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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散尽懦弱
纵然是替嫁的公主，公主总归是公主。
一进公主的客帐，她嘴角一抽，立时觉到了差别待遇，不过这客帐离大帐委实远，倒是金扬的风格。
她撩开帐帘，恭敬地微微倾身，顺带抬手将一旁腰板挺得老直的植岚的腰压弯些：“六公主殿下，请。”
她特地强调了那一个“六”字，再看六公主神色已有微变，皱眉低头地匆匆走进帐中。
梅香在帐中左顾右盼，握着手似乎有些无所适从，片刻后才寻了一把靠椅坐下，扶着额道：“我乏了，军医退下罢。”
她并不打算听梅香的话，径而走上前去，满面堆笑道：“冰玉公主，金将军嘱咐，军中多为男子，故而今日让我来陪殿下，解解公主的闷。”她套近乎地在梅香身边隔桌的靠椅坐下，拉过梅香的手腻声道：“来，殿下舟车劳顿，让我来先为殿下把把脉，以免殿下的身子有恙。”
“不！不要！”梅香乍地惊叫起来，惶恐地缩了手入怀中，仿佛她是个摸女子小手的老色鬼。
见梅香的态度，果真如她所料。她眯起眼，起身绕到梅香身边，伸手搭住了梅香的肩头：“六公主，为何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梅香抱着身躯，似个受人欺负的小宫女，垂着眼用力地摇了摇头：“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记忆中的六公主，虽比我个子要高些，身段却并非如此”，她俯身凑近梅香耳边，“五公主让你服用了什么？”
“我听不明白……”
“你不愿说，或是不能说也无妨，我心中都有数”，她扶了梅香带着惧色的面容至眼前，正色道，“但你可知晓用药强迫自己成长，对自己的身子伤害有多大？五公主给你的药，你也敢吃？”
“我没办法，我没办法……”梅香哽咽道，缩回下巴抱住了头，睁大的小鹿眼微微颤抖。
心理防线太过脆弱了，也难怪会被五公主利用至此。她依据脑海中的构图，描述道：“我想，是五公主派人威胁你，要你服下五公主准备好的膳食与药，让你变作这副丰满的模样。而后再将你带到皇上面前，以你不像尚未及笄的女子为由，让你顶替‘冰玉公主’的名号出嫁。”
梅香抿着唇，小小地点了头。
她挪着步，蹲在梅香面前，扬起头：“可你为何不反抗呢？”
“我，我怎么敢反抗五公主……”
她头一歪，反问道：“怎么不敢？五公主恨我的事，想必你也有所而言，可我不还活得好好的吗？”
“你与我自然不同……”
“不”，她坚定地截住了梅香的话，“人与人之间本没有什么不同，你会走到如今的下场是你亲手造就。可你现在不在皇宫了，外后的事，难道不是由你说了算？”
梅香缓缓抬起眼眸，眼中泛着泪光，喃喃道：“军医这是何意……我都已是这副模样，又能如何呢？”梅香望着身上的大红喜袍，提起衣袂来，望着袂上刺绣：“其实有时我觉得，这辈子能离开皇宫，远嫁他处也不错。”
“但你可明白，你不过是一枚棋子？”她念起昔日梅灵之死，捏着的拳指节微微作响。
“棋子又如何，总归不是一枚弃子。”
她似乎从眼前的少女身上看见了自己昔日的影子，内心愠怒忽然不打一出来，压着声怒道：“你就是一枚弃子！你若再不争不抢，你将命丧日氏！”
梅香方才惶恐的眸眼，却在听了她的话语之后骤于平静：“又有谁不怕死？就算知晓将来也许会死，我什么也做不了。我这辈子的命，都被旁人捏在手中当作玩物。”
她回忆起那个冻死在雪地中的少女，眼角登时有些湿润。她握住梅香发凉的指尖，肯定地承诺：“只要你解开心结，我便可以帮你。”
不曾想，梅香竟摇了头：“谢谢你，不用了。”
“为什么？”她不可置信地发问。她本想让梅香以与梅灵脱身相差不远的法子脱身，因此让“冰玉公主”之称再度落于五公主头上。她也说不清自己期望梅香能够接受此事，到底是因她欲设计五公主，还是想让昔日的自己挺过难关。
梅香拿着一块绣着荷花的小帕，擦干了泪，扬了嘴角道：“我若现在逃了，好多人要受难的。”
是，梅香出事，皇上定会迁怒于护送之人。可只要梅香出事的理由看起来不那么似护送之人的罪过……
“你为何这样想帮我呢？”
她听闻此语，楞了神，略偏过头去道：“因为你有些像我。”服从父命嫁入宫中，小心翼翼地过日子，对其余妃子百依百顺，连恨也不敢恨五公主，到头来，还不是一死。
“军医说笑了。我来前便有所了解，你是小小年纪便要作三品官员的女子，往后还要嫁给大道医贺显。你前途无量，我却一片黑暗，这又怎能说相仿？”
她站直身，握紧植岚温暖的手，怒意散尽后残存的便是绵长的愁绪，居高临下地望着梅香低下的头：“既然你这样以为，我也无能为力。但有一件事我要纠正，我不会嫁给贺显。”纵然植岚听不见，她也不希望有人在植岚面前说出此言。
梅香看看她，又看看植岚，清光作闪的眸眼划过悲伤的笑意：“你真好，连嫁的人也能自己争取。”
她拖着植岚阔步走出了客帐，咬着牙遏着鼻尖的酸意。为何有些女子生来尊贵跋扈，有些女子生来便卑微到了骨子里。
在她与六公主谈过话后，她愈发坚定，她要以自己的方式走下去，与这个扭曲的世道抗争到底。
从前的玉绊心，有着与六公主相同将懦弱刻入骨子里的玉绊心，早已不复存在。
如今的玉绊心，不会甘愿居于人下，不会奢求将人踩在脚下。就算这世上的骨医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也会拼尽全力复兴骨医，竭尽所能挽救百姓之性命！ 骨科圣手小医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