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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故人难舍弃
他就站在那里，一如初次相见时候的那样：高傲孑然、不可一世。
即使是在他最落魄的年岁里，他的气焰依然是令旁人为之侧目的张狂，他此生注定了就是一个不平凡的人物，无论是被人所崇拜、所惧怕、所咒骂、所唾弃……他都注定了要成为一个不能够被人所忽视着的存在！
武姜远远地站在那边，像是独立于时空之外一般地看着她的夫君。不可否认地，他渐渐地衰老了，可是即便是如此，他却仍旧不是一个令人所厌恶的男子。岁月没有带给他过多的颓然，他的雄心壮志仿佛依然盛开在昨天一般。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这才是真正的曹孟德……那个让武姜为之倾倒的伟岸男子。
“汝是……”曹孟德发觉了武姜的出现，这才回头过来看着她，他的目光略过她脸上的皱纹、以及她鬓角便斑白的头发……就如同武姜之前所预料到的那样，她的神情终于开始出现了一丝丝紧张不安的变化，他的眼角开始有些不自然地跳动，终于还是问出口来：“汝是赵夫人，还是吾之姜儿……”
吾之姜儿……武姜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
曹孟德伸出手来，武姜赶忙三两步上前，口气中满满地责备与心疼：“不是中箭受伤了么？何必再折腾……”她看着曹某人缠着厚厚苫布的臂膀和胸膛，心中纠结成了一团、百般滋味不可言说。
“果真是吾之姜儿，真是……”曹某人看着她的脸，神色说不上是激动还是惆怅，“本相听得人来禀报，说是一个姓‘丁’的妇人前来、要死要活般地非要闹着见本相一面不可……姜儿，汝甚么时候又改了姓名，变成姓‘丁’了？”
武姜哑然。她自从别了丁晋之后，便急急忙忙地去找诸葛亮要解药吃。奈何诸葛某人那厮甚是难缠得紧，她可是费了好些气力才得以从那边取得了丁大公子口中那可以复原她原本年纪的药丸……不过此药丸倒也别致些，吞入腹中便觉五脏六腑均是灼热难耐，也未知其究竟是何种成分制作而成。
武姜当适时只一心顾着怎么早些以自己的“本来面目”回到曹孟德身边来与之团圆，也顾不得细想那么许多，便连看都没有看上一眼便急急忙忙地吞了。
“武姜这个名字，原本就是君已故夫人之名讳，难不成吾还要向着丞相手下的将士们说……‘吾乃是丞相已故夫人武姜’吗？”武姜心中发虚，嘴上却不肯服一星半点儿的软儿。
“哦？原来姜近日里是与姓‘丁’之人厮混一处啊……”曹某人闭目养神，唇角微微含笑，也说不准他是不是在吃醋。
武姜见其神色如常，不禁心中嘀咕着他究竟伤的怎么样了，又见他见到自己这般“诈尸还魂”居然仍旧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佛爷模样，不禁心中犯起了嘀咕：“丞相见着我，怎么一点都不惊讶？神色坦然、一切如常……”
岂料曹某人笑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本相身中奇毒，也不知还能够活多久，实在是不知自己又会因为甚么事情而心生惊讶之色呢……”
“你真中毒了？”武姜大惊失色，急道，“是甚么毒？可有药可解？”
曹孟德继续浅笑着把武姜拉到自己身边，笑容浓到几乎要把自己淹没其中：“先不急。姜儿，汝现告诉本相……汝是怎么来到此地的？这十数年，汝都去了哪里……”
事到如今，武姜唯有和盘托出。
她便先是讲述出自己如何如何被诸葛某人下了毒药，又是如何如何周折地辗转于蜀汉与北地之间，最终见到自己的亲生孩儿时是何种地喜悦欢快……而后面对着与夫君儿子的分离自己又是怎么样的难以接受……唯独对于她自己与“丁大公子”周子洛之间的重逢和自己服下诸葛某人所给的解药之事，武姜绝口不提。所以在曹某人那一头听起来，似乎便是武姜与之分别了十八年多，却与他一样年复一年地日渐衰老。
“如此，便委实是难为姜了。”曹孟德眼中包涵怜惜地看着武姜，轻轻梳笼她那从发髻之中所垂下的一缕显得有些凌乱、没空打理的长发。
“可不是么。”武姜点点头，认同地看向自家夫君。
曹孟德道：“既然这么许久都不得见了，在本相出人头地、声名显赫之极之时，姜并不能前来与本相共享荣华……现下本相已然气势衰颓、连自己的性命都危在旦夕……姜又何必以身犯险，前来寻找本相？”
“切！”武姜挥舞着已经不算是肤质纤细的拳头向着曹某人的胸口轻轻地捶打了一下，口气颇为凶巴巴地，怒道：“吾在丞相眼中，便是那般‘唯可以同富贵、却不可以共患难’之人吗？”
“自然不是。”曹孟德捉住爱妻的拳头，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掌心，声音之中难以掩饰地透漏出些许疲惫，“本相只是心中惧怕呀……怀疑自己能否支撑到足以还姜一个富贵太平得好时候……”
“……”武姜听了这话，心头禁不住一酸，伏在夫君膝上，轻声道：“丞相还欠着武姜钱、粮，以及那‘车驾千乘’呢……如何能抵赖地去？”
曹孟德听罢笑道：“是了，欠汝的，终究要还。”
武姜听罢便“腾”地跳起来，不再年轻的面孔上却显出比二十出头女子们都还要娇俏明艳的笑容，她的声音脆脆朗朗，闪亮到足以温暖曹孟德的整个生命：“丞相还欠着姜的……丞相曾许诺：一生一世作赔偿……”
她还记得这些话？曹某人心中一暖，奈何此刻却竟连笑一笑的气力都没有了。
“丞相，姜想着此次与君重逢，定然要见一见吾的三个孩儿……”武姜却没有注意到曹某人此刻的神色变化，她自顾自地笑着、说着，像是要把许多年积存下来的话一股脑儿地全都一次说给他听，让他听个够，她重新伏在夫君的膝盖上头，像个小姑娘一般地温婉可人儿。
“然也。明日一早，本相便传令让他们都过来……”
“嗯，”武姜甜甜地笑了，却没有留心夫君的声音竟然越来越低，“对了！还有一件事，吾还没与丞相理论过呢……丞相下令修建甚么‘铜雀台’？又是怎么回事？嗯？”
曹孟德无力地笑道，轻轻地应声：“不过是一时戏言，姜儿却也当真……原本建安那边的府邸要修一座高台，不知取个甚么名儿为好；想着姜曾偶然之间提到过‘铜雀春深’，便拿来凑数罢了……到后来，亦也不过想着若汝尚在世、说不得能够能引姜出来，却也不抱甚么希望……没有想到，姜竟真的出现了……” 武姜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