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交换中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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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勉强坐了半盏茶的工夫,景詹便寻了借口匆匆离去,回励正殿换了常服,着手批阅起自福宁殿送来的奏折。
不多时,高裕领着一墨蓝色官服的人前来觐见,正是主理御花园木桥断裂一案的大理寺少卿左尧。
“太子殿下,下官已去看过,木桥背面部分断口平滑,像用匕首一类的利刃事先割过,一旦踏入,木桥不堪其重,才会从正中断裂。”
景詹毫无意外之色,慢条斯理地合上批阅好的奏疏,将笔悬于架上:“孤知道,那日有人藏身水底,拽住了孤的脚,企图将孤溺死在水中。”
他语调平静,仿佛是在陈述一件与他无关之事。
左尧大惊失色:“殿下,既是如此,为何不在朝堂之上......”
谋害当朝储君,非同小可,若今晨太子在朝阳殿上揭露此事,不至于让群臣闹得不可开交。
景詹不答,指节在桌案上扣了扣,发出沉闷的声响。
左尧瞥见太子低垂的双眸漆黑如潭深不见底,蓦地有一层凉意自脚底攀上,心中隐隐生出几分猜测。
莫非太子殿下是刻意为之?
如今陛下身体每况愈下,加之整日沉湎书画,疏于政务,自太子及冠以来,以锤炼为名,堂而皇之将大半政务推于太子。
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利益纠葛错综复杂,并非所有人都心向太子,太子手握实权越多,越遭人忌讳。
尤其是四皇子和六皇子一党,狗急跳墙以至于痛下杀手也未可知。
“此事无需大张旗鼓。”景詹拂手示意他退下。“这几日你且做出一筹莫展的样子罢。”
“是。”
左尧是聪明人,一时辨不出太子的所想,却知太子心有城府,不再多问,躬身退了出去。
鸾和殿这边,温亭晚一回去便命习语寻了件小袄捂上,几杯热茶下肚,苍白的脸色才显出几分红润。
因一年前在坤德殿外那一站,她落下了病根,受不得寒,再加上前几日跳进那刺骨的潭水中,更是雪上加霜,只消在那风中站上一会儿,就有些冻得受不住。
想到方才与太子说的那些不咸不淡的话,她登时有些后悔,左右太子不是真心,她早该告退的。
习语看出温亭晚面色似有不虞,想到御花园中温亭晚见到太子也丝毫没有喜色。
她心下叹息,她家主子终究是被太子那句“不想落人口舌”给伤着了。
“主子,您不高兴吗?”她还是问道。
温亭晚微微将小袄敞开了些,到底是三月,身子暖和起来,袄子便有些裹不住了。
“倒也没什么好不高兴的。”
她如实答了,也不知习语信不信。
自落水醒来,郁郁难解的愁绪突然消失了,整个人都轻盈自在起来,心情倒较从前舒畅得多。
她扫了扫不远处的黄梨木书案,少时的桃花又蓦地落在眼前,她心下一动,突然起了兴致。
“习语,我想作画。”
习语愣了愣,待反应过来,颤着声儿连说了几声好,步履匆匆地小跑着取画具去了,还在殿门口一个踉跄,险些栽个跟头。
温亭晚忍不住轻笑出声,这丫头怎惊讶成这般。
然细想之下,她竟也沉默了一瞬。
入了东宫起,她几乎没提起过画笔,不仅是作画,连着从前的诸多喜好都一并丢了。
不多时,习语提着个紫檀木雕花螺钿漆盒进来,这是温亭晚自家中带进东宫的画具,是她师父亲手赠她的。
温亭晚师从尹一桐。
尹一桐此人,被誉为画鬼,极擅山水花鸟,飞禽走兽,其画千金难求,皆因其笔下之物,如赋之魂灵,鲜活生动,似乎随时会夺画而出。
天赋异禀之人难免性情古怪,尹一桐为人放荡不羁,最不喜功名束缚,独来独往,平生唯一收过的徒弟便是温亭晚。
不为其他,只为温亭晚八岁时,真诚地捧着三颗香梨,企图换尹一桐一副丹青。
