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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紫须碧眼
即便是在二十一世纪,能够见到活蹦乱跳的高头大马的机会也是很多的。比如动物园、或者马戏团,武姜从小到大都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一个胆小怕事儿之人,即便是只身一人来到了这个东汉末年的乱世……但是刚才,不可否认的,她真的害怕了。
只是不知晓究竟是那匹马、还是那个人,亦或者是这幅场景……让武姜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于死亡的招唤、以及灵魂深处的一种恐惧……
武姜匆忙之间惊鸿一瞥……却见那马背之上的男子……瞳色碧绿、发色暗紫?
紫须碧眼?皇族中人?
武姜心中暗自打鼓,心道:这是何许人也?
那紫须碧眼之人看着面前这个神色之间略有慌乱却并不失气度之妇人,不由心生几分好奇,他端坐于马背之上,大掌抚着黑色骏马光亮如漆的皮毛,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地问道:“乌漆,汝瞧面前这妇人好生大胆,竟然敢于闹市之中当街拦阻你我。依汝所见,她可是不肯要活命了吗。”
武姜本来惊魂未定,却听得那害她深受惊吓之人竟然口出如此狂言,其桀骜不驯不足以令自己以礼待之,不由肝火旺盛、口气也颇为不友善:“这位壮士此言差矣,妾行于街上,有何不妥之处?倒是这位壮士当街驰马……惹得周遭百姓不安、鸡犬不宁,妾何辜?建业百姓何辜?”
原本打定主意提步要走的骏马飞人闻听得这一番话,倒是颇为兴味盎然。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武姜,漫不经心地拍着黑毛骏马修长的颈子:“乌漆啊,汝听听看,咱们今日可是遇到女夫子了……”
武姜并不理会,此刻也心中懒得与这人辩驳长短,便提步要走。
岂料自己未走出两步,竟被那马上之人伸出的蛇皮长鞭拦腰缠住……这条缠身之长鞭竟有两指宽,表面蛇鳞未除,明明晃晃、寒凉沁人,骇得武姜动都不敢动弹一下。
只是嘴上却不肯饶人:“你这混蛋!赶快把本姑娘给放下来!”
紫须碧眼之人听了“噗嗤”一声忍俊不禁,先将被蛇皮鞭子束缚着的妇人一把提至马背之上,继而调侃道:“乌漆啊乌漆,方才听这妇人言谈举止,咱们正心下思忖着不知是何方大家闺秀、名门之后……现下听得她如此叫嚣,方可知并非显贵名媛,不过是东施效颦、假装清高罢了。”说罢长喝一声,便携着武姜驰马而去。
一路此妇人沿途高喊“流氓!混蛋!王八蛋!”之语,紫须碧眼之人无视之。
话分两头,却说刘皇叔一行人自鲁肃府上归来,共谋大计,无暇顾及不知晓何时何地失踪之妇人。唯有赵云一人,归来不见武姜,心中为之忧虑,又恐打扰主上与军师共图大计分散心神,便不敢张扬做声,只得心中暗自焦灼,不敢声张。
待得众人黄昏懒怠之际,方才赶出驿站出来就近四下寻找,沿途打听问询,未果,终而不了了之,心中五味混杂、担心牵挂,自然不在话下。
那紫须碧眼之人携着武姜驰出城去,终而在郊外稳稳地停驻下来。
“混蛋!速速将本姑娘放下来!”武姜伏在马背扭动身体,试图挣脱这个怪胎的束缚。
“嘘……”岂料那紫须碧眼之人此刻竟变成一个温润儒雅君子,他轻声对着武姜安抚道,“休要高做声,它们将至矣。”
它们?谁要来呀?
武姜心中疑惑,嘴上却不停歇,只道:“本姑娘管他是谁要来啊!你先把我放开!”
