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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长老，你有没有见到教主啊！”来人语气里带着不常见的娇憨。

　　一个穿淡紫色罗裙的娉婷身影从苏瑜眼前走过，走进了那斗室。

　　苏瑜愣住，她从自己的身边经过，明明看到了自己，怎么说没看到？

　　明肃看到是紫幽，放松了警惕，口气明显有些软，“哦？是你啊。”

　　“正是紫幽。我和教主来‘焰台’玩，他走不见了。看到明长老在此，我就问一下。”

　　“‘焰台’平常没什么人，本就是个墓穴，你们没事来这干嘛。”

　　“他要说要探险嘛。”

　　明肃闻言，不禁一笑。“你和教主的关系很好啊。”

　　“紫幽，紫幽，你在哪？”苏瑜明白了紫幽怎么路过他，看见他，还说没看到了。他也就将计就计。

　　明肃听到苏瑜的声音，赶紧示意那文士先走，文士连忙走掉。

　　苏瑜施施然走进来。

　　“紫幽你在这啊，明长老也在。”

　　“参见教主。”

　　“免礼。”

　　“紫幽你走得也太快了，让我好找。”

　　“你才是呢，一转眼就看不见人了。”两人的眼睛看起来真诚无暇，这让明肃心生感慨，谁少年之时不是这样呢？

　　“‘焰台’本是一处神秘墓穴，其中尚有我还不知道的地方。你们瞎跑是容易走丢的。”明肃随口解释。他也打消了怀疑。

　　“好的，属下知道了。”紫幽乖乖的道。

　　苏瑜心中好笑，却也没有给她眼色，他准备回去再笑话她。

　　“教主，你考虑的怎么样？”

　　“不是还有三天么？”苏瑜拿出了身为教主的架子。

　　明肃不语。

　　三天的时间很快。

　　苏瑜端坐于大殿之上，众长老立于堂下。众弟子半跪，无人可以抬头直视尊者。

　　明肃道：“带上来！”

　　一个乞丐打扮的老者被领了上来，他带着沉重的手铐和脚铐。须发灰白，脸色黑沉。有几缕头发被已经干涸的血粘在了脸上。

　　但他没有丝毫畏缩的模样，即使是这样还是昂首阔步走了进来。

　　“教主。你的试炼来了，你杀了他，第九层就过了。我们誓师出征，征服天下。”明肃说完，一双眸子或明或暗。让人看不清他的想法。

　　苏瑜心中暗想，魔教也兴投名状？还真是老套。

　　“杀他？”

　　“正是。”

　　“他是谁？”

　　“丐帮帮主付翀。”

　　苏瑜看了那老者一眼，被恶狠狠地回瞪。苏瑜收回目光。

　　“杀了他我们就有雄图霸业了？”

　　“那只是第一步。”

　　“哼哼，魔教找了个小孩当教主，还想要死灰复燃？真是做你们的春秋大梦！”这老者往地上吐出一口浓痰。

　　明肃并不管他。继续道：“教主，他此刻内功被废，你随手一掌过去。他挡不住。”

　　苏瑜端详自己的手掌。

　　“我有这么厉害么？”苏瑜声音低低问道。

　　“焚天神功，天下第一。出则烈火熊熊燃烧，其力能燎原。”

　　“嗯……火羽教还有更厉害的功夫么？”

　　“教主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说到剑法我火羽教，除了‘地火剑法’，还有外阁长老各擅胜场。

　　“炙阳剑气”以寡击众；更有‘荼蘼’神功，也是神奇无比；当年万教主的‘焚灭掌法’更是威力绝伦；

　　但论到哪个最强，最强的当属教主身怀的‘焚天’。此功乃我教能称雄天下的基础。”明肃道。他还是一脸表情淡淡。

　　付翀神色已变，他对当年魔教教主万乘那焚烧人间的魔功印象太深刻了。本以为万乘已死，魔教再无威胁。就算自己一时不慎，遭了暗算，魔教也难以再复当年之况。没想到面前这带着银色面具的少年，身负“焚天”魔功……

　　还没等他忧虑完，只听头上宝座传来一声自嘲的笑声。

　　“我最强啊……”苏瑜貌似感叹。

　　“那么我身为教主，就要发布第一条命令。”

　　“教主你尚未通过试炼。”明肃提醒他。

　　“可是我最强啊！”他一掌打向背后的熊熊燃烧的“焰火”圣坛，那铁盆被碎成齑粉，火星四溅。他毁了魔教的圣火象征。

　　“我的第一条命令就是放了付帮主，我们和正道重归于好。”