尹一桐当即仰天大笑,让温亭晚跪下行拜师之礼。
相处四余载,温亭晚与尹一桐亦师亦友,尹一桐教授她的道理也使她受益终生。
温亭晚一寸寸拂过沾染微尘的漆盒,就像问候一位许久未见的故人,她敛眉,神色黯淡了几分。
若云游四海的尹一桐晓得,她为了个男人失了骨气,不惜奉上祖师爷的传世名作《兰居图》,回来时怕不是要劈头盖脸骂她个大逆不道,与她断绝师徒关系。
她苦涩地笑了笑,净手煴香后,才取出画具,正要将宣纸铺开,动作却顿住了。
书案正中,展着一张压在纸镇之下,并未装裱的画,她只犹豫了片刻,便吩咐习语:“先将这画收起来吧。”
习语视线在画和温亭晚之间徘徊,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这画温亭晚向来宝贝得很,旁人不许触碰半分,之所以展在案上,就是为了方便时时赏看。
犹豫间,温亭晚又给了她一个确定的眼神,她才踯躅着仔细将画卷起来,也不敢随意搁置,便放在了温亭晚目之所及的案角上。
书案上有了空,温亭晚便大大方方地铺开纸,草草在心中勾勒出了大概,便提笔落下去。
原本还担心手生,但画了几笔,温亭晚就发现自己多虑了,近九年的画功,哪是一时之间可以消磨的。
一侧的习语屏着气,只见温亭晚气定神闲,画笔随手腕游走,挥洒自如,几柱香的工夫一片桃林的雏形便跃然纸上。
瞧着她旁若无人的专注模样,习语眼前蓦地起了水雾,恍惚看见尚在闺中的温亭晚。
那时的她还是明朗无忧,恣意洒脱的少女,是被温家众人捧在手心里的至宝,她总是带着盈盈的笑意,如春风拂面,沁人心脾。
还记得初入东宫时,温亭晚也尝试做过几次画,可如何也画不好,最后只能颓然地望着满地揉皱的废纸兴叹。
她说,习语,我心不静了,再也画不好了。
心怎能静呢!满心满眼都是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那双灵动闪耀的眼眸也在日日的磋磨中徒余一片灰暗的郁色。
温亭晚偶一抬眼,便瞧见习语的不对劲:“怎么了?”
“没事儿。”习语摇摇头,偷偷拭去眼角的泪花,“奴婢就是高兴,替主子高兴。”
温亭晚不明所以,只笑骂一句:“傻丫头。”
许久不曾动过画笔,温亭晚兴致上来,却是连饿都不知了。
习语命宫人将膳食温了好几回都不见温亭晚有要停下的意思,不免着急了起来。
本以为她家主子只是想画画消磨时间,却不曾想却一门心思钻在了里头。她想起御花园中太子说的话,机会都送到眼前了,按理温亭晚没有不抓住的可能。
又候了一阵,习语实在按捺不住,试探道:“主子不想去御花园赏月了吗?”
“外边这么冷,为何要去赏月?”
温亭晚回答地太自然,倒将习语噎住了。她左右瞧着温亭晚并不像是赌气的样子,难不成真没意会过来?
“太子殿下不是说今夜戌时要去御花园赏月嘛,您当真不去?”
习语又问了一遍。
说实话,她打心眼里不愿温亭晚去的,自家主子,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哪舍得她低三下四去受那种磋磨。
可她知太子在温亭晚心中的分量,也生怕她家主子过后懊悔,不得不提醒。
温亭晚指尖微微一颤,这才意会过来。习语说的没错,往日里她若听到这些话,只怕早已喜不自胜,挖空了心思梳妆折腾,就待夜间和太子来个“花前月下”。
而今日她却压根没想到这一面。
她垂首滞愣了片刻,瞧见衣袂上沾染了几滴零星的墨点,拧眉道:“习语,传水,沐浴更衣吧。”
习语眸色黯了黯,领命出去了。
也是,她家主子对太子爱得深入骨髓,哪是一时半会儿会决定放弃的。
东宫,励正殿。
天色渐沉,宫人鱼贯而入掌了灯,殿中又亮如白昼。
高裕伺候完景詹用膳,恭敬地候在一侧,见时辰已近戌时,景詹还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他终忍不住开口提醒。
“殿下,快戌时了,可要休息片刻?”
