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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得自己刚醒来的时候,月宫当真是个没有人气的地方,清冷的仿佛连魂魄都不愿停留。
不过想来也是,那么高的地方,空气稀薄,对身体不好。
偌大的宫殿里,只有自己的呼吸声,那种“呀,这么大的地方都是老子的地盘”的感觉当真糟糕,因为无人可以炫耀。
后来某一天,大概是第三天,兄长带回来了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年,神色是一贯的温柔疏离。
他说,这是维桢,昆仑山的小地仙,以后会在这里教我月宫中的事情。
我颇为不解,何以月宫中的事情要这么一个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人来教。
眼前的少年又瘦又小,虽然比自己高了近一个头,轮廓却十分青涩。
他说,他还有九百年的时间才能被编入仙籍,如今还不过是个下仙。
初听闻了这一茬儿我还感到颇为惊讶,这神仙竟还有所谓的仙籍?
是以我指着自己的鼻尖好奇道:“所以我是什么?”
他似是十分懒得搭理我般,过了好久才憋出一句:“生为远古上神问这种问题,你是故意消遣我吗?”
我一时竟也凝噎了。
上界的神仙,大概可以理解为两种不同的物种——神和仙。
这是废话。
所谓神,一般皆是远古上神,自天地尚还混沌一片时便坐化于天地之间,统领万物,分乾坤,划六界。
而仙的品阶显然低于神不止一点点,几乎都是由其余五界的生物或修炼,或勾搭而来,品种杂陈,任君挑选。
维桢显然太过单纯,不知以男色加之辅助,是以作为一根不见阳光终于埋于土中的人参精,默默在昆仑山修炼了上万年,也不过就是个尚未位列仙籍的小地仙。
由此我便十分好奇,何以兄长单单看上了他来月宫陪我?
维桢摊摊手,表示也极不懂,单是眼中瞬间熠熠闪光地说着他自己初遇兄长时的情景,道是远远见得一仙风鹤骨清朗俊雅的男人踏祥云而来,单看那气质便可知必是地位高贵的远古上神。
每每提及兄长,维桢就会变得十分少女,让我颇受不了。
维桢说,或许是因为兄长知道他认真扎实地修炼了万年,见多识广,品味非凡。
这话总是接在他少女模样之后,让我从受不了直接变成了想伸手摸上他的脖子。
其实,维桢如此天真的模样让我好几次将自己真正的想法变脱口而出,然而那双星星眼却总是在最后关头阻止了我汹涌澎湃的泼冷水的冲动。
在我看来,维桢就像是兄长特意为我而挑选的童养夫,因为他不可食用,除了童养夫之外再没有其他用处。
所谓上界一天,下界一年。
这种说法不知是不是真的,毕竟我没去过下界,而到了上界的维桢又没有概念。
先前我想必也说了,维桢不仅负责提醒我月亮的升起和落下,更要教我生活必要的常识,在我闯祸之后收拾烂摊子。
简单来说,就是除了暖床之外童养夫该做的所有事情。
我曾经问过维桢,为什么想要修炼成仙,做一个人参精想必也是非常美好的,修炼什么的,听上去就不是一件美差,更别提修炼了上万年。
他当时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是:“因为无聊”,接着似是又觉得花了万年来做的事情这么说太不严肃了,是以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恩,果然还是因为无聊。”
“……”
对于维桢,我习惯的政策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他似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在我眼中他的自我定位已经完全变成了童养夫,让我心情略有些复杂。
他总说,能够来到月宫是一件这般那般荣幸的事情,他很珍惜。这话总让我莫名产生对不起他的心虚,有一种他被兄长给卖了还为对方一路赞歌赴黄泉的错觉。
他说,兄长是六界之内除了天君外最了不起的上神,掌管生命的尺度。
生命的尺度,五个字依稀听上去十分高端,是以我颇怀敬畏之心地求解释。
维桢说,那是一种赋予生物无限之寿命的能力。
那时我就在盘算,倘若兄长以后不做上神,而是去人界开个果园弄个菜地什么的,一定会比现在容易笑些。
否则人界的那些有钱人又怎么会个个脑满肠肥,笑得脸上的横肉都抖个不停。
维桢总是很单纯,性格也直来直去,调戏起来很有趣。
尤其是在某一天我终于没忍住爆出了自己“童养夫”的理论之后,他突然就双颊绯红地“你你我我”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竟一跺脚转身跑了!
