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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枞来得好快。
肖枞飘然而来,他看师弟被打成这般惨样,心下也有不忍,只可惜此事不能遂了他愿。
“我师弟不过正常查探,二位有必要藏着掖着么?不过叫你们的小厮过来答个话。有事讲事,你看我师弟像蛮不讲理的人吗?”
邓芝这时抚着小腹,声音虚软:“呵呵,肖首席的漂亮话你师弟听不出,我如何听不出。叫人过来无非是糊弄一下你师弟,其它门派想必也是这样做的罢。
张兄,你这一身倔劲在这江湖格格不入,我若是随便找个人回复你话,你是信也不信?何必?不如学学你这师兄,什么都看得透,学得油滑点,好活啊。”
张子墨听完他的话,心里那层窗户纸就这样被他捅破了,是啊,早知道这样查问是没用的,无非给自己一个心安的理由罢了……
他默然垂下头。云竹这时走到他旁边,用丝巾帮他擦去嘴边的血渍和脸上的灰尘,心下怜悯。
张子墨眼神黯然,他又不想示弱寻求安慰,也开不了口道谢。
云菱道:“不管怎样,你把那弟子交出来总归是应该的,这主人家出了事,客人难道不该帮着查一下?”
“好好好,我算是看明白了,这过程不得不走。李韬,去,把昨夜值守的人叫出来。”
被叫出的那名烬雪岛弟子长得老实巴交。
云菱肖枞审问严格,试探、下套的手段纷纷用出。两人是当真配合默契,看得邓芝不住冷笑。
那弟子一一对答得体。看样子也没有什么猫腻。
肖枞暗暗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叹气这次徒劳无功还是叹气他师弟有些莽撞。
肖枞道:“方才听说李兄说我两位云师妹以二敌一胜之不武?不才肖枞倒想同时领教烬雪岛二位英侠的功夫。不知这样可否打平。”
“肖枞,你!”邓芝有些愤怒。
“邓师哥我俩并肩子上!”李韬也是被激得变色。
论江湖辈分三人份数同辈,同辈之间要以一敌二,实可说是羞辱。
邓芝心中盘算,以肖枞的武功雪阁护卫四个一起上应当能拾掇下。只有他与李韬应当不能匹敌。
脸上忿忿之色不减,正心中矛盾之时。从院内传来一个粗重声音,“让他们走吧,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我们犯不上。
肖少侠,我代替我这弟子向张少侠道个歉,还望肖少侠卖我两分面子。”
原来是在屋中练功的陈岳听到,小辈争斗,也不方便出手,用深厚内力送出声音让大家听到。
肖枞一听是陈岳说话,如何不懂他想息事宁人的想法,对方给了台阶,权衡掌门师尊,门派声誉,和眼下的情况。
他一抱拳,“陈前辈既然发话,我等又察看了干系人,我等自然退出。只是还请陈前辈多教一下邓兄什么是满招损,谦受益。不然早晚被反噬。”
陈岳那边良久不发声,肖枞心里也是有点忐忑,嘴上便宜占得有点过,但师弟这场子又不得不找。
双眼渐渐眯成一线,就准备抵挡陈岳可能到来的泰山压顶。
只听陈岳道:“受教了,名门弟子有其卓然之处。你们两个还不快滚回来,平白叫人笑话。”
两人向屋内行礼,头也不回的进去了。
肖枞心头大石落地,带着张子墨和云菱云竹到瀑门一处偏厅疗伤。
云菱道:“肖师兄,张师弟这事情,我们能不能帮他一下?”
云竹应和:“对呀,小张这也太受气了!”云竹气得嘴巴不自觉嘟了起来。
肖枞眉头紧皱,他沉默一阵,正待说话。
张子墨紧了紧云竹云菱包扎的绷带,站起身来。对肖枞道:“师兄可有苦衷?”
“不瞒师弟,我有。”
“为什么你有苦衷,掌门师伯也一反常态,好似也有苦衷。人人都有,只有我什么都不懂么?”
