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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泉美引起为傲的直觉出错了，他从这人身上看不到丝毫符合“喜欢”的行为。

　　他们正缓步通过某座地底遗迹的走廊，千柳躲在火炎身后，将其当做预防攻击性陷阱的盾牌。

　　数小时之前三人和精灵们还漂在丰缘的海域，结果半路凭空开出一道门，门内似乎连接着另一个世界。据千柳介绍，那是“无数个黑夜慰藉我孤寂难耐的心灵之家”，里面住着他最亲切可爱的室友“纳纳酱”。

　　经过心灵之家内部，可爱的纳纳酱用庞然身躯送他们到达合众，两位千原的跟前。

　　可喜可贺不用真的乘木筏漂完全程。

　　身上还穿着组织制服的泉美火炎在遗迹现场换完工作服，说时间太早的千柳主动提议加入对遗迹的初步探索，刚往里走了几米就一脚踩实机关，顺便把赶来救他的火炎一块拉进了陷阱。

　　现状是，机关踩完即毁，他们身边没有精灵跟随，有段漫长时间得靠自己走出去。

　　“久违的二人世界，却是在我最讨厌的黑漆漆地底，这一点都不浪漫。”缺乏愧疚感还读不懂气氛的千柳开着玩笑。

　　火炎当然没搭理这个十有八九早已忘记生命是多么可贵的人，他带了便携式探照灯，借由范围不大的灯光仔细观察周围地形，然后对身后簒住自己衣角的人说：“松手……”

　　“对不起我不该开玩笑。”

　　千柳的诚恳道歉来得非常快，并且火炎能感受到腹部衣物压力骤增的紧绷感。

　　“……我去前面探路，你也不想再掉进更危险的底层。”

　　火炎补充完，默认那股压力消失，他以为千柳会就此安静。

　　“火炎，”但千柳先是松开手，又飞速扯住他并喊了一声名字，认真道，“你知道我不会死。”

　　所以？

　　火炎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交谈上，他稍稍多用几分力气抓住千柳手腕，却听对方感慨道：“看来我们都擅长激怒对方。”

　　激怒对方，或许是对应秘密留宿点那次。千柳像在说这回生气的是自己一样，可他有什么好气的？

　　没等火炎顺从内心去牵动嘴角，就惊讶发现自己竟没知觉地倒在地上，探照灯光线一阵乱晃最终停留在千柳脸上，将他照得无所遁形，包括头发撩开后的表情。

　　有一瞬间火炎认为千柳怨恨他。

　　不对，不仅是他，千柳的眼里包容不下任何人。

　　下一秒，那两颗眼珠微微转动，自下方的浓郁黑暗里挖出火炎，他们的目光准确对视上，亮得刺眼的金色犹如烈日，炙烤着火炎的意识让他眩晕。

　　“你哪也不许去。”千柳眨了下眼睛将火炎看到的变为错觉，继而盘腿坐在旁边，姿势变动，他离开了光照范围。

　　“他们不一定能找到这里。”

　　火炎被迫失去行动能力，无法理解这种等死的行为。一只冰凉的手覆上他的额头，千柳快活的笑声回荡在空旷走廊：“眉毛果然皱着，你肯定也怕死的对不对？刚离开组织迎接新生活就栽了。”

　　还不都是你害的。

　　火炎干脆闭上眼睛，他没放弃说服千柳解除麻痹效果，但那人的思维模式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

　　地底听不到丝毫地面之上的响动，只余呼吸声有频率地刷着存在感，千柳耐不住寂寞，有一搭没一搭地哼着无词曲戳起火炎脸颊……

　　“是记忆让你在做这些事？”

　　“可以这么想。”

　　“它还让你做什么？”

　　骚扰终于停止。

　　火炎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良久，千柳说：“我一直指望你能主动提起。”

　　不算温暖的气息喷到脸上，探照灯的光协助火炎看到上方极近的轮廓，心脏情不自禁为千柳即将暴露的真实愈发激烈跳动。

　　那鼓动节奏奇异非凡，火炎第一次体会却不觉得陌生，他黑沉沉的双眼用绝非良善的目光凝视着，渴望看到千柳的脸，眼睛，那苍白的皮肤是否因此而呈现出从未见过的，独一无二的景象。

　　手在不自知情况下钳住了那人脆弱的脖子，颈动脉的微弱搏动逐渐与心跳吻合。

　　“为了你们，我在黑暗里忍受了很久很久，至少在更久的以后请为我留下一个人。永生并非幸事，我能选谁来陪伴又甘心他受此折磨？”

　　火炎安静寻找话语里情绪的踪迹，像倾听属于千柳的故事，努力融入其中。

　　一双手触碰火炎的脖子，指节眷恋似地摩挲起皮肤。

　　“交出自己的灵魂，与我共享，便是从我这里得到的‘永生’。”

　　“你答应过我的。这一次，你也必须为我而活。”

