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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烟花整整持续了一夜,明灭不定的流光溢彩从落地窗外投射进来,妖姐和尚小苔一脸痴缠的抱在一起歪在阳台玻璃门口望着天空,太美了,啥时候会有男人给她俩放啊。
梵音像是疲累至极早早的梳洗睡下了,午夜梦回,妖姐还在跟尚小苔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喝着小酒看烟花,好好的两个成年女性,一老一少流着泪,羡慕的抱在一起,一醉方休。
一个是活了半百年岁的老鸨,遇到的都是情色场上的老骗子,名利场上的伪君子,风月场里的生.殖.器,就特么没享受过啥叫爱情,所谓的初恋也是被渣男骗了初夜和钱财。
一个是在道观里长大至今没有谈过什么叫恋爱,好不容易曾经喜欢过一个人,那个人还莫名奇妙的死在了监狱里……
真是伤感的夜晚啊,羡慕死颂梵音那个死女人了,都是女人,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梵音黎明十分,静静的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闪烁的烟火,那些烟火像是闪闪发光的星辰,细碎的挂满了天空,连黎明紫红透薄的云层都显得晶莹吹弹可破,许久之后,她又闭上了眼睛。
顾名城的软禁当天晚上便生了效,妖姐和尚小苔出行都有保镖跟随,但是在顾名城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之前,只有梵音不可以踏出那栋公寓。
给出的解释是:为了她们的人身安全。
华妖妖仗着保镖跟随,拿着顾名城留下的卡,蹦儿有面儿的出行扫货,浩浩荡荡的,除了不敢操老本行,养男人之外,她的生活简直被曾经手底下的姑娘们当成了标杆儿式的学习榜样。
四十多岁的年纪,还能傍上顾名城,被顾名城那种镶钻的绝世美男包养,啧啧啧,这已经不是祖坟冒青烟可以解释的了,这是祖坟炸裂了吧?顾名城也吃得下去?
还有尚小苔,自打应聘到顾氏集团旗下的公司上班以后,狐假虎威,简直在公司里横着走,保镖开路,趾高气昂,鼻子翘上了天。
全然不觉得是被监视了,美滋滋的长脸。
只要有人阻拦劝诫,丫口号就是,“知道我是谁吗?顾名城可是我徒弟的男人,瞧瞧,这些保镖都是顾名城给我安排的!哼!谁敢拦我!”
禁足的第三天,梵音开始打包自己的行李。
妖姐酒足饭饱后,跟尚小苔坐在地板上玩牌,如今金钱涌着脖子花,想怎么挥霍怎么挥霍,还能扬眉吐气,这种生活对风月场上的人来说,是梦寐以求的生存状态,妖姐的这种惰性萎靡的思想间接影响着白纸一张的尚小苔,两人心安理得,又习以为常,甚至安于现状。
梵音沉默的将所有的衣服从柜子里扒出来装进行李箱。
妖姐观察了半晌,说,“旅行用的行李不是都收拾好了么?”
梵音没回答。
妖姐蹲在梵音面前,认真的看着她寡淡的脸,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梵音这两日分外憔悴,妖姐说,“妹子,三十多的人了,该是嫁人的年纪,人这一辈子,挑来挑去,也就那么回事,如果看不上顾名城,咱们抓紧时间再找更好的,岁月不饶人。”
梵音脸色更寡淡了,微微透着无力的苍白。
尚小苔刚凑过来听听两人在说啥,卜铃一声,手机收到了讯息,尚小苔看了眼手机屏幕怔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煞白,哆嗦的捧着手机,挪到角落里,飞快的回讯息。
妖姐继续说,“以前我觉得顾名城无情,瞧他对姓沈的态度,也是真绝情了,但是在他的翅膀下待久了,倒也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这男人性子稳,够有钱,出手阔绰,管他是什么心性,咱们有钱花,有庇佑所就够了,图个吃香的喝辣的,这样过后半生也不差,他现在可是把咱仨都给养起来了,为了你,够魄力。”
她吐了口烟圈,“你想想,哪个男人会为你放一夜的烟花,瞅瞅新闻上说的,全世界啊,这特么哪里是放的烟花啊,这是在烧钱啊,没想到顾名城这种冰山男人也干得出这样的事情,也算是深情,该嫁就嫁了吧,女人年纪越大,越不好嫁,别看那些男的嘴上说不介意,谁他妈知道背后是怎么糟蹋咱们的,干过咱们这行当的人,想嫁个好人家是不可能的事情,哪家会接受一个做过小姐的媳妇儿?难得顾名城对你这么执着,瞧着他也没犯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万里挑一的男人,你该低头,还是要低头。”
妖姐吞云吐雾,“要是你爸妈知道自家闺女老大不小了,还没个着落,不晓得会操心成什么样子,别学姐,姐如今四十多岁了,倒是想嫁人了,可没人敢娶了。只能靠着压箱底的钱养老,再指望一下尚小苔这丫头给我送送终,祈祷晚年别过的太凄凉。小颂,女人这一辈子,终究是要嫁个男人落叶归根的,不要步姐的后尘。”
梵音收拾完衣服,开始踩在立柜上收拾自己的生活用品。
妖姐说,“你倒是说话呀,真想这么窝窝囊囊的过一辈子?就不想上位?我听说顾名城跟姓沈的离婚了,姓沈的也转移到国外治疗了,算是离干净了,这不是给你腾位置么?熬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熬出头了。多少二奶梦寐以求的上位机会……”
梵音拖了一个很大的行李箱出来,许是拖不动,没人帮忙,又听着妖姐的风凉话,气的她重重地将行李箱的杆子丢在了地上,发出“咣”的一声,沉着面色闷声不响的站在原地,末了,又咬紧牙关,将满满当当行李拖至客厅。
妖姐斜眼观察梵音许久,这妹子又在发什么火,跟谁生闷气呢,顾名城放个烟花还把她给放恼火了?