转!身!跑!了!
留我怔愣在原地,继而抱着肚子蹲下笑了至少一炷香的时间。
第二天我再见到他时,那双眼睛似是总是躲闪,我憋不住笑意,又是将他调戏了一番,再看着他憋屈地涨红脸落荒而逃。
如此反复了又两三天,终于,他再次站到我的面前时,那副“放心以后我会努力赚钱养你!”的表情才终于让我意识到自己玩脱了。
那之后,维桢就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一般,总是做出一些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比如说在我就寝后摆出理所当然的神色走到我床边在我的额头蜻蜓点水地印下一吻;比如在我坐在凌虚台上看下界情景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的身后为我披上一件外袍再执拗地帮我系上;再比如偶尔,偶尔用一种让我直觉可怕的灼热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看得我一阵发毛。
于是,我便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维桢,甚至有时会在凌虚台上独自坐上一整天。
起初他还会来找我,后来渐渐不知为何,他不主动来了,偶尔遇上,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总是我先心虚地别过眼匆匆离开。
这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情况着实让人憋屈,是以我独自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觑着了个机会,十分兄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主动和他扯了几个安全话题。
于是,我想大概是因为默契,自己和维桢便再次变成了以前那种成双入对的情况,只是气氛似乎比起以前,古怪了不少。
既然不自在我也不强求,就这么有一天没一天地过,直到我来到妖道,遇上了那个男人。
我也是开始有女儿家心思的人,自然不会察觉不出维桢那样明显的态度,是以那时我甩开他跟着玄殇离开也并非完全是没有经过大脑。
乍听见炸毛魔王他们是来妖道,我并不是没想过会遇上维桢,只是想是一回事,这当真遇上了,便又是另一回事了。
眼前的生物,杂乱的头发纠结成一缕缕散在肩上脑后,甚至遮住了面容,最后一次见面时还只是衣衫褴褛,如今那几条烂布已经是聊胜于无地挂在他腰线以下一点的位置,结实精壮的上身尽是结痂的伤口,看得竟让我有些心疼。
“……维桢……”
我再次不太确定地开口唤了他一次,然而这次,他身体似是猛然一僵,下一刻,在我尚来不及反应前,便突然几步跨上前来伸开双臂紧紧抱住了我。
“真的是你……”
“……真的是你……”
脏兮兮的迷之生物就这么紧紧贴了上来,耳边是翁声呢喃般的呓语,嗓音颤抖,好像是带着抑制不住的哭腔,弄得我感觉自己几乎要被心疼和愧疚淹没。
自己就这么任他抱着,他的双臂钳在自己的腰上,很用力,仿佛再加一点力道就可以把自己给掐断般,弄得我生疼。
我十分不舒服地在维桢的怀中扭动了两下,他丫的却反而更加收紧了力道。
卧槽,老子真的要被你给弄死了!
喂!!
就在我忍不住要痛呼出声的前一刻,耳边突然响起冷冷的嗓音,似是带着不悦的威压。
“放开她。”
我明显感到抱着我的人身体一震,像是突然受到刺激般松开了手,还不待我大口呼吸一下终于清新了的空气便又顶着那张吓死人的脸凑了上来。
“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手呢?胳膊伸出来给我看看!”
那双黑乎乎的爪子还没碰到我的手便被“啪”地一声拍掉,维桢当即怒目而视来人,玄殇倒是气定神闲的模样,慢条斯理地伸手将我扯到了他自己身边,动作看似不经意手臂上的力道却显然是不许我拒绝。
我也不打算反抗,毕竟维桢身上的味道确实有些猎奇,我一时之间有些难以适应,再者我着实担心自己若是与玄殇对着干以这两人如今的气氛,自己难免会有被从中间一撕两半的风险。
是以我乖乖退到玄殇身后,方才道:“这两个月,你不会一直在妖道吧。”
那边的不明生物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一直在找你。”
“两个月一直?夜以继日?”
“恩,不分昼夜。”
他说得言辞恳切且理所当然,不见丝毫埋怨和委屈,弄得我满心罪恶感。
“那你怎么把自己给弄成了这个样子。”
他身上的那些伤,似乎分别之前就有了,那时还留着血,看着比如今更加触目惊心。
这次,维桢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盯着自己的身体看了许久,方才道:“恩,这个,说来话长……” 狐妞牙尖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