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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降温了？她退烧了？

　　像是不相信自己得救了一样，她把温度计清了零，又重新塞进腋下。这次，她一动不动，等着一分钟的到来。

　　近乎于癫狂地看着第二次测温的数字，沐晞像是被某种力量驱使着，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光着脚跳到了床上，在空中用身体画出一道幸福的弧线。

　　她大胆地呼吸，鼻子也不塞了，喉咙也清爽了，五官似乎终于找到了自由。此刻，她全身上下，从头发到脚趾，每一寸皮肤，都在欢快地雀跃着。

　　唯有背部粘着的睡衣，提醒她，该冲个澡了。

　　还有20分钟就到新年，她火速地钻进浴室，水流很快冲刷过她的身体，在12点钟声敲响之前，她要以最好的状态，迎接新年。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重击。

　　沐晞连忙裹上浴巾，跑出浴室。

　　高山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手中还拎着一个大扳手。

　　门锁处，漏了一个大洞。

　　僵持了几秒钟，门外的高山，扔掉手中的扳手，风一样卷了进来。强力反扣住她的手腕，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她拥入宽阔的胸膛，狂烈地吻上她。

　　他的双眼因为激动而闪闪发光，带着忧郁和决然。像挑战一般，两束目光相遇，暗黑色的瞳孔在昏暗的灯光下透露着思念的痕迹。

　　这是他们第二次亲吻，远比第一次，还要浓郁。

　　愤怒让高山的心跳越来越快，呼吸也越来越重，沐晞明显地感觉到缠在腰部的手臂越来越紧，她像一个被搂在怀里的娃娃，紧紧贴着主人的身躯，一股强大的不可遏抑的暖流充满了她的全身。

　　她垂下眼眸，专心地去回应，双手也不自觉地环上了高山的腰，在他的背部四处游弋。

　　终于，高山停下了侵略。

　　带着满腔的忿忿，为什么不开门？为什么不接电话？如果再砸不开门，我就要破窗而入了。

　　啊？从急促的呼吸中，沐晞缓过神儿。刚才在洗澡，没听见……

　　不要再吓我，我以为你晕倒了。

　　高山重新把她按进怀里，双手紧紧扣住她的肩膀。就算你真得了肺炎也没关系，我陪你一起治疗，刚才吻都吻了，这下子你没理由再赶我走了。

　　原来高山打的是这个主意。

　　沐晞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年夜饭做好没有？

　　只做了三个，另外三个实在没办法了，仓库里连一颗青菜、一个鸡蛋都看不到。

　　高山下巴垫在她的肩上，说话的时候似乎都感觉到他的声带。从他的侧脸望去，沐晞似乎可以穿过窗子，看到一望无际的黑夜，以及远处若有若无的灯火。

　　我有点冷了。沐晞轻轻推开高山，目光落在自己赤着的双脚上。

　　我抱你回房。高山三步并作两步，把她放到床上。

　　沐晞飞快拉上被子，包裹住自己。

　　高山侧躺在一边，手覆盖住她的脸颊，轻轻地抚摩着。

　　终于可以好好看看你了。

　　我也是。轻叹一声，她握住高山的手。

　　带着滚烫的温度，两个人的目光交缠着，一秒钟也舍不得放开彼此。

　　沐晞，我想爱你……大掌终于忍不住从脸上滑下来，到脖子，再到肩膀。

　　她闭上眼，浴巾不知何时已经散开了。

　　大海的波浪，排山倒海般推着他们不断向前，在海风和浪涛中，他们搭载的小船，剧烈地颠簸跳跃着。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又调整了方向，浪花不断在前进中飞溅着，他们像永不疲倦的舵手，在蔚蓝的海面上，一往无前。

　　惊涛拍岸声，水珠溅落声，海浪呼啸声，在这个跨年夜，成为木樨花谷里，最美的乐章。

　　新年的钟声就在激情的碰撞中，快乐地奏响。

　　2020年的新年烟花，沐晞是在高山的怀里看到的。那一刹那，五颜六色的感觉奔涌而出，超越了曾经所有的痛楚，又像心底骤然发出的一声呼唤。

　　高山的心跳，终于成为代表了爱情的乐曲，一下一下有力地敲击着。沐晞软软地蜷曲在高山的臂弯中，激烈地颤抖着。

　　原来这才是相爱的滋味。过了许久，高山用力抱紧沐晞，缓缓开口，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