梵音绷着脸一言不发的收拾东西,几乎将整个家里属于她的私人物品全部收走。
妖姐戳了戳尚小苔,示意尚小苔赶紧瞅瞅梵音是什么情况。
尚小苔缩在角落里,忽然抹了一把泪,抱着手机飞快的回消息。
半晌不见尚小苔有所动作,妖姐问道:“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蹲墙角里。”
尚小苔吓得失声尖叫了一声,赶紧将手机藏在身后,眼神乱瞟,急忙摇头,“没……没干什么……”
“没干什么,你哭什么?”妖姐问。
尚小苔抹了把泪,看向梵音,不知想到了什么,尚小苔抽着鼻子,忽然憋着嘴哭了起来,哭的伤心极了,连连擦去脸上的泪,“没……没啊……我没哭……”
妖姐惊讶地扫了一圈,“不对儿,我有些搞不懂你俩了,一个莫名奇妙的几乎把家都搬空了,一个好端端哭什么,殷睿走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哭过啊,我只是劝你徒弟嫁人,又不是让她去送死。”
殷睿走的那天,特意来向梵音和尚小苔告别,他留下来吃了午饭,梵音亲手下的厨,两人全程都没有什么交流,殷睿看了梵音好几眼,梵音都没抬眼皮。
只有尚小苔抱着殷睿哭的稀里哗啦,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相见,做卧底那么危险的任务,会不会是生离死别呢,这么一想,尚小苔哭的很厉害了,嚷嚷着要跟殷睿一起去。
殷睿笑着安抚尚小苔,看了眼梵音的背影。
临走时,他思量再三,对梵音说,“等我去了缅甸那边……跟你联系。”
“不用了。”梵音淡淡回了句。
她到底是没有送他,只有妖姐和尚小苔送他去了机场。
那次尚小苔哭泣,是因为不舍。
但是这一刻尚小苔哭泣,真真正正的透着悲伤,深深的望着梵音,满目的希冀和羡慕,尚小苔将手机藏在身后握紧,来到梵音面前,她泣不成声,哽咽的说不出话,最终选择了为他保密,什么都没有说。
梵音透过尚小苔乱发间的光影,对妖姐说,“我要离开这里。”
妖姐微微一怔,愣愣的看了眼满地的行李箱,似是终于明白了梵音的用意。
不等她开口,尚小苔流着泪,狠狠的擤了鼻涕,含糊不清的说,“走,现在就走,徒弟,我们去土耳其,不等了,我们现在就去。”
妖姐惊讶地说,“尚小苔你抽什么风!”
