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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三日，第八层的试炼开始了。内容和之前不同，这次没了九大祭司同时施为，他们先给了苏瑜一本“焚天”功法，让人教他运功法门。苏瑜学得不慢。

　　功法分九个部分，一个部分需要对应的一名祭司配合，要那名祭司贯注真力。因为有了之前的经验，苏瑜还能忍受。

　　理解不难，但修炼也需要时间。九年就能造就一个魔王，那自己就是那个魔王？

　　比起这个，更开心的是，苏瑜有了很多空闲时间。他也像自己所期待的那样，可以和紫幽在一起玩。他是预备尊者，他想和谁玩没人管他。

　　两人经常一起去吃饭，一起聊天。

　　有那么一天。原因是什么苏瑜已经忘了，只记得他们赤着脚在沙子上追逐，玩累了，他们去河水里洗把脸。

　　阳光普照，苏瑜看到水面里的那张脸。顿时心生悲伤。

　　紫幽问他，他也不说话。

　　那天以后，苏瑜安静了许多。危险在面前的时候还没空去想其它，当危险解除了，喜欢的女孩在身边。他忽然觉得自己很丑。

　　紫幽也不去劝他，自那以后，紫幽上午总是消失。而下午的时候，喜欢拉着苏瑜去花园画画。

　　画架、画笔、油彩，苏瑜看着她静好的背影，他觉得他能看一下午。

　　花园不知天下事，唯有百花开了又谢。时间就这样过了九年，苏瑜十九岁了，他的身量变得足够高，身材像他父亲一样瘦削。

　　紫幽也长大了，她除了不留刘海了以外，还是淡颜。双肩纤薄，足踝纤细，比一般女孩要高一点。

　　两个人都变得更安静。

　　苏瑜已经习惯了看着她作画的背影，而紫幽也能感受到身后那道沉静的目光。

　　苏瑜会在这个时候看一些内功心法，道家典籍。这些书在他的书房里面有很多。是他自己要求的，他不是用这些来攻克魔教的“焚天”功法，因为这心法自成一派。

　　他是想起了父亲回来虽少，没事还喜欢逗趣。检查背书的时候，没事儿老打断自己，他会在中间掺杂一些道家的内容。在不经意间，总提起，“没事多感悟感悟，道家的哲学能让你未来能想明白很多事情。”

　　后来他在运转那救了他的经脉的真气时，发现依照父亲不经意间透露出的内容，能够更加得心应手，那应该就是这门神奇内功的口诀吧。

　　他有一些遗忘了，有一些想不明白，就自己看书去研究。直到第九年，他运转无碍，那股气流也更加强劲，能做到的不仅仅只护住经脉……

　　这年过年，他们吃起了饺子，这是往年都不曾有的。这让苏瑜怀念起了在神鹰堡的日子。一晃眼，九年了。第九位试炼祭司是那位训过话的大祭司，他也传完了最后的功力。

　　和平常一样，叮嘱苏瑜回去把功法运转几匝，让功力融会贯通。苏瑜答是。

　　但这天的下午，紫幽不再拉着他去看她画画。而是笑吟吟，“我要把你变好看。”其实苏瑜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带面具，也接受了那张脸。这时候紫幽提起，他以为是说笑。

　　谁知道，她完全不是说笑。

　　他的脸上敷上了厚厚的麻药，过程他已经忘了。他只记得，紫幽认真专注的脸，好看的唇形。

　　紫幽说了什么他也没听太清楚。依稀记得她说其实每天上午都跟着教中的医师在学习手术，而且还给教中的弟子缝伤口什么的。

　　她觉得还是不够，她还跟着医师去军营帮伤兵治疗。因为伤兵的数量很多很多，足够她的练习。

　　更漏没有停歇。它不理睬同一世界的快乐和悲伤，只是一味的运行。人不行，他们会担忧剩下的水不够多，也会遗憾已经漏下的水滴。

　　又过了三个月，这三个月她像第一次见苏瑜那样，解开绷带，换药，换上新绷带。

　　苏瑜是第一次见她哭泣，她看到的脸是平整的，可终究没有把这张脸恢复好。完好如初那样。

　　苏瑜本想安慰她，但只见她一抹眼泪。“反正我也想好了，我帮你画一张脸。”她是那样笃定又潇洒。

　　苏瑜微笑，这姑娘的心情变得可真快。他白操心了。

　　而后又是敷麻药，苏瑜已经有点习惯了。他更喜欢看紫幽认真作画的模样，不同的是，这回不是画笔，而是纹身用的工具。

　　这个角度看，紫幽的下颌小巧且没有一丝赘肉，还是很好看。他一点没觉得时间在流逝，就像看流动着的一幅画。

　　当他睁开眼再看镜子的时候，皮肤平整，一朵繁复妍丽的牡丹在脸上绽开。

　　他很开心，也不是别的。他觉得他确认了一些事情，有些东西你觉得你不用去确认，但当真确认了。还是会很开心。

　　他顶着这张脸去见大祭司，大祭司只是看了一眼，也没有说什么。仿佛大祭司的世界只有他的教义和尊者。大祭司告诉了他一个法门，让他挥出一掌。

　　苏瑜学得不慢，他凝神静气、气随意至，对着身侧的大石一掌挥出。真气翻腾着向大石冲去，汹涌的真气像是有火焰在燃烧。那大石有千斤之重，轰然碎成齑粉。火苗在这黑暗的空间里上下飘动。