“师弟,你别误会,此事……有些事当真不便宣之于口。”肖枞眼中苦色一闪即没,但是意思很明确,帮不了这师弟。
云竹道:“你这师哥怎么回事啊!我看罗师伯平常闷闷的,也不像坏人。你是首席师哥,这时候不应该和师弟并肩查案,还罗师伯一个清白吗?”
“这……”
云竹还想说,云菱止住她的话。看了眼肖枞道:“师妹,我们虽然和剑宫同气连枝,师父也曾受过蓝剑圣的指点。可毕竟并非同门,我看还是不好插手。”
云竹气呼呼的,“哼,你还不是向着你的肖枞师哥说话。”
云菱脸色微红,“师妹你别胡说。”
张子墨见云菱也站在肖枞一边,心中悲伤更加。脸上面无表情对云竹道:“竹师妹一番好意,我心领了。看来我确实是入世不深,好些道理还不懂得。让我一个人去想想罢。”
张子墨有些孤单的背影消失在肖枞和云氏姐妹面前,肖枞心中内疚。云菱也不太好受,就云竹有些生气地看向师姐。
肖枞略带喟叹的声音,“云菱,我这回应该是错了。可惜我身为首席,确实不好插手啊。”
云菱一脸怜惜地看着肖枞,仿佛在说我懂。
张子墨一路兜兜转转也不知道在剑宫走了多久,回灵门又不敢回,案子毫无进展,这些在外发生的事怎好跟师娘讲。
这时候去找师父,见自己被打得鼻血四流,平白落了他老人家的面子。只是恼恨自己无用,觉得自己生在世上当真多余。
一路乱走,剑宫其它弟子见他失魂落魄,也不忘和他行礼打招呼,他却没有一一回礼,很多弟子觉得奇怪,还有些弟子路过以后,都是暗暗嘲笑,觉得他一个傻子。
走着走着竟然又回到了陈岳院前,也许是那股不平之气作怪,也许觉得这案子应该和前身是魔教余孽的烬雪岛脱不了干系。
来到门前,那守门弟子却不见踪影。张子墨从模糊状态清醒了些,往门里一看,万马堂赵万春和陈岳正比斗掌力。两人头上白烟袅袅,两方弟子也无人敢插手,都等待比斗结果,大气也不敢出。
他俩如何斗起来了?张子墨心中嘀咕。
赵万春脸色通红,陈岳却渊渟岳峙,巍然平静。
只见赵万春嘴唇抽搐,显然就要落败。
陈岳右掌后撤,赵万春却毫不领情,黏着他的手掌就往前送。
陈岳比斗内力经验丰富,右掌顷刻化柔为刚,倏然送出。
本来是陈岳率先罢斗,两方都能安然无恙的局面。变成陈岳内劲牵引,又一击得手的结局。
赵万春足下内劲一撤,不敢发力硬顶,径直向后滑了丈余。脸色酱红也似。内劲比斗没有像拳脚打斗一样发掌猛击,加上赵万春内功也不差,所以没有伤及脏腑。只是真气运转不畅,气血翻涌,十分难受。
陈岳道:“副帮主内劲不俗,可惜胜负之念太盛,对于练气,贪嗔之念还是收敛较好。”这陈岳说话很直,你分不清他到底是诚心建议,还是随性揶揄。
赵万春当然认为是揶揄。只是输是输了,没什么话好反驳。他运气调理半晌。才缓缓道:“我大哥韩德海之子龙骧公子韩霖和他忠义堂的义兄义弟应该是贵教的手笔,没错吧?”
“副帮主,我已说得清楚了。当年的事,我没有参与,火羽教屠戮正道高手前,我就已经退隐了。这些事我委实不清楚。当下我也只想追随岛主,闲坐练气,习武修身,做一闲散居士。”
“你蒙别人也就算了,你魔教首脑入教,多少不都是因为火羽教教义?隐退之说和你教教义大相径庭。”
陈岳脸色不变,只是眼神不为人察觉地变了下,好似想起年少时的岁月。
赵万春盯着他,“人生百年,猝然白驹,愿为烈火,熊熊不息。你火羽教,如在乱世,就要拨乱反正,为最难称帝的主公效力,助之登极。
如是承平之时,必要搅得天下大乱方显你们英雄本色。若没有这心思哪能入得了魔教,陈使者,你这烈火之心可还有?”
