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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时和傍晚，云初也都从饭里尝出了不同的药草味儿，有些她能够叫出名字，有些连名字也叫不出。尽管这样，她还是毫不犹豫的喂给祁墨。

　　这个时候，她只能选择相信鬼求生。

　　再日，祁墨服用还魂丹的第七日。

　　云初从马车里醒来，一如既往的撩开车帘。如预想的一样，一碗粥摆在车边。

　　与昨日不同的是，今日的碗比往日要大，盛的粥也比之前的多很多。

　　说实话，自打昨日她知晓粥里有着能够治疗祁墨的药后，她就一口都舍不得喝。

　　从出事到今天整整六日，她都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

　　她困极了，也累极了，若不是身边的人还等着她去救，她真的想要睡过去，再也不要醒来。

　　今日已是第七天，过了今日，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他了。

　　她在这里耗了三日，本想着只要她足够诚心，便能够感动的鬼求生，可现在看来，感动是有的，可只凭这几碗粥，远远不够。

　　她已经没有时间了。

　　想着， 她从马车上挪下来，捧着满满一碗粥，颤颤巍巍朝鬼求生家里走去。

　　她身子弱，步子虚，到门口时，碗里的粥已洒了大半，白皙的手背上烫的一片红肿。

　　她推开门，正好看见那师徒二人坐在院子里用饭。

　　鬼求生满脸讶异，还没回过身来，这满身是粥的女子已扑通一声跪在他的面前。前日还气势汹汹将他说的里外不是人的人，此刻却满脸泪痕，低声下气的跪在他面前。

　　鬼求生心里嘚瑟了一番，不动声色的瞧着面前的女人。

　　“先生，云初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夫君，过了今日，就真的是回天乏术了。”

　　鬼求生被她的话弄的云里雾里，半天没说话。

　　“先生，世间的男儿并非都像先生想的那样，都是薄情寡幸。云初很是庆幸，遇见的男子都是至真至诚之人。清风为我而死，马车里的男人为了保护我被砍了七刀，命在旦夕。先生口口声声说，不救男子是为了女子着想，先生可曾想过先生的一句不救，却断送了多少女子的幸福？”

　　这番话，正好戳到鬼求生的心坎里，他手里的筷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一双眸子气的血红。

　　一字一句对着云初道：“闭嘴。”

　　云初吸了口气，扶着桌子站起身子，苦涩一笑：“倘若今日躺在外面的男人是微儿的夫君呢？先生可会袖手旁观，断送了微儿一生的幸福？”

　　鬼求生右手一挥，桌子上的碗筷噼里啪啦掉落一地，他颤抖着手，指着云初：“你懂个屁？”

　　“我什么都不懂，但我知道这世间的‘爱’‘恨’‘嗔’‘念’本来就没有道理。你不过是自欺欺人。你一直说微儿娘亲的死，是因为她那薄情寡义的爹，那你是否记得，她娘为了她爹死的是多么心甘情愿。你一心医治我，但能让我生的，不是你的药，而是我心里的一份执念。若执念没了，我这副早已不成样子的躯壳，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而我的那份执念，不过是那个你不屑一顾的男人。”

　　鬼求生看着这满脸泪痕的女人，心里烦躁，无措的躲开她的目光:“哼，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我救你的夫君，本神医不吃你这一套。”

　　云初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咱们不妨打个赌。”

　　“赌什么？”

　　云初从怀里掏出一枚药，递到他面前：“这枚毒药，是我在你药房里拿到的。它的药效您应该比我清楚。”说着毫不犹豫的放进嘴里。

　　鬼求生大惊，刚要出手阻止，但已为时已晚。

　　不由得大怒：“你疯了？你的身子受不得毒性这么强的药。”

　　鬼求生话刚落音，云初已一口鲜血浸出唇角，断断续续道：“倘若不能同生，便只能同死。”刚说完身子已经不受支撑的往地上倒去。

　　倒下的一瞬间，鬼求生一把将她捞进怀里，一双眸子尽是惊恐。

　　仿佛回到了多年前......

　　——

　　“师姐，那男人有什么好，让你不顾自己的性命为她去死？”

　　怀里的女人用力扯出一丝微笑，颤抖着握上他的手，语气飘浮：“小生，师姐这一生就爱过这么一个男人，倘若我与他不能同年同日生，那我便选择与他同日死。”

　　他一慌:“师姐！”

　　奚良玉仓皇一笑继续道：“但是，我算来算去却算漏了微儿，微儿还小，不能没了娘，再没有了父亲。小生，师姐求求你，用还魂丹救他一命，微儿不能没了父亲。”

　　鬼求生摇摇头，满脸泪痕：“不，师姐。还魂丹是我所制，我去找公孙前辈，我把我送给他的那颗要回来，日后我多做些还他便是。”

　　奚良玉摇摇头：“没用的，我坚持不住了。还魂丹再好，也需要有一口气在，你一来一回少则一日。小生，师姐，师姐再不能照顾你了，你要，好好的。”

　　奚良玉说完，已紧紧闭上双眼，再没有睁开过。

　　他紧紧抱着她，好久好久。

　　直到那粉嫩嫩的小娃娃拽上他的衣角，他才回过神，他才意识到，他的师姐，他打小便心存爱慕的人，已离他而去。

　　为了那个从未给过她幸福的男人，离他而去。

　　他一直想问，倘若那个男人能够多爱师姐一分；倘若他能够花多一点时间，多一点心思放在她们母女身上，师姐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没有人回答他，于是，纠结了这么多年。

　　这些年，他看着很多人死了活了，那颗本济世救人的心，再也无动于衷。

　　——

　　他以为世间有一个像师姐这般傻的人，已经够了。却在今日，遇见了一个和师姐一般傻的人。

　　他不懂，他觉得一人死总好过两人死，为什么这些个痴男怨女总要选择后者。

　　他是医者，见多了生死，见得更多的是那些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求他，逼他，是为了生。难倒不能爱，真的比死还要可怕吗？

　　他也爱师姐，但却从未想过随她一道死去。

　　难倒，这些年，他从未看清过自己吗？

　　他看着昏死过去的女人，心里微动，不再犹豫，在她几个穴位上迅速一点，对着惊吓过度的微儿道：“左边柜子第三层，右边数第七格，青色瓶子，快。”

　　微儿呆呆的点点头，飞快的跑进屋子，将他所说的药拿出来递给她。

　　鬼求生取出一粒，喂云初服下。

　　再将她抱回屋放到床上，转身朝大门口走去。 倾君策:天下红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