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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下手

秋池洗剑录 反思大师 10844 2021-04-05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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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弼什么时候来?”

  “不清楚。”赵海清摇了摇头。

  “假如他纯粹只是为了祭拜一下杨钰。恐怕轻装简从,五日内便到。”燕之衡道。

  “既如此,我们先去惠王墓前守着。如果陈弼这小子真的过来,就杀掉他。”

  周陈杀意尽显。

  大漠风沙漫卷,天火坡之名,因有传说夏日的某个傍晚,有人看到这里落了一场火雨而得名。此坡已经靠近西梁和北燕的交界。没有传说中的天火降世,只有一个可以避风的土坡,和深秋大风带来的飞沙走石。

  当年也是一个落魄的王爷,一群浑身浴血的士兵。甚至风沙因鲜血糊在了衣甲上,强弩之末,说不出的凄凉无助。猎猎秋风,百年间无言地吹着。看着这人世间的沧桑变幻,悲壮残忍。

  一人身着灰色斗篷,披风被大风刮得扯向了一边。斗笠上的布幔低低地垂着,抵挡着风沙不让他进鼻腔和眼睛里。

  他以剑拄地,跪在这地方不知多久。他面前是一堵残碑,血迹已经深深浸入了碑上的名字。一个“惠”字也残破不堪。

  无尽的风沙打在他的身躯上,狂风一阵又一阵。耳边尽皆是“呼呼”的声音。他的身躯不动分毫,好像这样的苦反而能纾解他心中苦。

  只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四个身披斗篷的人正趴在沙子里,像狼群盯上了猎物。手中的兵刃已经跃跃欲试,就像是狼舔过的利齿。

  赵海青小声道:“我们这就去灭口?殿下那边我们还没有交代,这毕竟是殿下的人。”

  “他人已在面前,我们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此时不杀,等他和杨玄朗汇合吗?此时就是最佳的动手良机。”周陈愈加笃信自己的猜测。

  跪在惠王碑前的就是从京城来祭拜杨钰的陈弼。

  “大哥说得没错,宁杀错,勿放过。”杜耀的眼睛已经闪出嗜杀的光芒。

  几人就要动手之时,周陈忽然问了句,“杨玄朗在做什么?”

  “杨玄朗和上官将军张罗些塞外和边城的特产作为礼物,为即将回京做准备。天策军全军满编,无人异动。

  薛将军盯着呢。”燕之衡手中的双锤已经沾上了手心的汗。

  “不对,即使这陈弼是在杨玄朗幡然悔悟之后才出的关,为何不和杨玄朗一起去拜祭他的父母?”周陈道。

  “那谁知道?兴许怕杨玄朗一发怒,要当场为父母报仇呢?”杜耀的脸在帷幔的遮盖下,依然能感到他那股轻佻。

  周陈又问,“你们谁见过陈弼本人。”

  “我十年前见过。在焰台之时他脸上常年有油彩,你也知道。自他调入京城为官,殿下为避嫌再没私下见过。

  你我都属于在野人士,又份数两个阵营,在朝堂上的陈弼我就没见过了。这人身形是有几分相似。”赵海青道。

  “大哥不用怀疑,自薛将军那边给了消息,我就着手调查这三天入关的人,他入关用的是边军腰牌。应当是怕朝中怀疑,没有用户部的腰牌,而用多年前边军的腰牌。

  边军将士都是薛将军手下,没理由会这样遮遮掩掩住客栈。而我们一路跟踪他出城,目的地又在这里。不是他是谁。”

  周陈咽了口口水,他也等不了了,无论如何也要先杀他。就像四弟所说,宁杀错,勿放过。四弟人虽轻佻,却没人能无视他的聪明。

  兴许自己是真的多想,有时候简单一点的方法不算周密,应该也是最有效的。

  他用阴沉的声音发出:“动手。”