陈岳倒是平静,不过他带来的前魔教弟子,烬雪岛的少年们,人人都是变色。
陈岳看弟子们的表现,心中自嘲一笑,谁没经历过一言而杀人,一念而奋起。这赵万春知道武功不敌,就想靠言语动摇人心。
陈岳负手而立,转身看向天边白云。
“烈火之心,不过是年少时的玩笑。人终究是要像水一样,悠然自得,安之若素。才过得舒适。
我多年在红尘中打滚,发现人如果是火,当真可以灿烂光辉,不负此生。可惜人年岁渐长,知道得越多,柴也就越少。烧不下去了,火自然也就灭了。也最怕柴明明快没了,又骗自己匆匆百年,不如一搏。
心中打了白旗,还硬要拼个你死我活。冷热同时加身,便如我们烬雪岛,烈火熔岩,寒冰白雪。好不折磨。”
众弟子这时也被当年的陈使者说迷糊了。到底如烈火般熊熊燃烧是对?还是在烬雪岛做正派弟子安然一世为好?
赵万春本意是要刺激这帮弟子,若能激得谁一时骄傲说漏当年何人做了此事就算收获。此时听了这番言论,如果再挑拨他们身为魔教的骄傲回忆,有诱导人入魔的嫌疑,有些太过。
而这陈岳这真情流露,他一时不知如何回话。
陈岳道:“当年神鹰堡之事我略有耳闻。”
赵万春心道,我不逼你,你倒自己要说了。
“我虽隐居江湖,心中还是心系故教,所以有些渠道知道教中的消息。
神鹰堡份数昆仑分支。火羽教宣战昆仑之后,要斩草除根,避免有意外。韩霖和堡主钟伯恩为至交,钟伯恩向忠义堂求援。结局是忠义堂中的四侠易游方,五侠龙骧公子韩霖身死,神鹰堡被灭门。
护剑使者明兄一向做事严密,此事应该是他的手笔……
而灭掉神鹰堡的具体是何人我不知。韩公子任侠重义,江湖上也交游广阔,身逢乱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们公子自然是侠肝义胆,性命坏在你们这些恶徒手里。你如此说,明肃是难逃干系,当年大战前夕,他当时应该在西汉王军前参谋,分身无术。除他以外还有哪位魔教长老在?
不妨告诉你,我此次受邀来剑宫,除了观礼以外,更重要的是韩老帮主想知道当年都是谁杀他儿子,他一个也不想放过。”
“大战以后,天殇州总教灰飞烟灭,明兄也不知道下落何处,其它长老也多殉教死战而亡。韩帮主年逾七十,这恩恩怨怨还放不下吗?”
“你又没死儿子。”
“罢了,我既然打定主意跟随了钟毓少主。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多少算是为我烬雪岛岛民减轻罪孽。”
赵万春不置可否。
陈岳也不在意,“明兄当年应该是养了一支自己的手下。未虑胜先虑败。我本以为他是在云州要重新再来,我有助他一臂之力的想法。
可惜到了云州,只有一些当年中原武林的弃徒和亲近故教的江湖人士。当年的故友几乎都没有了。
我知天殇州总教覆灭应该是真的。至于那支神秘力量和明兄身在何处,我也不了了之了。现在我身在钟少主手下,心如止水,不愿再想了。”
赵万春见他态度诚恳,应当是没说假话。何况对方手里很硬,不能硬来。赵万春拱手行礼算是谢过,招呼帮众弟子要走。
这时,一个有些弱气的声音道:“陈前辈能说出这么多实话,不如多说一句实话,我师父罗醒是否是被冤枉的?”
他语气虽弱,腰背却挺得笔直,毫无畏惧。 秋池洗剑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