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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皇帝嗜甜，我却不大爱吃甜，因此每次萝卜汤圆要做上两份，一份多糖，一份少糖。

　　我和小皇帝刚入殿落座，萝卜汤圆就端上来了。出发前我便吩咐了朝英，她做事一向周到，掐的时间点恰好。

　　“陛下，这个红碗是你的。”我把碗推至他面前。

　　他微低头，又推给我，“太烫了，你帮朕吹吹。”他直勾勾瞧着我，嘴角微扬。

　　“好。”我轻轻吹了吹，然后舀了个汤圆递到他面前，“来，陛下张嘴。”

　　他配合地张嘴，然后默默吞下，异常乖巧，这让我想起我曾养过的小兔子。

　　我瞧着他，越瞧越觉得像，竟不小心笑出声来了。

　　“爱妃怎么突然发笑？”

　　我立刻回过神来，“臣妾只是觉得，陛下生得太好看了，连吃东西的样子都好看得紧。”

　　小皇帝赏脸地笑了笑，“嗯，你很有眼光。朕长到这般岁数，从未见过模样比朕还好看的人。当年的探花郎据说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可是朕去瞧了，风流英俊不及朕十之一二。朕生得如此英俊，以至世上大多数女子，都入不了朕的眼。”

　　“那臣妾呢，可还入得了陛下的眼？”

　　小皇帝一口汤圆刚入口，忙囫囵吞下，被呛了呛，“你…生得不错。”

　　“那比起江南第一美人呢？”

　　“你这是吃醋？”小皇帝轻笑道，神色有些莫名。

　　我眨巴着眼看他，“臣妾只是单纯好奇。”

　　“单从容貌上讲，你和她不分上下。你是活泼的，灵巧的，像是一折生动的戏，而她美则美矣，但冷冰冰的，故作清高，朕不喜欢。因此你不用和她比。”

　　气氛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了，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忙夹了块雪前糕给他，“陛下，你尝尝这个雪前糕，口感软糯，味道香甜，你一定会喜欢的。”

　　“嗯…还不错。”

　　*

　　小皇帝总是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以致我常常跟不上他的脑回路。他总爱拉着我到处跑，有时带我去看能载人上天的巨型风筝，有时带我去百宝园里寻宝藏，抑或是去摘果子、看斗鸡…

　　更有甚者，有一日他忽然拉了我，说带我去个好地方。玉辇出宫之后，七绕八绕停在一处空旷的场地。我放眼望去，目光所及是一片荒原，只零星长着一些野草。

　　“你往下看。”小皇帝道。

　　我目光下移，只见前方不远处砌了一排向下的台阶，台阶下是空旷的一片，从外头看看不清楚。

　　小皇帝下了玉辇，拉着我往里走。我们身后跟着一群金吾卫。

　　下了台阶后往左走，是一条只可容纳四五人的小道，直行数十米后，视线骤然开阔。

　　一阵巨大的咆哮声突然从里头传来，吓得我一个激灵。

　　“别害怕。”小皇帝忽然扶住我。

　　我沉默不语，任由小皇帝扶着。

　　这地下建筑有些怪异。

　　整个建筑呈圆形分布，四周是高低依次排列的座位，最下一层的座位旁有高达五六米的护栏。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红色圆台，台上摆着一个直径□□米的笼子。笼子里竟然关着一头白虎和一个人，而笼子的铁链上了锁…

　　我有些震撼。

　　小皇帝拉着我在最中央的位置坐下，金吾卫立在我们四周。

　　“你说，最后是白虎赢，还是这个人赢呢？”小皇帝转头问我，神情懒懒。

　　我看向斗兽台正中央，略微昏暗的光线让我有些看不大清。我眯了眯眼睛。笼子里那人衣衫破烂，身上遍是伤痕，那白虎也是毛上带血，一时竟看不出哪个更惨。

　　“想好了吗？”

　　我沉思片刻，“我猜这人赢。”

　　“哦？说说为什么。”

　　“白虎的血迹只分布在前半身，不像是受伤，倒更像是蹭上去的，因此这只可能是那人的血迹。但白虎的脑袋，应该是真伤。这个人出手狠辣，虽然得手机会很少，但招招狠戾，又善于躲避，他身上的伤也都没有伤到要害，想必是因白虎头上那一击受的。”

　　“看得不错。这人便是朕选出来的金吾卫上将军。区区白虎，奈何不了他。”

　　最后，那上将军果真赢了，而白虎奄奄一息地躺在笼子里。

　　“陛下，不如把这白虎放生吧？至于是死是活，全看它的造化。”

　　“好。”小皇帝大约正在兴头上，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看完斗兽之后，小皇帝又拉着我去采草药，一天下来，我整个人都累瘫了。

