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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画中思

　　“陛下，才过四更天，夜凉如水，您怎么就起了呢？”那身影来到了昭通皇帝的身旁，关切的问道。

　　昭通回过头来，看到弓着身子，一脸倦意的朴公公，面无表情的说道：“这些日子以来，朕一直在浑浑噩噩中渡过，睡了醒，醒了睡。白天与黑夜，早已没有任何区别了。”

　　朴公公从小净身入了宫，他一直侍奉在昭通皇帝的身边，昭通有什么贴己的话，也从不在他的面前遮遮掩掩，他是打心底里不将他当奴才看。

　　朴公公珍惜着这份无比珍贵的主仆之情，几十年过去了，他们的感情，也自是比旁人深厚了许多。

　　如果说昭通身体欠安，真正发正肺腑的关心着他的，也只有身边的这位忠仆了。

　　秋风已寒，夜里的凉意更是格外袭人。虽然玄真殿里也早早燃起了地龙，可昭通皇帝还病着身子，怎可衣衫单薄的立于这大殿之中呢。

　　朴公公赶紧找来了一件黑色貂绒风憋，他正欲为自己的主子披上，昭通皇帝却摆了摆说，说道：“先为朕更衣吧！朕想出去透透气。”

　　朴公公犹豫了片刻，疑惑着问道：“陛下，天色尚早，陛下这是……”

　　昭通皇帝将墙上的画像取了下来，再细细端祥了片刻。终于，他闭了闭目，将它小心翼翼的卷成了轴，再轻轻放入了龙榻之上，那细小的檀香木闸子里。

　　半晌，他转头问道：“朴公公，你是否也觉得，前些日子从燕赤国而来的那位公主，像极了这画中之人？”

　　朴公公对这画中的女子，其实并不陌生，他知道自己的主子这些年来，一直对画中之人魂牵梦绕，难以放下。

　　他一边为昭通更着衣，一边恭敬的回答道：“陛下也说了，仅仅只是‘像极了’，可好歹也不是同一个人。老奴跟在陛下身边多年，陛下对画中这位云裳姑娘的挂牵，老奴都看在眼里。如今，那燕赤公主的到来，虽然，她不及陛下与云裳姑娘的情份，可老奴倒是希望，她能代替云裳姑娘，尽心尽力的侍奉陛下，让陛下的心，得到一丝丝的慰藉。”

　　昭通伸开双手，任朴公公为他扣着斜襟的布纽，他面有温怒的说道：“你这老东西，是想让朕将她当成云裳，再掩耳盗铃的将自己心中的感情，在她的身上寄放吗？”

　　见昭通皇帝面有不悦，朴公公慌忙跪了下去，诚惶诚恐的回答道：“老奴词不达意，请皇上怒罪！”

　　昭通皇帝并不看他，这漫漫长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虽后宫佳丽三千，可从没有一个女子，能让他的心，得到些许的安慰。

　　他这一生的功绩，虽风驰万里，可他终究觉得，自己是一个失败的君主，这些年来，他从未间断过对顾云裳的寻找，只是，茫茫人海，这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他长叹一声，对跪在身前的仆人说道：“起来吧！朕的心思，除了你，旁人也都无法了解。朕知道，你也是为了朕好，可是，你知道吗？如果朕真让那女子来填满朕对天裳的思念，那么对云裳，对咱们之间的那份情意，岂不是一种亵渎！”

　　朴公公起了身，继续忙着为昭通更衣，他一边忙碌着，一边问道：“可是陛下，您打算如何安置那位燕赤公主啊？”

　　昭通皇帝闭目沉思了好一会儿，一字一字的说道：“没有‘安置’的‘安置’，才是最好的‘安置’。”

　　朴公公将最后的那件风氅也为昭通系上，问道：“老奴愚钝，不知陛下所指。”

　　昭通皇帝看了看外面仍旧漆黑的夜，说道：“朕老了，身子早是残烛渐尽，朕已给不了她任何的保护。虽然，她不是朕的云裳，可朕还是希望，她能好好的活着。不要因为朕的封赐，而卷入后宫的风风雨雨中。”

　　朴公公一边听着，一边心有感慨的说道：“陛下宅心仁厚，如那燕赤公主知道陛下的一片苦心，不知该作何感想。”

　　说完，他摇了摇头，轻轻一叹。

　　这边，昭通皇帝扯了扯袖子，正色说道：“天快大亮了，随朕出去走走吧！”

　　朴公公面带难色的说道：“陛下身子刚刚有所好转，应当卧榻休息才是，怎可出去受那风露之苦。”

　　昭通皇帝瞪了瞪眼，说道：“让朕天天在这榻上躺着，那才是最大的折磨。”

　　说完，他不再去理会朴公公，劲直向门边走去。

　　朴公公慌忙跟上，为他开了门。

　　一片寒凉迅速的扑了过来，昭通皇帝忍不住轻轻咳嗽了起来。

　　“陛下……”朴公公担忧的喊道。

　　“走吧！不碍事的——”昭通皇帝说完，迈出门槛，向院子走去。

　　长廊里依旧灯火通明，庭院中的秋海棠花开似锦，片片落英，随着秋风中四处纷飞，在灯光中，留下艳丽的倩影。

　　整个宫廷，仿似随着黑夜沉睡了一般，万籁俱寂。

　　突然，一阵叮叮咚咚的琴音由远而近，划破了夜的安宁。

　　昭通蹙眉问道：“这琴声从何而来？”

　　朴公公惦了惦脚，侧耳倾听，还未等他回答，昭通皇帝已觅得琴声，缓缓而去。

　　天边，已渐渐露出一丝鱼白色，冲淡了如墨的夜。

　　琴声越来越近了，伴随着那天籁之音，有人唱道：

　　月过三更，渐没夜凉处。

　　琼楼高筑，几许残梦留不住。

　　存红悄退香衫负，燕去燕回无人识，谁倚黄昏路。

　　点点轻愁，

　　山高水远无从诉。唯见寒窗终别幕。

　　那声音宛转悠扬，像幽谷里的清泉，不掺杂所有人世间的烦俗。

　　昭通皇帝被这样的歌声，深深地吸引住了。那每一个轻缓的音符里，都韵含着离愁别绪，那是游子的愁，是少女的思。

　　是谁在引喉歌唱，很显然，那唱歌的女孩曾是一夜无眠。

　　想不到，这诺大的宫延里，也还有那么一个人，也随他一般，有太多太多，放不下的心结。

　　好一句‘山高水远无从诉’，只是这漫漫长夜，对她心中的千头万绪，就真的听得懂吗？ 一品贡妃：腹黑王爷宠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