“好乌漆啊,瞧着妇人火气竟比汝还要大些,”紫须碧眼那人笑道:“这样细细瞧来,却发觉汝这妇人与吾家小妹竟有几分相似……罢了,汝且一旁歇着,且看着罢。”说着便将武姜随手自马背上扔将下去,使其重重地摔在丛草遍生之处。
“王八蛋!哎呦!”武姜应声落地,预想之中的疼痛感并没有如期而至。原是她落地之处丛草密布,所以并没有摔着,但是随着她落入此地,徘徊于此地的虫蝇受到惊吓,一时之间绕着她乱飞、怎么轰都轰不走……惹得武姜只想骂街。
这个疯子、怪胎,他到底想干什么啊?
武姜挣扎着站起身来,密切注视着那个怪胎的一举一动。
林子里传来悉悉率率地声响,而后这声响越来越大、与武姜的心律渐趋一致……武姜赶忙俯身侧耳贴在地面上仔细听着:她大约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原来,这个“怪胎”是大老远儿跑到这里来驯马的?
只见不多时,兀地从密林深处奔出十几匹毛色光艳非常的骏马来,这些马匹无一不是马中精锐,连武姜这个生平完全不懂赏马的外行都能一眼瞧得出来,这些马儿决非凡品。
武姜瞧着眼前出现的一幕,下一刻便只能用瞠目结舌来形容自己,那领头之一匹火红骏马奔驰而来,四蹄翻腾,长鬃飞扬,姿容壮美宛若历尽艰辛穿洋过海,宛如穿越风暴勃然奔腾。迎面便向着那紫须碧眼的“怪胎”直冲过来,见其岿然不动,不禁仰天长啸,那动人肺腑的马嘶响彻深林。应和着这悲壮的嘶鸣,四面八方涌出一片应和这嘶鸣声的马群,海潮般势不可挡地从林子里头压了过来,十数匹上好的骏马聚集在一起,呼啸奔腾。长长的马鬃马尾随之飘动,嘶鸣着飞快地向前推进,那是一幅奔腾的美,力量的美交织在一起的奇异画面。那匹火红色的高头大马,浑身每一个部位都搭配得那么得当,每块肌肉都能显示出力量,让人一看就觉得那么柔和,那么健美。它那长长的鬃毛披散着,奔驰起来,四只蹄子便像不沾地似的。刹那间,那匹骏马像一团燃烧的火焰般平稳地腾到空中,简直像滑翔一般地飞过了深沟,轻轻地落在溪谷对岸,继续前奔。
武姜为之深深地震撼住了。她生平从来见过这样的画面,此情此景,竟是那般壮美而震撼,她的心为之俘虏……被这马群矫健的身形、以及展现在眼前这般生命具象显现得蓬勃不息的惊人力量!
那紫须碧眼的“怪胎”用绳索将为首的火红骏马脖颈牢牢套住,却在下一刻便被其大力拖拉扯到地上,马群受惊四散,那“怪胎”被火红色骏马拖着进了密林深处,武姜着实吓了一跳,她从前听得人家说起过,若是驯马人给烈马拖着进了深林子里头,就没有那么容易活着出得来了。因而再是如何胆大之人,也断然不肯甘心冒着给马蹄踩踏而死的风险,轻易地踏进密林深处独自面对马群而嚣张地驯马的……稍微有些许常识之人都该知晓,至少应当将心仪之名驹设法擒住,拖回自己的地盘儿在做打算,而不是像这样冒冒失失地出手,给一群骠悍马群给拖着进了它们的领地去受死……这个怪胎,看来不只是个怪胎还是个十足十的二百五,好好地日子放着不过,没本事学人家玩儿什么驯野马呀……武姜确定再也瞧不见他们,只好立在原处等了一会子,随后便犹豫再三地蹑手蹑脚踌躇着缓缓移步靠近留在显眼处给那紫须碧眼之人松松地拴在树干上的“乌漆”。
“好马儿,”武姜讨好地伸手抚摸着马儿的鬃毛,“你叫乌漆对吧,好乌漆……你好好地听我说,”武姜对着黑色骏马比手画脚地解释道,“你的那个主人呢,是有那份贼胆没那份本事!好端端地学人家驯什么烈马,有了你这样好的坐骑还不肯知足。现下果真遭了报应,大抵是给那些烈马们拖进林子深处踩踏成泥去了……”
话至此处,名唤“乌漆”的黑色骏马忽然前蹄高抬、嘶声悲鸣。
“好马儿好马儿,你莫要如此悲伤,”武姜赶紧安抚着黑色骏马,继续道,“不过你不要担心,我是一定不会将你一个人丢弃在这荒郊野外的,从此以后,你就跟着我好了。我走到哪里,就将你带到哪里,从此我就是你的新主人了,好不好?”