尚小苔爬起来就往二楼的小床跑去帮忙收拾行李,一脸大义凌然的样子。
妖姐站起身,看着面前忙碌的两人,“……就算要出去玩,咱们机票订的后天的,你们这是干啥呢……”
尚小苔飞快的帮梵音做完了这些事,她又拿过妖姐的手机改签机票,“咱们今晚就走,不回来了,徒弟,咱们去土耳其,我想去土耳其。”
她坚持。
妖姐一脸不解,只当梵音旧情未了,暂时不能接受顾名城,所以想要出去透透气,而尚小苔的反常,在妖姐看来,只是人来疯罢了。
“得罪人多了,连谁想对咱们下手都不知道,那些保镖说近期让咱们少外出,要不过些日子风头过去了再走?这么着急忙慌的……”
“以前你总劝我离开这个伤心地,现在为什么又不想走了呢?”梵音终于将三个大大的行李箱塞满安置到客厅中央,那是她全部的家当。
妖姐一时语塞。
梵音说,“咱们不差钱,有胳膊有腿儿自己劳动,不需要被人养着。”
“真不考虑顾名城?”妖姐下意识问了句。
梵音说,“妖姐,你为什么会问我这个问题,这些年我是什么态度,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妖姐知道梵音对“小三、二奶、小姐”这样字眼的避讳和敏感,这是她穷尽一生想摆脱的宿命,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愿意坐实与顾名城的关系,让一切猜忌变成现实。
何况,小颂是个死心眼儿的姑娘,认准的事情和人,很难改变。
“姐,你如果舍不得离开首京,你可以留下来。”梵音说。
妖姐狠狠抽了口烟,心事重重的说,“我走,跟你走。”她赤着脚往衣柜方向走去,开始收拾行李,她这辈子算是跟颂梵音绑死了,一旦没有颂梵音这个靠山,不晓得她会被那些仇家怎么个追杀法,怕是警方也会对她展开行动。
三人忙忙碌碌的收拾行李。
不知是从哪里听到了风声,亦或者心里不踏实,顾名城深夜来访。
妖姐和尚小苔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将满客厅的行李拖去了阳台,顺手拉上了阳台的窗帘,如果让顾名城知道她们想偷偷溜走,怕是连走的机会都没有了。
梵音去开了门。
顾名城站在门口。
没有扑面而来的酒气,也没有预料中的怒目,他很冷静,面色亦是平静的,这张冠玉般的容颜没有什么破绽,只是淡淡看着她。
梵音说,“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顾名城说,“看看你。”
梵音说,“我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顾名城扬了扬眉,不置可否,她确实摆明了态度,没有丝毫犹豫,无情的像是另一个自己,可是她有权拒绝,他亦有权对她这番言论不予理睬。
妖姐和尚小苔躲在窗帘处偷看。
梵音说,“我要睡觉了,你快回去吧。”她关门。
顾名城抬手按在了门上,阻止了她,他说,“我妈突发脑溢血陷入了昏迷,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我气的。”
梵音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顾名城薄唇很冷,“嘉嘉全家搬离了首京,辗转到了国外养病,我逼得。”
他欲言又止,大抵是不想卖惨,也没那么悲观,不过是沦落成了锦衣薄性的负心不孝之人,沦落成了背信弃义的无情侩子手,沦落成了他曾经最厌恶的样子,人生错位走上了一条无法挽回的歧途,原则底线被他亲自践踏的面目全非,全部全部都不复曾经的样子。
只是置顶的负面情绪每每面对她时,总如江河决堤,河水泛滥,她似是有一种魔力,可以吸收掉他散发出来的负能量,无论他加之在她身上怎样沉重的艰难,她都能吞咽而下。
顾名城默了一瞬,将满腔难以启齿的带刺话语生生压制下去,俯视她,“给我30分钟的时间。”
梵音看了他许久,迟疑了一瞬,把他让进了房里。
他脱了鞋放在门口。
梵音顺手帮他拿了双棉拖鞋放在他脚边。
顾名城看了她一眼,换上了她给的拖鞋。
妖姐和尚小苔赶紧拉上窗帘,躲在阳台上大气不敢出,两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总觉得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如今梵音要离开了,两人总觉得无法面对顾名城。
顾名城坐在桌边,忍住了那些带刺的情绪,大抵是想心平气和的跟她沟通。
梵音给他倒了杯茶。
其实也没说什么话,两人亦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他不过是静坐了半个小时,喝了梵音给他泡的那杯茶,便起身离开,走到电梯口时,他停顿了一瞬,远远深深的望着梵音,笃定又毋庸置疑的说,“等我妈身体好些了,我来娶你。”
不管她愿不愿意,全无商量的余地。
梵音脸色白了下去,悲伤的抿起了唇。
走廊里的保镖林立,不知哪个保镖的手机铃声响起,是李宗盛的那首《给自己的歌》,歌词很应景的传来:想得却不可得/你奈人生何/该舍的舍不得/只顾着跟往事瞎扯/等你发现时间是贼了/它早已偷光你的选择/爱恋不过是一场高烧/思念是紧跟着的好不了的咳/是不能原谅/却无法阻挡/恨意在夜里翻墙/是空空荡荡/却嗡嗡作响/谁在你心里放冷枪/旧爱的誓言/像极了一个巴掌/每当你记起一句/就挨一个耳光/然后好几年都问不得/闻不得女人香……
保镖见顾名城在这里,不敢接听电话,于是那首歌便一直回荡在走廊里。
顾名城脸色渐渐冰冷下去,稳步踏入电梯。
梵音在门口站了许久,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握紧,松开,又握紧,再松开,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她寡淡了面容,低着头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三人商量怎么甩掉走廊里的保镖,尚小苔自告奉勇的举手,“放我出去!我以一敌百!我来解决掉他们!”