  赵海青、燕之衡如鬼魅般从两侧包抄上去。深灰色的斗篷包裹着的两人,像地狱派来的使者。

  跪下那人握剑的手微微一转,想来已感到了身旁的危险。

  “噌”长剑出鞘,矫夭而起,剑尖点向燕之衡。这剑竟然是一柄软剑。剑身薄如蝉翼,阳光辉映之下,如透明一般。

  以软剑对铜锤,铜锤是万万不能用软剑挡的,但铜锤也永远赶不上软剑的狡猾。

  燕之衡右手使锤去架,陈弼一个坐地回身,似削非削,似抽非抽,软剑向燕之衡脸上甩去。

  燕之衡正想左手使锤去封,那软剑空中挽了个剑花绕开铜锤,削向燕之衡手腕。

  燕之衡一退三步,算是闪开此剑。

  谁料那软剑得理不饶人,占着兵器的便宜就咬住燕之衡不放,燕之衡的铜锤哪跟得上这软剑的速度与变化。

  一时左支右绌。

  赵海青已快步跟上,钩镰枪先取陈弼下三路。如绊马一般对陈弼双足进攻。一戳,一勾,一扫,一转。

  赵海青的钩镰枪虚实辉映,又趁陈弼全力进攻之时出手。

  陈弼手上的软剑已不那么伶俐。

  陈弼手上刚弱下来,燕之衡立马反攻,双臂如风车般舞开,攻守相合。

  双锤呼啸间,更密不透风。软剑一时无侵入之地。此法虽强,却耗费体力。但燕之衡知道,面前此人,已活不过三个呼吸了。

  陈弼上下皆被笼罩,连闪带逃,软剑剑刃不时与钩镰枪相碰。

  那风火轮般的双锤,是碰也不想碰。

  “时辰差不多了,老法子,我先用飞针,你再取他人头。”周陈眼神晦暗难明,如毒蛇般扫视着舞剑那人。

  “这陈弼怎么说也是那帮人里有名号的杀手,怎的还挡不了二哥三哥五十招。”杜耀嗤道。

  “这反而更让我相信他就是陈弼。焰台八魔,各有所长。他的杀招不在武功……”周陈手中多了一枚飞针。针头有肉眼可见的黑色。

  他看了个陈弼格挡赵海青的瞬间,那黑针和钩镰枪几乎同时出现在陈弼胸前。

  陈弼在格挡的瞬间,已经看到了那黑针,他瞳孔骤然放大,可软剑再没机会去拨开那黑针了,因为他手里的剑刚格挡开钩镰枪。

  飞针没入陈弼前胸。

  就在这时燕之衡的铜锤脱手飞出,陈弼用胸前的软剑再挡一下,那软剑被铜锤打得最大程度弯曲,力量没有完全卸掉。

  打在了陈弼的前胸上。陈弼喷出了一口鲜血。

  陈弼跪在地上。他正要说话,血滴子已从上空飞来。“翊星四友”不愧名震江湖,连合击之术也配合默契。

  正在这时,有锁链和铁器摩擦的声音,那声音极快。

  一条铁链上面带着枪头,从不远处飞来。“砰”地将空中的血滴子截击开。正是“如意锦”的枪头和链子。

  从地上趴着的杨玄朗、张子墨,拍了拍身上的沙子,从地上站了起来。

  “呸呸呸,吃了一嘴沙子。”张子墨有点恨恨地道。

  “你就不能用鼻子呼吸?”杨玄朗嘲讽他笨。

  “鼻子也进沙子,我用布塞住了。”说着张子墨把鼻子里的碎布扯出来。

  杨玄朗看奇葩一样看着他,“鼻子里的沙子,你当鼻屎挖出来不就行了。”

  “嘴里的沙子能吐掉,最不济也会进到胃里。鼻子里的沙子可能直接吸到肺里了都。”张子墨颇为振振有词。

  杨玄朗还是不能理解。

  “这是你布的局?”周陈扭头看向他。

  “哈哈正是孤王布的局。”杨玄朗大笑。

  “从阅兵开始,你们就想算计我。那老卒是你们安排的人,我说得可对?”

  周陈并不说话。眼神看向地下,晦暗阴沉。

  “来之前我去看过大理寺的卷宗。三法司的活干得不算差,梳理了整个案件。

  当年他们查到我父王带兵出征,好大喜功,一味浪战,不设接应。故而被破军候围困。当威王和定王设法营救时,刚好接到隐岚城囤积的大军粮草被烧、隐岚城被焚。

  给的说法是,因为隐岚城的粮草被烧。威王只能按兵不动,坐看我父王败亡。

  当年三法司一通调查,发现事实并不是边军和两位王爷的口供那样……

  发现有那么一支部队在后面接应。

  但这支部队,在惠王的背后发现敌军的踪迹,却没有第一时间却告知惠王不要再往前冲,也没有派兵向大宁城方向做通知。

  可惜三法司顶着压力查,也只查到当年那支部队的人离奇死伤殆尽、或者下落不明。

  甚至这十年里,大宁城守军,隐岚城守军。都以强军优军之名,裁撤调换。知道一点风声的人也都销声匿迹。好像生怕让人找到线头一样。

  要查出当年是谁害我父王并不难,只要有当时知道真相的人就行。可知道真相的人都没影了。

  能看到的士兵大部分都在这十年里被暗杀掉。这活应该也是贵兄弟干的吧?我猜。”