　　*

　　天气逐渐转凉，北方的秋比南方的秋略干，略冷。

　　近日里边境发生了战争，小皇帝忙了起来，倒是好一阵儿没有来找我。没有他一起玩，我忽然有点儿不习惯。

　　听朝英说御花园的菊花开了，我一向爱菊花，又恰巧前阵子高丽国进贡了一批珍稀菊花，我便轻装去赏菊了。

　　到御花园时，果真是异彩纷呈。

　　其中最不乏的便是黄色和嫩绿色的秋菊，极富层次感的花瓣从最外层向内依次弯曲，配上叶上几颗水珠，衬得颜色越发鲜艳。除去秋菊，还有皇菊、万寿菊和一些我说不出名字的。

　　我向前走了几步，顿足。前方有人。

　　“娘娘，奴婢让她离开吧。”

　　“不用。”我忙拦住朝英。前方的树木遮掩了我的大半视线，我只能瞧见一道曼妙的身形。她正背对我，声音倒是清晰地入了我的耳。

　　“…今朝酿新酒，动辄置罗裳。明日谢黄花，盛事俱已往。莲花本无洁，庸人自清高…”清冷的声音戛然而止，她蓦然转身，“是谁在那里？”

　　我绕过树木，向前走了几步。

　　我看清了她的容貌。她生得极其秀美，眉目如画，唇若施脂。她身形偏瘦，穿着一件浅黄色的长褙子，下面是一条月白的百褶裙，装扮极其普通，然而她气质十分清冷，极吸引人的目光。

　　“参见良妃娘娘。”她屈身行礼，声音添了一丝柔和，却是面无表情。

　　“不必多礼。”我轻轻一笑，沉思片刻，往前走了几步，“愿为山野竹，宁断不肯折。合如柳絮散，岂作尘泥留？莫贪红尘迹，此间多虚妄。你看本宫接得好不好？”

　　她抬眼看我，目光中带着惊讶，“娘娘好文采。”

　　“本宫也觉得自个文采不错，哈哈，最初不过想学几句唬唬人。”我又咳了咳，稍加收敛，“谢姑娘也喜欢菊花吗？”

　　“娘娘知道民女的名字？”她微愣。

　　“本宫听说宫里有个江南第一美人，一时好奇，便打听了几句。”

　　谢韫浅浅一笑，“原来如此。民女的确爱菊。它生得不早不晚，模样娇而不艳，颜色深而不浓，恰得我心。”

　　“本宫也挺喜欢菊花的。不过我的喜欢比较肤浅，我只是喜欢它繁杂的花瓣，和亮丽的色彩。我也喜欢牡丹、芍药、莲花、紫薇花，大部分的花我都很喜欢。在我眼里，每一朵花儿都是独特的。”

　　“尽管它们本来是独特的，但一入了花丛，便俨然成了最普通的一枝。”她淡淡道。

　　“那也不见得，就比如你眼前这几株菊花，你有没有发现它们不一样的地方？”

　　她瞥了一眼，道：“形状不太相似。”

　　“这就对了。像这一株，是退抱菊，这一株，是乱抱菊，还有这一株，是露心抱菊…无论处在哪个地方，每一株菊花都是独一无二的，它们的颜色、形态、栽培方法、时节各不相同。有的菊花早开，有的晚开，秋菊之后，还有冬菊…

　　“娘娘说的不过是外在而已。”她的声音越发轻了。

　　“一株菊花，不看它的外在，难道还看内心吗？菊花是不会有自己的感想的，不过是我们这些庸人，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菊花身上而已。”我摘了朵菊花嗅了嗅，说：“好了，在这站了也有一会儿了，要不你我去对面凉亭坐坐？”

　　谢韫轻轻颔首。

　　刚一坐下，朝英便开始给我打扇子，又命小宫女去拿了些瓜果点心来，我嗑着瓜子欣赏着美人美景，舒服得叹一声。

　　“你头上戴的首饰也太素净了，真是浪费了你的美貌。我那里有两支点翠流苏的簪子，我送给你好不好？”

　　谢韫摇头，“多谢娘娘美意，只是我一向不喜欢那些华服、首饰。娘娘还是送给他人吧。”

　　“哎，你这性子，真是清冷。”

　　谢韫轻轻一笑，道：“娘娘，我给你煮茶吧。”她对身旁一直低头不语的宫女说了句话，那宫女离开，不一会儿便拿了个白瓷壶来。

　　“这是我特意找人寻的山水。是西郊宴清池的慢水。可惜不是冬天，以往在家里时，每年我都会收着融雪。”

　　她说罢便开始在盏内洒茶末，然后开始注水，煮到三沸时立即提壶，用沸水冲泡茶末，随即便用茶筅击打茶汤，直到水与茶完全融合，茶汤上浮起白色泡沫方止。

　　“娘娘请试。”静待片刻后，她将茶盏端至我面前，然后又重复之前的动作煮另一碗。

　　我浅尝一口，味蕾得到了满足，“你煮的茶很香醇。看来你真是一个懂茶之人。”

　　谢韫笑而不语。

　　… 我穿成了亡国妖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