　　此话本该令人哗然。但意外的殿下众人没有吃惊，只是神色怪异。

　　苏瑜没有发现这异状，继续道：“第二条命令就是修改教义。

　　烈火燃烧到最后只能成为灰烬，揭破真相还是众生皆苦。人行于世间，有力者，有一份力尽一份力，使弱者也能生存。无力者，不危害别人，自己好好活着。众人向善，世间自少谎言。”

　　这教义是冲着那条“生而为人”和“乱平之论”的教义去的。付翀当然知道火羽教的教义，此刻觉得这少年大有侠义之心，不禁大声叫好。

　　魔教众人听完这番话，爆发出哄堂大笑。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明肃没有笑，“教主，烈火燃烧到最后当然是灰烬，但好过被大雨侵蚀腐烂，被蛇虫撕咬残缺。众人向善，若众人中有伪善者该当如何？杀人灭口，江洋大盗，不过是小恶。欺世盗名，以诸善约束众人，自己行苟且之事。那才是大恶。教主还是多读一读教义吧……”

　　“可是我是教主不是么？”苏瑜不打算跟他论道。

　　“你过了试炼才是真正的教主。”明肃强调。

　　“可是我最强。”苏瑜转了一下手掌，至纯至烈的火焰在手中跳动。他自信一掌下去，没人能接得住。

　　“教主有所不知，杀人这件事，除了武力还有很多很多的方法。你可以向我们外阁的长老们去学。另外就算用武力，你也要配合招式。”

　　明肃话语刚落，他单足一点，双臂如翅展开。上下挥舞间，让人看不清他的手臂。而他也如仙鹤一般，御风而来。

　　火羽教外阁长老之首，“鹤羽”明肃，江湖上无人见过他出手。连在场的各位长老和丐帮帮主都没见过。

　　他在空中微一停滞，仿佛仙人凌于虚空，而后倏然向前。

　　苏瑜看准时机，连环向他拍出两掌。那掌力势大力沉，甚至真气过处，将空气抽空，带起了周遭阵阵气旋。

　　明肃双掌向背后一拍，猛地加速，向苏瑜两掌直冲过去，他从苏瑜双掌掌力中间极小罅隙里穿过。

　　那姿态是那样优雅，那时机的把握是那样合适。他甚至没出一点汗，只有头上的发带和衣襟被掌风带的飞起。

　　苏瑜完全没料到还可以这样，他以为自己已经无坚不摧了。

　　明肃瞬间就到面前，但他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应对。在明肃眼里这一掌是这样鲁莽，力大而粗陋。

　　明肃掐着他的脖子，一如八年前苏瑜刚到这里一样，一样的毫无抵抗能力。教主的行头也好，“焚天”魔功也好，他还是那个孩子，那个待宰的羔羊。

　　明肃看着他那恐惧的瞳孔，“教主可以运功试试，你内功远超属下，兴许可以把我的手掌震开。记住，要用全力。”

　　苏瑜不敢还手，怕他直接就把自己的脖子掐断。他如明肃所言，猛地提气运功，想要把脖子上的手掌震开。

　　这时一阵剧烈的疼痛从丹田发出。他痛得弯下了腰，全身都在痉挛。

　　明肃松开了手，冷眼看着地上抽搐的苏瑜。淡淡道：“教主一定对内阁九大长老有好奇吧，只传武功，怎么地位感觉比外阁打天下的长老还要高？因为很简单，他们能制约着教主。”

　　“教主好奇，为什么让你等这几天？因为时间还没到，火还没烧起来。苏教主每逢清明都需要让九大长老解开气海禁制，否则就是眼下这样，生不如死。”

　　付翀大骂，“魔教都是些无信无义，反复无常的鼠辈！”

　　明肃没有理他，在当中一站，自顾自发号施令。他的语气冰冷，完全没了像和苏瑜说话一样的还能听出感情。

　　“教主还没考虑好，先带下去，让四位内阁长老解掉一半禁制，然后再让教主考虑两天。这付老儿，再逼问逼问。让他交出水龙吟要诀，不交就杀了吧。散。”

　　大殿众人片刻走得干干净净，仿佛是来看一场社戏。

　　教中将苏瑜抬到内阁长老处，四位长老一人伸出一掌，四道火焰般的真气在苏瑜身体里穿梭。那火焰到处，苏瑜的难受就减轻了。见苏瑜的症状减轻，他们纷纷离开。仿佛毫无感情的机器。

