明感受到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升温。找到了，姚面记有，可以吗？
好。高山停顿了一下，沐晞，对我公平一点，两年前，你给我讲了你的故事，两年后，能不能也听听我的故事。
两年前……那些无情的画面，包裹着湿润的海风，迄今都是她最不愿意回忆的一幕。
沐晞，你曾说过，从我们第一相遇，你就动心了。那你还记得当时你穿的什么衣服吗？高山的吐字，像一团团云朵，覆盖住沐晞心头的阴霾，软绵绵的飘过。
忍不住抬起头，沐晞傻傻地看着高山，他的眼睛像一面镜子，把她的疑问完整地反射回来，不知道接下来会说什么。
高一入学那天，在校门口的报道处，有个梳着马尾辫的小姑娘，那时候她还没有这么高，似乎才到我的下巴。高山用右手在下颚处比划了一下。
小姑娘头上绑着一对米老鼠的橡皮筋，穿着一件白色T恤，浅蓝色牛仔裤，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挂着一只米老鼠，书包的拉链开了。当时人多又挤，乱哄哄的，她一头就撞进我的怀里，我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她，她也抬起头看着我，大眼睛水汪汪的。
顺着高山勾勒的记忆回廊，沐晞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白白净净的高山，穿着一身运动服，低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同学，你书包的拉链忘记拉上了。”
发什么呆？在回忆当时吗？高山轻轻抬起右手，撩开了沐晞额头上的发丝。
我告诉女孩，她的书包拉链开了，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红到耳根，和你现在一样。她的睫毛很长，忽闪忽闪了两下就垂下去，还没等我说完，就跑开了，竟然一句谢谢都没说。可我猜得到，她的声音一定很甜，我还会再遇到她。
青葱岁月里甜美的回忆，像一条绵延的小溪，把沐晞七零八落的心，串联在一起，让她丧失了逃跑的勇气。
原来这一切，高山都还记得！原来这段回忆，不止属于她一个人！沐晞轻轻抬起双眼，高山的目光更加浓烈，似乎要把她融化。
好了，今天的故事讲完了。高山闪烁着黝黑的眸子，外卖还没送到吗？我饿了。
啊？沐晞回过神，看了看手机订单，还有487米，你忍忍吧！随手又抓出几个车厘子，给你，先充充饥。
高山摊开手掌接过车厘子，突然又放低嗓音，还想不想听故事？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调侃和……暧昧？
从未见过这样的高山，他不是始终都一本正经的吗？除了那一晚……
想到那晚被他总结为一夜情，所有的柔情瞬间烟消云散，沐晞倏地站起身，语气回归了平淡，我对你的故事不感兴趣，现在去楼下拿外卖。
没有停留，沐晞火速下楼，和高山的关系，她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如果高山也曾心动，那朱颜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男人心中的红玫瑰和白玫瑰？
沐晞心里打着鼓，一路到楼下取了餐。上楼时，却不知不觉放慢了节奏，每一步都带着怯懦，她在害怕什么？
走到病房门口，捏着外卖盒，她深呼一口气，推开门。
高山正在打电话，看她进来，说了一句，先这样，好，拜拜。
有什么电话要趁她不在打？难道和朱颜还有联系？沐晞心里咯噔一下，刚刚涌起的那点小甜蜜，瞬间消失不见。
硬生生地把饭盒丢在床头柜上，给你拿回来了，吃吧。说完，转身坐在了旁边的空床上，自顾自玩起手机，没再言语。
过了小半会儿，房间依然静悄悄的，隔着拉帘，看不见高山在做什么，难道在给朱颜发信息？
不知哪来的火气，沐晞快步走到高山面前，你不是饿了吗！我给你取回来你又不吃！
