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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面见万岁
顾鸢追赶上他们，从包裹里面拿出一个瓷瓶放在少年手中，“涂抹在伤口上，可以减轻疼痛。”
这些本是留给自己，以备不时之需的，如今看来，眼前这位眉清目秀的少年更需要它。
少年深邃的眼眸认真的望着顾鸢，轻启干裂的嘴唇，“谢…谢你。”
紧握着瓷瓶，荀此生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救命药，不能丢。
“好好保重。”顾鸢勾唇微笑，这个和她同病相怜的男孩，希望他可以活下去。
“一个被打入地狱的人，活下去就不错了。”
轻蔑的瞧了荀此生一眼，典簿带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典簿的最后一句话，顾鸢也听到了，但她自身都难保，也没有多余的胆量和精力再去帮助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了，那瓶药是她唯一的善良。
“顾小姐，您等急了吧？”
锦衣卫捂着肚子，颤颤巍巍的走了回来。
“没。”顾鸢摇摇头，“咱们走吧。”
“好。”
抬腿向前，顾鸢继续着自己的路，和荀此生渐行渐远。
“昭阳殿。”
走到一座巍峨的宫殿前停下脚步，顾鸢抬起头，看着匾额上面的字，轻声呢喃，这么快就到了啊。
“万岁在里面等着您呢。”
锦衣卫的使命已经完成，转身便离开了。
目光紧紧的盯着那三个字，顾鸢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静静的驻足半刻，拍了拍斗篷上的白雪，顾鸢终究还是推门，迈进了宫殿。
从此以后，无论是得偿所愿也好，还是一败涂地也罢，顾鸢，你都只是一个人。
右手叠放在左手之上，顾鸢目光如炬，从容大方，一步步向坐在高位上的二人走去。
耳边响起少监尖细的嗓音，“苏亦渊之侄女，顾鸢觐见。”
特意拉长的语调，在空旷的大殿上响起了阵阵回音，实在是吵闹的很。
眼角的余光看到，大殿的椅子上坐满了身着常服的女人，她们纷纷用各色的目光打量着顾鸢，像是在看进献的玩物。
顾鸢不喜那样的目光，但她现在没资格说不。
站在大殿的正中央，顾鸢屈膝准备行礼，却被泰安帝制止了，“即是苏爱卿的侄女，便无须多礼。”
炙热的目光紧紧盯着顾鸢倾城绝艳的容颜，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旁边响起极小的议论声，皇上一个凌厉的目光望过去，大殿再次安静了下来。
顾鸢低头垂首，“多谢万岁。”
安静不过半刻，低沉的男声再次响起，带了些探究，“抬起头来。”
这般容貌的女子，谁不想多瞧上两眼？
顾鸢抿嘴不语，慢慢的抬起头，眼底一片清明，看不清情绪。
双眼和泰安帝对视，只见明黄色常服，衬得他面色蜡黄，双目无神，眼中充斥着贪婪和情欲。
‘万岁纵情酒色，日日缠绵，不顾百姓死活，民间怨声载道，大羌亡矣。’
耳边响起父亲时常念叨的话，顾鸢认为父亲此言句句在理，若一语成谶，倒也是人间乐事。
“芳龄几何？”
细细端详着顾鸢，泰安帝饶有兴趣的询问。
身姿纤瘦，眼神清澈，年岁看起来应当不大。
屈膝行礼，“回万岁的话，民女未及金钗之年。”
熟悉的对话，心境却大不相同。
“正是好时节。”果然，右手轻敲着龙椅，泰安帝的眼神高深莫测，“可读过诗书？”
女子生性野蛮，不好拘束，若是读些书，方才知晓三纲五常，四维八德。
“回万岁的话，民女自幼熟读四书五经，女诫内训。”
燕语莺声，字正腔圆，这样的对话，顾鸢练习了上百次，早已是应对自如。
“瞧朕，都糊涂了。”耳畔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苏爱卿的侄女，岂是市井中的粗鄙女子，自当是风华绝代，柳絮才高。”
审视着顾鸢从容不迫的神情，泰安帝满意的点点头，眼中满是赞赏。
苏亦渊一生桀骜不驯，这次倒办了件有功之事。
“万岁谬赞，民女所学不过基本，担不起一个绝字。”
顾鸢垂首，面上一副惶恐难安的模样。
“不必谦卑。”泰安帝摆摆手，锋利的目光瞟向底下如坐针毡的女子，“比起有些粗俗不堪的女子，你可比她们好上百倍。”
凌厉的语气，警告的眼神，不知是在指谁的名。
顾鸢听闻此话，低头不语，眼下不是出头的好时机。
头垂的太低，顾鸢并未看到不远处那一道嫉恨狠绝的视线。
“梓潼，你瞧着可还满意？”
泰安帝侧过头，询问的视线落在他身侧一直微笑不语的女子身上。
能够坐在皇上身边的女人，除却当朝徐皇后，再无旁人。
抬眼扫了顾鸢一眼，徐皇后的声音悠扬婉转，“举止端庄，落落大方，苏将军的侄女自是上上之选。”
神态平和，目光坦然，徐皇后的神情中瞧不出半点的不满，身为六宫之首，她早已是见怪不怪。
“梓潼和朕可是想到一块去了。”
泰安帝笑得豪迈，望向顾鸢的眼神柔情似水，“朕决定册封你为淑女，居住文华殿，你可有异议？”
十几年来册封了太多的妃嫔，现下除了淑女，后宫已无空缺的位置。
身形一僵，她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淑女…那和秀女有何区别？
“民女无异议。”停顿片刻，顾鸢抬首，笑容明朗，“嫔妾谢万岁恩典。”
便就淑女吧，进了宫已是万幸，其他的事来日方长，又何必计较这些俗称。
“带顾淑女去寝宫，挑两个丫鬟伺候她。”
和少监交代了一声，泰安帝看向顾鸢的眼神暧昧至极，仿佛已经忍不住想要将她吞入腹中。
“淑女，您请随杂家走。”
紧跟着少监的脚步，顾鸢即将走出大殿之时，听到了一声幸灾乐祸的声音，
“机关算尽，就得了一个淑女，真是可笑。”
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顾鸢并未理会她，径直走出了大殿。
一路踩着石子路，走过带池塘的御花园，带大鼎的长廊，顾鸢终于来到了文华殿。
抬腿迈入庭院，破旧的匾额，萧条的院落，冰冷的房间，倒像是淑女的住所。
“您先歇着，杂家就告退了。”
恭敬的行了个礼，少监翘着兰花指，急匆匆的离开了文华殿，他还要赶回去向泰安帝复命。 人间惊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