　　嗯？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就这么闯进来，不怕被我传染吗？真不怕死？

　　我怕死，但我更怕你先死。高山的声音沙哑中带着痛楚，这样多好，我们都生了病，可以一起面对，是生是死我都陪着你。

　　傻瓜。沐晞蹭了蹭他的胸膛，我退烧了，只有36度2。

　　真的？高山突然坐起来。

　　被子滑落，沐晞迅速别开眼。当然是真的，不然我怎么会吻你。

　　太好了！宝贝。高山掀过被子，重新把两个人包得严严实实。

　　谁是你的宝贝？

　　当然是你了，我早就想这么叫你。对了，你答应我的求婚不能反悔。

　　等回哈尔滨再说。

　　不回去了。这么大的房子，只有我们俩，这几天应该好好珍惜。高山的手终于停留在沐晞的的腰间。

　　别闹，我饿了，起来吃年夜饭吧！

　　等一下，高山突然掀起被子，指甲刀在哪？

　　干嘛？沐晞有些没反应过来，被灯光照得，眯住双眼。

　　以后你的任何需要，我都不会缺席。宝贝，对不起，在你最艰难的时候，我没有在你身边。刚才听你说怀孕时连脚趾甲都剪不了，我心里疼得……当时我就想，这辈子，下辈子，你的脚趾甲，都要由我来剪，我再也不会给你伤心的机会。

　　好。沐晞重新偎进高山怀里，可是我前几天刚刚剪过，你这次没机会了。

　　那好，我们先吃年夜饭，一会儿喝完交杯酒，你就是高太太了。

　　高山双手捧着沐晞的脸庞，你说过，曾经你迈一步，我退两步，你用尽全力，我们仍然越来越远。那从现在开始，你原地不动，我就是你的秒针，以后的每一分钟，我都围着你转。你就负责指挥我，好不好？

　　好。

　　淡紫色的格子桌布铺在小方桌上，桌面的美人鱼烛台跳动着微弱的舞步。嵌着银边的碗碟，睡在昏黄的灯光里，闪烁着层层火花。

　　沐晞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香槟，看着金色的液体沿着细长的玻璃杯颈缓缓注入。心，在顷刻间，就被这光芒塞满了。

　　老上海熏鱼、宁波香槽鸡、笋衣腊肉。高山摆好盘，坐在沐晞对面。这个春节委屈你了，等通航了，再给你补上。

　　好，沐晞夹了一口鱼，我妈说过年一定要吃鱼，才能年年有余。

　　可惜这个除夕，没吃上饺子。高山有些遗憾地放下筷子。

　　没关系。沐晞扬起嘴角，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年的？和你爸爸一起？还是……

　　有两次去了日本陪我妈妈一起过，大部分都在国内。我爸后来又有了我妹妹，所以，其实除了过年，就很少回去了。我一直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家，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误解了对朱颜的感情，我以为会和她组成一个完美幸福的家庭，会生两个可爱的孩子。直到重新遇见你，我才明白，原来自己一直坚持的人生信条，就是个自欺欺人的笑话。是我错把感恩当成了爱情，不仅伤害了你，也伤害了她。真希望有一天，我们可以真正卸下负担，和她像老同学一样对酒当歌。

　　沐晞伸出左手，捏了捏高山的手心。原来他的家庭这么不幸，难怪在她转学以后，每次从加美那儿看到高山的照片，都那么忧郁。

　　高山……我突然很感激朱颜，就算她再怎么对我，却始终对你如一。在你最难的时候，如果没有她，我无法想象，你会变成什么样子。我答应你，如果再见到她，会放下心中一切的怨怼，只像对待老同学一样热情。

　　谢谢你，沐晞。我从没想过你会怀孕，更没想到你会义无反顾地生下这个孩子。也许，真的像圣经说的那样，上帝给你关上一道门,同时会给你打开一扇窗。虽然原生家庭给了我不幸，但你却带给我更大的惊喜和满足。余生，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静静地等着我爱你就好了。

　　高山端起酒杯，纹理分明的前臂越过菜，伸过来。

　　沐晞会意，挽过他的手臂，两只手勾在一起，两支酒杯碰到一起。

　　一室旖旎。

　　太阳越来越接近地平线。飘在空中的几朵浮云，握住了金色的光线，把绮丽的晨曦洒向小岛，透过明亮的落地窗，柔情蜜意地铺在床上。

　　2020年的第一个清晨，在海风徐徐中，款款而来。

　　雪白光滑的肩膀裸露在被子外面，乌黑的长发带着微弱的卷，像一大株紫罗兰盛开着，洁白又满足的脸庞，微微动了一下，妩媚的双眼看向对面沉睡的男人。

　　高挺的鼻梁像一颗参天大树，睫毛就像停留在枝头的飞蝶，轻轻抖动着，展开翅膀。忽闪了几下，沉寂的脸庞绽放出第一抹色彩，黝黑的双眼坠满晨光。

　　高先生，早！

　　高太太，早！ 木樨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