　　歇斯底里透过平静腐蚀着火炎，那源自千柳的过去，是他说出这番话时脑海中浮现的记忆与情感，使火炎听到哭嚎和哀求，感受绝望与恐惧，驱使他振动自己的声带。

　　“好。”

　　简单答复让身体贴合的另一个人难以克制住浑身战栗，快速起伏的胸膛和抑制不住的喘气声，此刻该是真实之色的脸缓缓贴紧他的。

　　火炎的面色很冷静，专注看向眼角余光处的黑暗。

　　会是什么样子？

　　高兴地咧开嘴，睫毛轻微震颤，激动到溢出泪水。

　　还是在那双眼睛里盛满恶意。

　　“你属于我了。”

　　你属于我了。

　　麻痹恰巧解除，火炎一脚踹翻上方没轻没重压他脖子的千柳，照常提起探照灯和瘫在地上的人寻找出路口。

　　凭借多年来的经验，他成功带着累赘逃离了地牢。本以为会看见老师们和泉美焦急的面庞，第一个碰见他们的千原泉却举起刻有字迹的石板兴奋表示找到了古合众祭祀龙神的仪式描述，千原凌辉肩扛镐子路过，泉美在细心处理另一块石板。

　　到了外面立马活蹦乱跳的千柳直接挣脱火炎，强行搂住嫌他身上泥灰多而不停挣扎的伊布和黑暗鸦，嘤嘤嘤地哭诉后脑勺磕到了要吹一吹亲一亲才会好。

　　这些都与其他考古队成员时不时喊的进度报告组成欣欣向荣的和谐场面，独自站立在遗迹门口的火炎头一次自我质疑先前发生之事不过是中了幻术陷阱。

　　自由的千柳和黑暗中的判若两人。

　　他顶着横穿整张脸的划痕重新靠近，没有为数小时前的失态表示出窘迫或去欲盖弥彰，神情理所当然的，大大方方地伸手用拇指擦拭火炎眼睛下方的部位——那里有千柳不甘寂寞戳上去的泥渍。

　　和谐中的和谐。

　　火炎听到金属水杯砸地和随之接上的哗啦声，千柳可能仅仅出于心情愉快做出这种亲昵举动并且未受到情绪上的影响。然而在别人眼里，特别是认识他们两个的熟人眼里，他一言不发上去就给人徒手擦脸还没被当场打骨折的事实足以令人倒抽凉气，有理由猜测那段外人无从知晓的独处时间里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接下来就纯粹是恶劣因子作祟了。

　　千柳微微踮起脚，附耳对火炎低语：“别忘了。”

　　火炎只是按住其肩膀轻轻推开他，注意到对方唇角满心欢喜地翘起。

　　泉美的刷子脱手而出，刷柄撞击到桌面后掉落在地。

　　一只有力大手瞬间扣上千柳头顶，千原凌辉阴恻恻的声音从他背后冒出：“你在对我骄傲的学生干什么呢？”

　　存心作弄的千柳没料到报应来得如此之快，他乱糟糟的刘海下是面不改色，喉结却颤抖着上下滚动咽了口唾沫，镇定道：“祛除怨灵，你要知道遗迹的建成必然葬送无辜生命。”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那只手改为抓住他衣领，拎小鸡一样使人远离火炎，“要么工作要么回去，别捣乱。”

　　“嘶——勒到我头发了！”恼怒的千柳挣扎两下，忽然得意哼笑，“你不过是羡慕小安每次打电话过来都第一时间提到我所以想赶我走！”

　　千原凌辉走到助手见状开来的车前，把人从狭窄窗口硬塞进车内。

　　千柳卡在座椅与座椅之间的缝隙里，一只脚还露在窗外，仍不遗余力地挑衅道：“呵，把儿子丢给别人又擅自嫉妒的幼稚鬼家长。”

　　千原凌辉捧起伊布送入窗口，黑暗鸦也自发飞到车内，两只精灵转身趴车窗上堵住千柳的视线朝外边道别。

　　待助手习以为常地驾驶车子扬起一阵沙尘远去，千原凌辉找到已经自发参与进工作的火炎：“你和千柳究竟怎么回事？”

　　“以后会在一起。”

　　他没有迟疑，用无比笃定的口吻答道。

　　周围沉寂片刻，随即接二连三响起失误痛呼声，捂住被砸到手指的考古队成员们虽不认识被博士们称为学生的人，但认识千柳，他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能，真的会有人喜欢那种不停往别人底线上蹦跶的家伙？

　　世界上真的会存在这般强者吗？？？

　　“这样很好啊。”千原泉走近他们，温和的笑容中洋溢着祝福。

　　可她的丈夫还是不放心，又拍拍火炎肩膀语重心长地叮嘱道：“不要勉强自己，他对你做了什么就告诉老师，我们是家人。”

　　不擅长表达部分情感的火炎眼神微动：“……嗯。”

　　和另一个人建立永恒，仅仅只是互不讨厌又怎么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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