武姜说完这一番话,便亟不可待地想要翻身上马……岂料刚骑上马背,便给这匹“乌漆”使性儿重重地摔将下来。
“哎呦……”这一回可是没有软草垫接着她,武姜痛得龇牙咧嘴,口中大骂道,“你这畜生,跟你那不知死活的主子一个样子,本姑娘好心好意带着你一路,你竟然如此不知好歹、善恶不分!我、我、我……气死我了!”
“无此本领,又何必生出此等贼心乎?”
一声似是嘲笑又似是叹息的话语自武姜身后传将过来,武姜不禁周身一震,犹豫着钝钝地转过头去……
“本以为汝不过一喜装腔作势之妇人,却不曾想,竟是一善于偷盗之窃马贼。”那紫须碧眼的“怪胎”神奇般地出现于武姜身后,除了面上有些许刮擦而至的血痕之外安然无恙,胯下却多了一匹毛色雪白的骏马,惊得武姜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回。
“连吾之爱驹‘乌漆’都瞧得出,汝这妇人甚是不可依靠。”那人端坐于马背之上,又是一副居高临下的讨厌样子。
武姜简直要给他的倨傲无礼给气疯了。
她冲着那个紫须碧眼的“怪胎”大声叫嚣道:“闭嘴!谁说本姑娘要偷你的马?你刚才给烈马拖进林子里头去,谁知道你是死是活啊?我要带你的马离开,是以仁至义尽。你非但不知道感恩,竟还反咬一口,诬陷本姑娘偷盗你的马?”
“真是贼喊捉贼。”那紫须碧眼的“怪胎”闻言不禁摇头叹息道,“不妨告知于汝,吾之爱驹‘乌漆’,此生除吾之外,不事二主。汝这妇人大可不必分心于它身上。”
“哼!”武姜嗤之以鼻。
“倒是这一匹……”那紫须碧眼之人自马背上下来,指着雪白骏马对武姜道,“予汝,要否?”
武姜闻言喜出望外,疑惑道:“为何无故送了它给本姑娘?”
“本王……吾,吾已有此良驹为伴,怎会在意一匹野马,”那紫须碧眼之人道,“况乎,吾之志,不在于此。”他向着密林深处又深深地望了一眼,口中喃喃道,“改日再来会那畜生……”
后头的话武姜听不真切,也无心去听。她兴致勃勃地走到白马身旁,兴奋地抚摸着马儿的鬃毛,喋喋不休道:“为你取个什么名字才好呢?类雪?如冰?千里雪花?”
一旁之“怪胎”闻言道:“此马已有名号。”
“是甚么,是甚么?”武姜兴致盎然地问道。
“吾已有一匹爱驹名唤‘乌漆’,那么这另外一匹,自然唤作‘抹黑’为好。”那紫须碧眼的“怪胎”一本正经道出此言,便不顾妇人突变之神色,径自前牵马去了。
武姜直觉自己似乎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口,说不出话来。“抹黑”?这算得甚么名字?惜哉,拿人家手短,既然这匹马儿是人家送的,她总不好当面驳斥了人家脸面。她垂下头盯着自己的爱驹“抹黑”看了一会子,忽然像是发现了一个天大的问题,厉声质问道:“喂!这匹马怎么还未成年呐?”
却见那紫须碧眼的“怪胎”已牵着坐骑“乌漆”走远,闻言抛下一句:“配汝正好。”
欺人太甚!
“流氓!混蛋!王八蛋!”
惊天动地的叫骂声响彻密林,霎时之间鸟兽虫鱼受惊四散。 武姜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