“你可拉倒吧!就你那身板儿,一对三倒是可以,一对六,想都别想了。”
“我能!我就能!包在我身上!”尚小苔信心满满的抢先。
梵音说,“你能行吗?要不我……”
“我能啊!”尚小苔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你俩把行李都备好,看看还有啥忘了拿的,顾名城今晚肯定在医院,没空管咱们,机票改签到今晚了,我把外面的人都打倒了,你们就冲出去!捡监控照不到死角走!”
梵音和妖姐诧异的望着尚小苔,这有勇无谋的妮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安排了?
不等两人反应,尚小苔往嘴里塞了一个口香糖,便大咧咧的走了出去,她从外面反锁上了门,随手将口香糖从嘴里拿了出来贴在了防盗门的猫眼上,堵住了梵音和妖姐的视线。
不到三分钟,尚小苔便折回了房间里,拍着手说,“搞定了!”
那会儿梵音正在研究路线,怔了一下,她跟妖姐来到门口看了眼,走廊里横七竖八的躺了满地的保镖,而尚小苔,一点伤都没有。
妖姐惊讶,“这就完事儿了?我们都没有听到打斗声,你就结束了?”
尚小苔眼神乱瞟,底气不足的挺胸,“对啊,我厉害吧,都是我干的,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
梵音走出去,正要查看那些保镖的情况,尚小苔赶紧拉住梵音的手说,“走啊走啊,别耽搁了,趁顾名城还没发现,我们赶紧走啊。”
尚小苔督促着在前面带路,三人大包小包的拖着行李进入电梯,下了楼,便有车接应,尚小苔说是她叫的滴滴。
三人畅通无阻的赶到机场,整个行程出乎寻常的顺利,飞机上妖姐越想越不对劲,“不对啊,尚小苔,你能以一抵六?还能靠你那个脑袋瓜子提前连专车都叫了?连机票改签都改的这么顺,让咱仨一口气坐上了飞机?不对啊,你没这个脑子啊,是不是提前计划好了?”
尚小苔鼓了鼓腮帮子,眼神乱瞟。
她每次撒谎,都是这个表情。
妖姐眯了眯眼。
梵音从卫生间回来,说,“你们在说什么?”
不等妖姐说话,尚小苔赶紧说,“大姐头说我厉害呢!”
“殷睿给你出的主意吧。”梵音说,“电梯里的摄像头坏了,咱们走廊里的摄像头也坏了,估计小区里也差不多,殷睿让你干的?”
尚小苔怔了一下,忽然点头如捣蒜,顺口跑马,“是是是是是,就是我殷睿哥哥让我做的!说你如果不喜欢顾名城,就让我帮你逃脱!”
