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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名字

狐妞牙尖尖 翳雪 7123 2021-04-05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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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眼前夜夜笙歌的人群,伴随着门的打开,浓烈的酒气带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呛人气味迎面而来。

  大厅前的犀梨木椅上,美人妙曼的体态被一袭红绸包裹,半露的酥白香肩更是被衬得莹白如雪,我们进去时,她正一饮而下一杯琼浆,眼中带着几分娇慵的媚态。

  即使是已经近距离接触过阿蛮,我依然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初见惊艳,再见依然之感,美得简直像是雍容不可攀附的瑶勒迷海花,第一眼便能夺人心魄。

  美丽得,让人心疼。

  我有些诧异,原先还以为无鸾要去哪里,竟不想跑到了阿蛮这里来。

  阿蛮倒也奇怪,这两天还总是见到她,捧着各色诱人的糕点食物,扯出比糕点食物更加诱人的笑容问我要不要一起吃。

  不知是不是我想多了,我总觉得,阿蛮格外喜欢我。

  今天倒是很怪,午餐时间将至也不见她人影,我原先还纳闷着,如今一想,原来是跑回来开宴会了。

  这么多人,也不知这府邸在深山上,哪里来的那么多菜肴酒酿。这么美丽的人就如此度过岁岁年年,当真是辜负了。

  我正想着,那边的阿蛮就看见了我们,笑着从木椅上起身,朝我们走来。

  白嫩的脚踝触地生莲,伴随着银铃清脆的声响,娉娉婷婷,美得好像一幅画。

  多希望,这可以是一幅画。

  “你有话,想对妾身说?”阿蛮直接开口,慵懒的嗓音完全不是疑问句的意思。

  “和传说不一样。”

  “嘛……”阿蛮摆弄起自己长长的蔻丹指甲,红艳妩媚,正衬她这身华服的颜色。

  “既然是‘传说’,那便不一定是真的,你该明白。”

  “哦?”我虽然没太明白这两人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些什么,但是我当真是着实明白无鸾这一声“哦”的语气所代表的东西。

  “所以你被流放到这里,也不是传说那样,因为杀了长生君的女人?”无鸾此话一出,我果然就感觉到阿蛮情绪有变,虽是笑靥依然,却透出一股森冷的寒意。

  不得不说,无鸾这一声“哦?”,几乎变成我的噩梦。想来从被按在澡盆里喝了大半盆水,到后来发生各种丧心病狂令人发指的段子,再到现在,我估摸着,无鸾这一声“哦?”所带来的,真心是被动技能。

  “这是不是传说,等你去了上界,遇到那些吃人的神仙,他们自然会告诉你。”阿蛮笑得明艳,可这次我是分明感到了一股从爪子尖透上来的寒意,不由抖了抖。

  “遇到了,我自然会问。”

  “呵,可就怕你没机会了。”

  两人的对话我越听越不明白,阿蛮好像是变了一个人,那个坐在餐桌边抱着食盒百般逗弄我吃百果香的人,那个把澄紫的碧落花茶推到我面前笑吟吟和我说“这是女子无处可托的怨气”的人,那个在离开房门的瞬间回眸给了我一记暖如阳光的浅笑的人……

  那个人,是谁?

  眠夜说,她是西王母。

  无鸾也说,她是西王母。

  就连她自己,也毫不避讳地在一开始就亮明了身份。

  可我,依旧不相信,直到无鸾从怀中掏出了那枚描着暗纹的铜镜,我认得,是红光神在泑山交给无鸾的摩诘诺珂之镜,他说,透过这镜子可以看透世间一切幻术。

  无鸾沉默着将镜子递到了我的面前,嗓音低沉:“要不要看,你自己决定。”

  其实啊,这世间的很多东西,皆是幻境,有人可以在幻境里幸福一辈子,因为梦里总是幸福的,所以忍受不了,甘心逃避。

  其实我觉得这样很好,因为这样便不会被惊扰,也不会惊扰到别人的梦。

  可是如今我才突然意识到……既然是梦,何来的不被惊扰之说?