　　苏瑜心中的疑惑不问而解，原来，魔教一直都有反制的能力，魔教是不会养一个狼崽子的。

　　紫幽来看他。苏瑜有点怕让她见自己狼狈，瑟缩的样子。

　　他一番反抗，又在大殿上信誓旦旦地的说大道理。最后被打得像一条落水狗，周遭的目光像看一个孩子，他感觉自己真的是很幼稚，但他一直以来认为自己不是那样的。他自认为是有城府，也成熟的人。

　　但还没和自己和解，紫幽就来了……

　　“我就知道……”没有被苏瑜料到，她没有说，你真傻，或者疼了吧之类的话。她说的是我就知道。那天在斗室，她过来为自己解了围，恐怕她早就知道了吧。她知道自己会有胡作非为的一天。

　　她却不想去劝。

　　苏瑜不语。

　　紫幽叹了口气。“内家的医术我也不太懂，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吩咐厨子做。”

　　“我想吃，糖醋里脊、凤爪，清蒸鱼还有炝拌莲菜。告诉厨子，鱼一定要鲜不能腥。”

　　紫幽笑了笑，在这里，她是不常笑的。苏瑜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忽然有话想说。

　　“对了，紫幽，如果我真的走了……”

　　“那记得想我！”

　　“哦，好吧。”

　　紫幽猜到他想说什么，苏瑜也得到了答案。苏瑜对这个答案苦笑，有多苦，他现在还不知道。这样的女孩总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他也没办法勉强，这也是吸引苏瑜的点。

　　苏瑜的丹田和经脉不那么痛了，只是隐隐作痛。这种难受一但习惯，就不那么难受了。明肃再问了他一遍。

　　苏瑜笑道：“明长老不必白费口舌了，八年没把我养熟，两天就能让我改变心意么？”

　　“权利，荣耀，女人，未来。一但在片刻失去，不用两天，片刻就能改变一个人。可惜我漏算了一环。”

　　“什么？”

　　“你还没在尘世中打过滚……”

　　苏瑜细品其中的意思，他哂笑，“明长老未免太小瞧人了，有的人就是生来不容于这尘世。他满心悲凉，满心失望。就像掉在了水里，一直在苦苦挣扎。

　　这样的环境对于他来说，本身就活得毫无意义。他如果不是有牵挂的东西，早就想走了。”

　　“我说的那些东西不值得牵挂么？”

　　“有些东西是改变不了他的绝望的。有些东西可以，本来是能够被拯救的，可惜你还是毁灭了他。”苏瑜答道。

　　“好吧，我这也是头回见到不沽名钓誉，又不贪恋人间的人。那本座也是无可奈何，只怪本座运气差吧。”

　　明肃顿了顿，双目充满威胁。“交出仙耀经，我保你不死。”

　　“你知道我会仙耀经？”

　　“从你没被我的火焰掌烧死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他的火焰掌，本身是灼热的真气，并不是真正的烈火。不知道的人用被子去盖，用水去泼，一点用也没有。只有用自身的真气驱散明肃的真气，才能化解。

　　“那你没有逼我？”

　　“我看你第一眼起，就知道来硬的好像是不行。假如你争口气当了教主，愿意成为我教中一员，那么仙耀经自然也就归于我教了。”

　　“那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苏瑜依旧不受他的威胁。

　　“即使死也不能？”

　　苏瑜冷冷看着他，没有答话。

　　“是啊，那些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你弃之如敝履。没有缠住你……那死又有什么可怕？你这种人最是棘手……

　　不过你的利用价值也就到此了。”明肃似喟叹，似嘲讽的留下了句话。

　　明肃远去，他吩咐大祭司让人把苏瑜扔到了魔教一处处理犯人的地方——魔火窟。

　　苏瑜被拖走的时候连不苟言笑的大祭司都不由得觉得可惜，“你好不容易闯过九层试炼，这是我教数十年才能出一人的成绩。你这又是何必？”

　　苏瑜冷笑。

　　“那些伪君子有什么可好的？少年人你不要执迷。”大祭司不解。

　　“这世上没有谁能劝谁不执迷，你又怎知你自己不执迷。假如把自己的道走通，那谁又能说是错的？”

　　“你这倒有几分当年教主的意思了……可惜可惜。”大祭司摇了摇头。

　　苏瑜被拉走。 秋池洗剑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