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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琴与箫

　　苏轻羽看着昭通皇帝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小心翼翼的回答道：“轻羽谢陛下关心，涌泉宫该有的，一样也不缺。轻羽自无所求。而且，这里地处偏僻，定能让人心定神怡。还有这涌泉宫的名字，涌泉涌泉，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轻羽喜欢它其中的深意。”

　　昭通瞅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拼命的想从她的脸上，读出她有几分真心，几丝假意。这公主从小定是锦衣玉食，在经历离乡背井之后，却突然住进如此简陋的小院，一时之间，她怎能适从。

　　苏轻羽仿佛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他的疑虑，她轻轻一笑，那笑容，似芙蓉照水，娇美动人，“陛下，轻羽知道您心中所想，轻羽不敢相骗，在轻羽的眼中，无论是富丽堂皇的宫殿，还是垫居简出的小院。它都是异乡，带给轻羽的，也只是孤独。不过，有一点，却是真真实实的，轻羽喜欢这里的清静，也喜欢‘涌泉宫’三个字带给轻羽的认可。所以，请陛下不要因为这里的简陋，而觉得委屈了轻羽，那样，轻羽才会真正的心有不安。”

　　昭通皇帝听她说完，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朕尊重你的选择，不过有一点你必须记着，住在这里需要什么，都一定要差人告诉朴公公。只要这宫里有了，朕自当第一个满足于你。”

　　“谢陛下成全——”苏轻羽再度落身行礼。

　　昭通皇帝罢了罢手，看向了案上的七弦琴，问道：“刚刚这曲子是否也是你所谱。”

　　苏轻羽接过紫藤沏好的碧螺春，放在了昭通的面前。她退向一侧，回答道：“轻羽自幼喜欢音律，犹其钟情于古琴，它细腻而含蓄，不似二胡的如泣如诉，却比二胡委婉缠绵。它也不如古筝响亮欢快，却是平和而沉稳，有一种往心里去的吟哦。它也不似琵琶那么锋芒毕露，却能让人体验到余音袅袅，象外之致的味道，就像深谷里的一缕薄烟在空中轻轻飞舞，且实且虚，缭绕而去。”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对古琴，轻羽情有独钟，总觉得它是乐器之最，旁物无从与之媲美。”

　　昭通听完，哈哈一笑，他端起茶盏，用茶盖轻轻刮着水面上的茶渍，说道：“好一个旁物无从与之媲美。朕觉得，古琴就如一枝兰花，孤居一方，似乎与很多乐器都无法相融。能与它并肩而和的，大概也只有箫了。箫的幽怨迷离，与琴的古雅通脱糅成林下之风，超脱现实之境，常常会让人似真似幻，如临梦境。”

　　他抿了抿茶，继续说道：“说起音律，朕倒想起了朕的一位皇子，他在所有的乐器中，独宠于箫。小时候，常常缠在朕的身旁，要将他当日所学，完完全全的展示在朕的面前。只可惜，时光匆匆，往事沥沥在目，可朕的这位儿子随着一年一年的长大，却渐渐跟朕疏离了起来。那些久违的天伦之乐，也只能有回忆中，去慢慢寻踏了。”

　　话音未尽，往日种种早已涌上心头。他长长一叹，无奈的摇了摇头。

　　听到昭通的叹息，苏轻羽安慰道：“陛下口中的这位皇子定是性情之人，就算已经长成，在心中，也定是敬您重您，只是不知该如何表达罢了。”

　　昭通听后，眼中浮起了一丝笑意，说道：“在朕的众多儿子中，只有他，最随年轻时候的朕，十五岁披甲上战场，二十岁立下战功赫赫。就算久战沙场的将军勇士，在他跟前，也略逊一二。”昭通皇帝口中那个鹤立鸡群的儿子，正是与苏轻羽邂逅于深山的受伤男子——靖王。

　　曾今，对这个儿子，昭通皇帝常常引以为傲，觉得他是自己的翻版，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帝王之风。

　　只可惜，当‘完美’真正破碎的那一天，留下的，往往是支离破碎。

　　他做梦也不曾想到，他那完美无瑕的儿子，也会随自己暗藏祸心的兄长，对他生出二心。

　　“听陛下之言，对这位皇子，定是期许甚高才是。”苏轻羽看着昭通皇帝脸上时隐时现的喜色，惴恻着回道。

　　昭通苦笑了一下，言不由衷的说道：“身在帝王之家，朕有时候也有朕的无奈，就因为有了这份‘期许’，朕才必须去疏远他，这样，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只可惜，如此一来，倒加深了咱们父子之间的隔阂。朕老了，能否迎来明日的朝阳，也得看老天是否垂怜。所以，对人世间至纯至善的天伦之乐，朕开始越来越向往了！”

　　昭通说完，又抿了抿茶，眼底，是一片难言的落没。他不想将自己与靖王之间的真正隔阂告诉苏轻羽，不过，那言语间的伤怀与渴盼，却是真真实实的。

　　他有众多的儿女，且每一个都能言善语，八面玲珑。他几乎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子孙的承欢其下。

　　可是，也只有他自己才明白，他们的每一分‘孝顺’里，都带着‘付两得斤’的目的。

　　有时候，亲情，是多么荒谬而又廉价。

　　当年，对他‘言听计从’的老二跟老五暗中勾结，他们挥金万两，在九狼山私铸兵器，密谋造反。

　　曾被他呵着护着长大的儿子，为了一己之私，竞与他兵刃相向。若非当时六皇子宁王急时赶来，护驾在前，他大概已是那两个逆子的刀下亡魂了。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他最倚重的老七楚彦熙，对两位兄长暗藏的歹意早是了然于心，可他，却从未向自己透露一点点的支言片语。

　　他这一生开疆扩土，伟绩难载，可到头来，换来的，却是骨肉相残。

　　想及此，他的心莫名的抽痛了起来。

　　半晌，他抬头，试图想忘记曾今的那伤痛跟失望。

　　他收抬着自己的千愁百绪，不想在她的面前失态，可就在他抬头的那个瞬间，他触及到的，却是一双关切的眸子，他看着面前这张似曾相识的脸，忽然有一种交错时光之感。

　　这世间，唯一对他在意的人，大概也只有当年跟他一起出生入死，互许终生的那个被他弄丢之人了。

　　他润了润喉，有些酸涩的问道：“你想知道，我与云裳之间的故事吗？”

　　话语刚刚离开，他的内心就开始挣扎起来。

　　那是一段尘封的记忆，这些年来，他从未向人开启。

　　可今日，他是怎么了，为何会在一念之间，将自己所有的盔甲都全部卸去。 一品贡妃：腹黑王爷宠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