  “翊星四友”默不作声,或面无表情,或表情阴沉。

  杜耀咧嘴,似笑非笑。

  “说三法司的活干得好,其中尤其要夸大理寺。为什么?我父王当年是他们的行政长官,他审案子谨慎小心,也不辞辛劳,以人命为最重,下属们服膺他。这是我从魏邵明少卿那里听来。

  当年魏邵明只是区区一个评事,说惠王一死,大理寺群情激奋,全力追查。虽然压力重重……

  对了你们也该知道压力在哪,朝野还剩三位王爷,最有权力的两位王爷是嫌犯。这压力不可谓不大,最终他们还是得知了陈弼其人。

  那支骑兵部队总有漏网之鱼,他们说了自己的领兵将军按兵不动,坐看败亡。

  本来从陈弼身上就能取得突破口。可为什么没呢?

  事情到这,我本来应该在京城先去见陈弼将军,现今的户部员外郎陈大人。但我知道,当时在京城时就去,一来打草惊蛇,二来还是破不了当年大理寺卿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陈弼的不在场证据。

  所以去了也没用,只能另图他顾。

  “我去了趟隐岚城,并非全无收获。听到了一个疯书生在唱歌,那疯书生的歌谣‘黑衣不杀人……红衣才杀人。黑衣看不见,红衣骑大马……’想必你们跟踪我也听到了吧。

  这歌谣说的是一队北燕骑兵冒充大昭军士,骗开城门,进入隐岚城里杀人放火。

  大宁城防线坚如磐石,即使靠商旅走动每次只派少量密谍进来。值此两国交战之际,城门查得不可能不严。一支成建制的骑兵能混进来?未免儿戏!

  两军交战时,北燕破军候有此奇兵岂能不用,他只要先烧粮草而后围城,大昭不战而败。非要在我父王出事的时候出来,不晓得的还以为我父王是大燕的头号威胁?

  但如果这支部队根本就是大昭骑兵,那么也不用骗开城池那么大的风险了,一亮腰牌就能进去了。”

  张子墨张大了嘴巴,也不怕沙子进口里了。当真有人卖国!

  杨玄朗没有看到好友的变化,只继续道:“我查阅当时的卷宗,在大宁城一线并无部队擅离职守。那么这支军队从何而来?”

  “这我就不得不调阅后方部队的记录了。大昭景然二年,京城神威军裨将陈弼因担忧前线战局,想要带兵驰援。殿上请缨被陛下驳回。竟然下朝之后,自领五百敢战神威军。出城驰援,但在二日之内被追回。

  朝堂诸公分为战和两排,主和派因此抨击主战派,说主战派常年征战,武盛文衰,导致武将持宠而骄,不听诏令。长此以往,恐酿成大祸。主战派诸公体恤陈弼求战心切,又及时回头。所以为他求情。总之,这不在场证据可谓铁证。

  但也是这个反常的举动,让我想明白了其中的猫腻。我着人偷出了兵部陈弼的卷宗……发现就在大战前夕,威王将陈弼调离了边军,完成任务后调入神威军中。”

  “是什么任务?无人知晓。”

  “当边军骑兵部队被大理寺查出口供,说出陈弼是他们的领兵将军。说出这口供的小兵,无论有多少,都会问斩。很简单,污蔑威王。不在场证据是战和两派的宰辅们,是满堂公卿!两者谁的证据更真?

  那么不会有第二个兵士敢说真话了。

  而宰辅们朝臣们甚至陛下所见是真,陈弼也不能在两日内赶到边关。那那只部队的领军将领‘陈弼’又从何而来?”

  杜耀道:“你说了这么多,还不是跟当年的大理寺少卿一个结果。无头案子了,什么大昭骑兵烧城,我兄弟灭口。都是无稽之谈。”

  “不光这事跟我兄弟以及威王殿下没关系。而且你的推测很多,但你也没证据。”燕之衡淡淡道。

  “不忙。”杨玄朗摆了摆手。

  “子墨,你还记得我们去普陀山救人的事儿么?”