  我抬头看了笑靥如花的阿蛮一眼,继而毅然地低头看向无鸾手中的摩诘诺珂之镜……

  透过镜子,墙上华丽的朱漆如数剥落殆尽,露出满墙疮痍,席间的盛宴也被空空如也左倒右歪的茶盏所替代,而最为骇人的是欢饮的众宾,竟尽是变成了森森白骨!有的伏在桌上,有的已经不见了头骨。

  我当即转头,胃里翻涌,几乎要吐出来,

  耳边是阿蛮“咯咯”的笑容,音调竟有些刺耳,“阿蛮,怎么如此吃惊,西王母,本就是掌管死亡的神明。”

  阿蛮蔻丹指甲拂过发髻,拢了拢额前一缕散下的发,红唇娇艳欲滴,猩红,就好像是血的颜色。

  我眼前不由再次浮现出之前镜里见到的场景,胃里又是一阵翻涌。

  无鸾将一只手伸了出来,沉声道:“把玉牌给我。”

  “这是请求别人的态度吗?别忘了,妾身如今可是你的主考官。”

  其实我原本还处于晃神当中,但是在听见了“主考官”三个字之后,便下意识心中一惊,脑海中又是冒出了些曾经的香艳画面。

  “你还欠我两样东西。”

  “两样东西?且说来听听。”阿蛮凤眼微眯,似是十分有兴致。

  无鸾收起摩诘诺珂之镜,沉声道:“和我们同行的女人的一魂一魄。”

  阿蛮闻言,瞬间露出的表情竟是讶然,然是很快就被笑容掩饰了过去,快到让我以为自己之前看见的根本就是错觉。

  “嗯,这可如何是好,倘若我不愿意交,又如何。”阿蛮话音刚落,无鸾就抬起左手,手中似乎拿着什么,阿蛮笑容立刻僵在了唇边。

  这几日琢磨着,我隐约是知道了无鸾除了会施术,此外该还有另一样武器,一样看不见的东西,只是不知道那是什么,就好像此时。

  阿蛮笑吟吟地伸出芊芊玉指似在颈下抚摸着什么,气定神闲道:“不错,竟连玄坤剑都能得到,双合剑在手,难怪如此自信。君无鸾,这一次,是有备而来吗?”慵懒的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叹。

  我还没来得及听懂阿蛮说了什么,就只觉无鸾气息骤变,我愕然抬头,却撞上了他眼中诡谲的风暴,似是带着阴鸷的怒意。

  那种可怕的威压,竟让我怔肿着说不出话来。

  “吃惊吗,君无鸾,我知道你是谁。”阿蛮笑得十分得意,蔻丹指甲再次优雅地拢了拢发,又整了整及地的裙摆,漫不经心地笑着。

  君无鸾,我知道你是谁。

  这话突然就好像是魔咒缠住了我所有思考的能力。

  没错,阿蛮当真是知道许多关于我们的事情,那么我呢,她是不是,也知道我到底是什么?

  “我会杀了你。”无鸾低沉的嗓音吓了我一跳,谁知那边阿蛮却笑得轻松,“你不会。”阿蛮说着,单手拉过一缕柔顺的黑发至胸前摆弄,语调带着几分不知是嘲讽还是揶揄的古怪:“现在的你,看看这少年的模样,还真是青葱得紧,妾身当真是饱了眼福,若此时还在天宫,怕是见不到此番景致的。”说着,她竟突然笑了起来,起初还好,可渐渐却越笑越厉害,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你说!”笑声顿敛,蔻丹纤指突然直指向我,美丽的眼睛里似是带着几分指责的怒意,“它叫做纤阿?你也配给它这个名字?如此,怎一个‘可笑’能够形容……哈哈哈哈,你叫它的名字的时候,会痛吗?”