景詹全神贯注盯着手上的文书,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高裕不免同情起鸾和殿那位了,还以为太子终于对太子妃上了心,可看太子如今无动于衷的模样,太子妃今晚怕不是又要落个空。
夜风骤起,扑得窗扇啪啪作响。
景詹持笔的手凝滞,抬眸往殿外望了一眼,便见庭中落叶飞舞,守门的小太监叫风一吹,冻得一个瑟缩。
春寒料峭,景詹又想起了温亭晚那如蒲柳般孱弱的身子。
他本因坤德殿中莫名的心绪绝了今晚去赏月的念头,可温亭晚对自己这般痴情,定早早守候在向晚亭附近,他若不去,只怕她等上一两个时辰才肯罢休。
原是他头脑发热提起去赏月,现下反悔不去,倒好像他故意戏耍。
景詹慢悠悠站起来。
去看看也无妨,正好就向皇后请安一事好好训诫她一番。
他顺着高裕的话道:“批阅了这么久的奏折,确实有些累了,去御花园散散心吧。”
高裕闻言,吩咐准备了步辇,景詹心情好,却是执意步行过去,抬辇的宫人便远远在身后跟着。
向晚亭设在御花园高处的假山石上,由此下望,御花园之景一览无余。没了遮蔽,头顶高悬的明月也澄净明澈,格外圆亮,仿佛触手可及,是个赏月的好去处。
景詹在亭中坐罢,高裕便将提前准备好的糕食点心摆上来,还命人烹煮热茶。
戌时时分,御花园静得只闻虫鸣,可高裕瞧着太子的心倒不是很静,虽低头啜茶,余光却不显地在亭子周遭打量。
“殿下,时辰还早呢。”
被看破心思的景詹冷硬的面容上难得出现了一丝松动。
他掩下眸底一闪而过的窘迫,将视线投向亭外。
不远处便是清波潭,皇后的赏花宴上,他便是掉落此处。
当日落水之后,他一脚踹开湖底欲谋害他的贼人,试图游上岸去,可温亭晚那个女人居然也不知深浅地跳了下来。
四下已有不少太监入水救人,他本不想理睬,却见温亭晚穿着一身繁冗的衣裙,沉得比谁都快。他离她最近,不得已只能再次下水。
他记得浑浊的潭水中,他拽住温亭晚的手正欲往上带,却感觉到一股灼人的热度,顺着他的手腕,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伴随着浑身发软,意识越来越模糊。
直至苏醒,景詹仍在疑惑,以他的水性,按理不会有溺水的可能。
思至此,景詹心内一阵烦躁。
若不是温亭晚,他哪至于惹上这样的麻烦。
此刻她怕不是在殿内梳妆,忧愁不知打扮成何样才讨他欢喜,以至于迟迟不到吧。
胆子真是肥了!
白日不过顺口关切了她两句,就敢让他等!
又消磨了半盏茶的功夫,眼见着太子面色越来越沉,高裕极有眼色道:“殿下,外头风大,这月赏得也差不多了,不若今夜便回去罢。”
见景詹缓缓应声,高裕正准备吩咐宫人收拾,便听亭外不远处的一棵青松下窸窸窣窣传来动静。
高裕蓦地眸光一闪,一转头便见太子起了一半的身子已不动声色落了回去。
只听一声轻咳后,景詹面容端肃,状似自然地举起白瓷杯盏,沉声道:“既然来了,就出来吧,鬼鬼祟祟的成何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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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说着不要不要,身体却很诚实[滑稽] 情感互换后,我被太子倒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