　　大祭司长出了一口气，好像宿命已经完成。“我的部分结束了，你神功已成。”

　　苏瑜有点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毁灭性的力量，这真的是自己发出的？他将真气流转一匝，日积月累的真气沛然莫御，自己的经脉也异常坚韧而宽展。

　　“大祭司，您是说我练成了‘焚天’神功？”

　　“是。”

　　“不是有九层试炼？”苏瑜想起了这个问题。

　　“第八层已过，准备第九层试炼。”大祭司说完这话，就走了。主殿的火焰熄灭了，周遭一下暗了下来。苏瑜看着那渐行渐远，被黑袍遮住的身形，他有种对未知的恐惧。

　　“苏瑜，明长老回来了。”紫幽过来叫苏瑜。

　　头几年，听说外面打得一沓糊涂。除了这头几年，明肃每次回来，都会给花园里的孩子带来很多吃的穿的用的。

　　明肃在教中地位极高，听说外面的势力都被正道拔除了，现在只有明长老独撑大局。甚而做了副教主，教中的菁英凋落，没人反对。

　　至于那位教主，已经多年不省人事，除了喘气与死人并无二致。

　　什么天纵奇才，王图霸业，都被时间割得支离破碎。

　　明肃没有副教主的架子，大家都很喜欢这个副教主。苏瑜忘不了的是他毁了自己的脸，但明肃平日里对他与其他的孩子并无二致，仿佛忘了两人有仇一般。久而久之，苏瑜谈不上讨厌，谈不上喜欢。

　　两人一起去参见明肃。听一起去的同学说，这次明副教主带回了很多好东西，还在外面打了个大胜仗。看着周围人喜气洋洋的表情，苏瑜知道，正道又有门派遭他毒手了。

　　正殿多出了把椅子，明肃并不去坐。因为教主还没出世。

　　苏瑜注意到这次与其他次不同，平常都是明肃一个人回来，这次明肃的背后多了几个人。苏瑜认得，其中就有薛灿。

　　这几人带着黑色斗篷，斗篷自带的帽子遮住了半张脸。其中还有一个女子。有的人斗篷上还有未洗净的血渍。他们沉默不语，散发阴冷浓烈的杀气。

　　他将带回来的礼物一一分发。除了苏瑜没有礼物，周围人看似沉浸在收到礼物的喜悦里。也注意到苏瑜没有礼物。苏瑜很尴尬。

　　“苏瑜，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但此时不能给你。”明肃语调低沉。

　　苏瑜只觉好笑，给不给又如何。

　　明肃看他样子，也只是笑笑。而后面色一沉，“第九层试炼就在今天。”

　　他说完就屏退了众人。大厅空空荡荡，只有明肃和他身后的黑衣人。黑衣人虽看不清面容，但苏瑜知道他们是地狱的使者。苏瑜看着那些人，心情多少有点紧张。

　　“苏瑜，你可知我火羽教教义？”

　　“你说哪些？”

　　“生而为人，乱平之论。”

　　“生而为人，当如焰火般熊熊燃烧，是生命璀璨，不负此生之意，更是求生之道。

　　乱平之论，世间和平都是假象，只有乱世才是真相。和平是谎言，磨掉了雄鹰的利爪，骗了羔羊长大而后待宰。”苏瑜记得不差，他也曾仔细想过。

　　“你觉得此论如何？”

　　“平心而论，有几分道理。”

　　“好，你没我想象的迂腐，那我也直说了。我火羽教绝非世人所言的魔教，霍乱天下只为戳破谎言，杀戮是为了逼出更灿烂的光华。

　　我知道你恨我火羽教，可如你能当我神教教主呢？顷刻间就能权倾天下，你想要的都能得到。仇恨和你一生荣耀相比，哪个更重要呢？”

　　苏瑜不禁怔住，我去当魔教教主？他知道之前的试炼是为了成为什么“尊者”，但没人告诉他“尊者”即教主。

　　“想要的都能得到？”他确实有很多想要的东西，他当年寄人篱下，何尝没有一朝开光曜的想法。或曰自由、或曰一番自己的成就。假如成了教主那些东西他觉得他可以得到……

　　他惊讶于自己竟有了这种想法。

　　又想起了他父亲一生为正道而战，直到身死。

　　他想到了钟毓一家身死。他清醒了。

　　“我当然可以当教主。”苏瑜心中已有了计较。

　　“好，第九层试炼就是——当教主。”

　　苏瑜心说这也算试炼？过了前七层，倒是一层比一层容易了。他隐约知道了一件事，其中之一是他如果没有父亲传他的内功加持，他兴许过不了第五层。 秋池洗剑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