高山抬了抬眉毛，我一只手怎么解开袋子？
啊？沐晞本来就涨红的脸，更加发烫。
原来是误会他了。可是她哪来这么大酸劲？难道就因为高山那几句不明不白的话？
挪到床头，沐晞用力拉扯着包装袋，又把叉子都取出来，摆在床上的移动餐桌上。
我刚才是给合作单位打电话，说了一下住院情况。高山拿起叉子，似乎无意提了一句。
不用和我解释，我只是照顾你三天而已。沐晞背过身，不想再看他。
这样的高山，是她始料未及的，但仔细想想，其实彼此并不了解，更没有共同经历过风雨，严格来说，和陌生人没有什么不同。
你怎么就买了一份？
我晚上一般没什么胃口。沐晞淡淡地说。
尤其是生完孩子之后，身材严重走形，她除了疯狂KEEP以外，就靠晚饭节食来约束自己了。
沐晞，以后我不会再让你这样了。
什么样？沐晞反问，高山，我们今天是偶遇，怎么说得好像你是来我这负荆请罪的？
的确是偶遇，但也只是提前了而已。高山自言自语，这个面太一般了，不如篱角岛上的好吃。
夜晚的浓墨，不知不觉就洒进了房间。沐晞没有再开口，空气中只剩下高山吸着面条的声音。
想到今晚要和高山共处一室，仍然有些不可思议，梦想过无数次的画面，因为一块牌匾实现了。
沐晞抱着笔记本坐在空床上，透过白色的隔帘，灯光下，可以看到高山若隐若现的身影，僵直的身体，只有右手偶尔划着鼠标。
妈妈发了两遍视频通话，都被她按掉了，暂时还不想让高山知道孩子的存在。
差不多快10点，听到了高山合上笔记本的声音，沐晞翻身下床，高山，我扶你去洗手间洗漱吧！
你是不是也要上个厕所？沐晞有点脸红，脑海里闪过一系列画面，除了挤牙膏，其他的应该单手都可以完成吧。
对不起，我们重逢的第一天，就要你照顾我。高山低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带着烫人的温度。
你也是为了救我，没什么可对不起的。沐晞轻轻地扶着他，帮他挤好牙膏，这是她晚饭后出去买的，犹豫了一下，还是买了两支牙膏，他们似乎还没熟悉到可以共用的程度。
刚才你挂了两个语音电话，是谁的？你男朋友？似乎憋了很久，高山终于开口，两个人的目光，一前一后，在洗手台的镜子中相遇。
高山的眼神带着急切，沐晞的眼神则带着闪躲。
停顿了一下，沐晞在镜中直视高山，如果我说是呢！
也许没料到沐晞这么直接，高山怔了一下，幸好不是老公，我以为自己又来晚了。
沐晞垂下眼，在心里默默悲哀，如果你早点来，至少我不会大着肚子被别人当成情妇。
去年的五月，上海的温度怡人，就连护士都说，这个时间段做月子的女人是运气最好的。
距离预产期还有一周，沐晞提前住进了医院的月子中心。看到其他产妇在走廊散步时都有老公陪伴，她也不由自主地想到往日与未来。为了不影响心情，便尽量去转移注意力，陆续写了一些闲散的软文游记，在各大旅游网站上发布。
隔壁病房新住进来一对夫妇。女的也就20出头的样子，男的看不出年纪，可能40多，也可能50多。在楼道里溜达的时候，她正好碰到女人抓着男人的手在撒娇，我不管，我就要买个红色的Z4……
听了一句，沐晞并没在意。从走廊尽头折返的时候，男人的声音越来越高，你今天去香港血拼，明天去韩国美容，多少钱也不够你挥霍啊，我儿子在英国一年都没你花的多！说了千八百遍了，家里大权都在我老婆手里，你这六十几万的车，我买不了。听话，等我离婚，你要啥都给你买……
虽然他们的分贝已经高到不是秘密，但沐晞还是产生了一丝偷听的愧疚，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病房。
午觉睡到4点多，醒来的时候爸妈不在，她把樱桃洗了些，想拿给病房护士，刚一出门，就遇到了隔壁女人。
姐，你要出去啊？女人很大方地打招呼。
嗯，樱桃买多了，想送点给护士，你找我？那一起吃吧。沐晞又退了回来，把樱桃放在桌上。
女人也不客气，坐下边吃边问，姐，我不跟你见外，就想问问，你生孩子，那个男人给你多少钱？
什么？沐晞有点没听懂。 木樨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