  我看着那根指着我的玉指,指尖纤细,指甲圆润,带着微微的颤抖。

  可是,我表示自己当真很无辜,虽然我确实也对“纤阿”这个名字并不满意,但自己暗自纠结是一回事,被人当面指出来就又是另一回事了,我觉得,阿蛮此举颇有些迁怒的味道。

  当时,在人界,一大批姑娘闯进我和君无涯还有君无殇吃饭的厢房,扬言要向君无涯讨“说法”。我不知这“说法”是什么,也不知该如何“讨”,只是看过诸多小说的我隐约觉得来者不善。我看着君无涯搬出各种让我瞠目结舌的说法,以至于那些姑娘“讨说法”未果,竟将怒火发泄在了一旁看戏的君无殇身上,说他以“男色惑人”。

  那天的最后,姑娘们尽数散去时,君无殇脸上挂着好几条红痕回家,手臂上的战绩更是惨不忍睹。

  君无殇说,这叫做‘迁怒’。

  我私以为,这个词儿,正好应了这景。

  原先,看无鸾之前的神情,我还以为他兴许会百年不见一次地动怒,谁知他倒是很快冷静了下来,一双黑眸中冷得好似一汪深潭。

  “你认错人了。”

  无鸾此言一出,阿蛮却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没再看他,一双凤眼倒是移向了我。

  我被她的眼神瞅得有些发怵,不由往无鸾颈后缩了缩。

  “无鸾……”她看着我,语气颇为玩味,“鸾是一种德鸟,人界凡人称其为凤凰,传言此鸟一出,就会天下和平。”说到这里,阿蛮顿了顿,眸光似是深了几分,“给你取名的那个人,眼神真毒。”

  诶……?

  我不由在心中默念,君无殇,君无涯,君无念,君无邪……都是些听上去就像是修真之人的冠冕堂皇又带着禁欲气息的古怪名字……阿蛮这一说倒当真有几分道理……

  为何只有无鸾的名字,如此不详?

  这不禁又让我想到了无鸾那位至今活在传说中的君无师傅,那个收了无鸾取了名字将昆仑山的守护兽收作自己灵侍,据说,早就已经成为修真为仙成为天界上神的君无师傅。

  我私以为,这老人家该是有些变态的,如若不然,人家父母起名字都是让孩子跟着自己姓,这老人家倒是特立独行,跟着自己姓还不够,还偏要带上个名,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自己孩子一般,也不知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

  无鸾倒是淡定如常不似我这般不平,并没有被阿蛮岔开话题,冷声道:“交出我要的,我不杀你。”

  “咦,这可如何是好?”阿蛮的语气十分为难,和她笑吟吟的神情十分不协调,“我不想交。”

  我大概是明白了无鸾的意思,他认为,是阿蛮让珞凉变成了如今苍白憔悴的模样,而西王母,是掌管死亡的神明,无鸾的怀疑无可厚非,阿蛮也承认,可是,我却总觉得……

  “无鸾……”我轻轻扯了下面前白净得一尘不染的领子。

  “……无鸾”我又喊了声,小声道,“我觉得,不是阿蛮做的。”

  我此话一出,无鸾只是蹙眉,倒是阿蛮当即用一种愕然的神情看向我,偏偏就是那一瞬的那神情,让我确信了自己的直觉。

  “无鸾,真的,不是阿蛮做的。”

  这次,无鸾终于舍得将余光瞥向我,那边的阿蛮也好整以暇似是饶有趣味地看了过来,等着我的下文。

  “你看,初次见面,阿蛮说她是西王母,你说她不是,她也没否认,而如今你说她是西王母,她又没否认。好吧,虽然她确实是。”我突然有些心虚,自己这样的想法,真的没问题吗?

  “就是说,她不会反驳啊!”什么想法不想法的,我还是干脆直奔主题好了,“再说,当时珞凉昏倒时,她人正在我们面前,不碰到那个人,就算是西王母,也没办法隔空褫夺生命的吧。”我越说越觉得自己在理,“你看,要是我有这么一种可怕的能力,就是因为它,我一个人在一座死山里守了那么久,我一定恨死自己的这种能力,又怎么会故意使用它来害人?”

  我想,这才是我之所以觉得事情古怪的地方。

  如果是我,一旦主动使用了这种能力,就相当于承认了自己被流放的理由,那么,就连唯一剩下的“自己”也都真正失去了。

  这是,最可怕的事情。 狐妞牙尖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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