  “如何不记得,就在一个月前。”

  “码头前的人画油彩涂脸,一分为三的把戏你还记得么?”

  “如何不记得,那人忽而出现在前,忽而出现在后。靠红烟和傀儡障目,剑法稀松,却难缠得紧。普陀派诸位外阁弟子,梵音寺诸位女师傅都丧命于他。”张子墨回忆当日,如在眼前。

  “还记得是北海神剑钟毓小哥为我等扫平此獠。”张子墨叹道。好像还在回味那日的神剑纵横。

  “不错,钟毓剑法如幻似电,快捷绝伦。他看穿了所谓‘忽而在前,忽而在后’实际上是两个人。

  威王豢养在野人士,不会让人意外。”杨玄朗另有所指。

  “谁能想到朝廷的将军,也是焰台的杀手。

  我派人调阅了吏部的卷宗,发现陈弼在钟毓杀人后的几天确实休沐了几天。那这个猜想就有八成了。这休沐或是真陈弼被杀,假陈弼需要学习他几日里的事物,或者是假陈弼被杀,真陈弼心疼兄弟,故而不能办公。”

  我就决定诈一诈。故意当着威王势力里的薛翰夜将军说陈弼因情所困,又因为心念我父王的赏识,向我投诚。”

  那个报信兵士所说的将军是大昭边军北方主将薛翰夜,而不是上官文龙。

  “没想到,诸位怕陈弼当真向我投诚,就屁颠屁颠地来了。你一来不要紧,我的全部猜想,恐怕成了事实。

  所谓的不在场证据,是因为有两个人。

  一个陈弼见死不救。

  另一个陈弼也没有闲着,他不可能在两天内赶到大宁城去做我父王的接应,却可以杀到隐岚城,放火烧城。

  回去提审陈弼,只要对照陈弼的休沐记录和焰台犯案的时间就不难得出陈弼是焰台之人。

  如我知道此事,再重启此案。

  恐怕当年懦懦不敢言的兵士们会翻供也说不定。毕竟你们杀了那么多他们同生共死的同袍战友。”杨玄朗讲完了这一切,心中如大石落下。

  看着漫漫黄沙,也没丝毫欣喜。

  “翊星四友”各自对视一眼,在张子墨看来表情都有点奇怪。没有被抓包的慌张,也没有什么凶戾之色。如果形容的话,大概是都有些奇怪神色。

  杨玄朗又自顾自说道:“我本拿不准到底是威王还是定王是陈弼的主公,直到你们设的局。让薛翰夜故意令大阵极限出击,让我发现了那老卒,那老卒只有一个儿子。

  恐怕是你们许了他一场前途他才敢这样吧。没想到,他完成任务以后,你们当时就杀他灭口。甚至杀了他们一家。

  我当时就想,假如你们是跟在我们身后保护的,我们对敌的一刻钟里。你们在干什么?周陈前辈的飞针之术想必扔几个毒蒺藜也不难吧。”

  “你们,可真狠啊!”杨玄朗咬牙切齿。

  周陈的表情一变再变,眼神闪烁不定。

  赵海青道:“惠王殿下为引我等出手,不惜牺牲一人,这手段也狠。”

  “哈,你说他?”杨玄朗眼神飘向地上躺着的“陈弼”。

  “殿下叫我?”那被打倒在地的“陈弼”慢慢爬起来。

  “你是何人?”燕之衡问道。

  “我是殿下的人呀,这还不明显。”那“陈弼”答道。

  “不可能,我兄弟尾随你出城的时候天策军没有异动。他杨玄朗除了张子墨在这边城也没见有熟人。”燕之衡笃定。

  “哦,那是自然,在下本就是边军。正式认识一下,在下张海,丐帮长老许靖手下。于半年前参军,因武艺出众,被将军赏识,升了裨将。

  惠王殿下,特意叮嘱,‘翊星四友’的双锤和钩镰枪只是幌子,取人性命的是飞针和血滴子。让我身着最好的软甲。”说着他解下身上斗篷和外袍,银丝编织的软甲将那黑色针头夹在左胸当中。

  他一脸笑吟吟,好不讽刺。

  周陈沉声道:“惠王殿下英明,你父亲在天有灵也该当欣慰。”

  “那你是承认喽?”

  “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今日我兄弟四个可以送惠王一家团聚。还能全你和张少侠的兄弟之义。”

  杜耀大笑道:“美哉美哉,两代惠王殒身于此。一家合葬。”

  “翊星四友”各擎武器。 秋池洗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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