妖姐揉了揉尚小苔的头发,“可以啊,瞒着我背地里干了这么大的事啊。”
尚小苔咯咯直笑。
梵音唇角微微扬起,看着窗外漆黑的灯火星辰,飞机正在低空起飞,她的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梵音怔了怔,这才发现自己忘了关机,看了眼手机屏幕,来电显示:顾名城。
顾名城打了很多通电话,她没有接,直到飞机升上了高空断了信号,她将手机关机。
顾名城在梵音抵达机场那一刻,接到的消息。
那时,他正在重镇监护室陪护陶乔,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书,听到暗线传来的消息时,他身子不经意的颤了一下,缓缓的沉冷了面色,沉下了屈辱怒意和恨恼。
“啪”的一声,合上了书,火急火燎的往机场赶。
白茫茫的云层,漂浮的失重感,如同一脚深一脚浅的踩在云朵上,世界是颠倒的,梵音的记忆也是颠倒的,像是整个天空以三百六十度的姿态颠倒过来,翻江倒海的难受,如同所有的爱恨从体内统统被拉扯出来,抛在了身后。
她似是在拒绝顾名城的那一刻,拒绝了过往的所有爱恨执念。
不知道这是不是人们口中所谓的放下,是不是佛门里遁入空门的那个“空”。
很多人说,离开了伤心地,便会淡忘一部分重要的记忆,这里雕刻了她人生中的怪石嶙峋,刻骨铭心的爱恨情仇,痛不欲生的生死离别,世态炎凉的离合悲欢。
尝尽,历尽,爱尽,也痛尽。
阴阳两隔。
永远无法跨越的生死界限。
爱而不得。
求而无门。
恨而不能。
一把烈火熊熊燃烧在胸膛,烧尽了酸甜苦辣的百味人生,烧成了冰冷的灰烬挤压在胸腔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如同浓密睫毛下压韵的泪水,迟迟不肯掉落,只能自我消化,消化至此刻浴火重生般的空。
睡一觉,看看不同的风景,和妖姐、尚小苔玩牌。
没有什么不妥。
抵达格雷梅是次日晌午,入驻的酒店,是梵音很多年前眺望整个小镇的酒店。
酒店的天台很大,站在天台上仿佛抬手就能触摸到天空,手可摘星辰。
她算了算时间,就算顾名城追过来,也要到下午了,格雷梅将在傍晚时分,迎来今年的第一场暴雨,航班会延误。
梵音显得很淡定,似是有足够的把握就算顾名城赶来,她亦不会被抓住。
再密集的网,也抵挡不了向往自由的风。
三人在酒店吃饱喝足,妖姐和尚小苔外出游玩,梵音洗了澡,穿着浴袍上了天台的顶楼,很多年前她曾经站在整个格雷梅的最高点,怔怔的望着整座不可思议的小镇,那是她第一次出国,像是她梦境里无数次梦到的那样,看到美景会大笑,会笑着莫名奇妙的掉眼泪。
那时候无数的热气球冉冉升起,五颜六色的斑斓,它们迎着朝霞飘去,散发着五彩的光芒,气势恢弘,像是美轮美奂的蘑菇城堡绽放在天空中,让她的心沉沉的震撼,简直是看痴了。
有许多同她一样的人站在这个露天的休闲场所尖叫连连的看着眼前壮观巍峨的一幕。
很多年后的今天,她一个人站在天台上,按在扶栏上,眺望远方的天际,依旧是一眼望不尽的神奇石柱,千石嶙峋,万岩峥嵘,许是暴雨再即,人们早早的躲回酒店内,她倒是惬意的端着一杯白开水,站在这里。
今晚没有热气球。
她所站的位置,似是那人曾经站立的位置,那时候他穿着一身蓝色的衬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整个星辰在他的眼睛里似淡未淡。
有些坏,有些意味深长。
那时候顾名城还是地主家的傻儿子,真傻假傻她不知道,在那个时候的她看来,是傻到了心坎儿上。
云层厚厚推压而来,天空呈现深紫深红青白相间的鳞状翻滚,浩浩荡荡的压城,梵音看着远处石柱,喝了口水。
有一家三口旅人上了天台,一男一女拉着三四岁的孩子说笑着,小孩子特皮,围着天台转圈圈,指着天空的盛景兴致勃勃的向爸爸妈妈说着什么。
梵音看着他们的方向。
空空的心口似是被这一幕感染,温温的暖,透着一丝丝酸楚的遗憾。
小孩子跑过来拽着梵音的衣袖说,“漂亮姐姐,你在看什么?”
梵音说,“热气球。”
“今晚没有热气球呀。”小孩子天真的歪着头,“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呀,你丈夫呢,你的孩子呢,他们没有陪你看吗。”
梵音怔了一下,说,“没有。”
男主人向梵音的方向多看了两眼。
女主人便不开心了,扯着丈夫和孩子的衣服往酒店内走去。
天台瞬间又安静下来,无边无际的孤寂,风从远方吹来,携带着泥土的气息,要下雨了,今夜没有热气球。
整个小镇都是万籁俱寂的黑,除了街道上的灯光,远方看不到半点光亮。
她在原地站了许久,抬起水杯欲喝水。
忽然双腿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整杯水猛的往前一窜,杯口戳在了脸上,水泼了满脸,灌了一脖子。
无名之火蹭蹭的冒了起来。
惬意低落的情绪急转直下,梵音稳了好一会儿,微恼的低头。
便看见一条黑白相间的“大犬”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边,一直围着她嗅气味儿,嗅着嗅着,便站立起来扑在她的身上撞一下。
梵音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怔怔的看着那条“犬”。
威武又巨大,半人高,双眼狭长,闪着幽幽的冷光和凶残,毛发旺盛油亮,有一股子王者风范。
乍一看是犬,细看之下,分辨出那是一条西伯利亚牙狼。
梵音缓缓睁大了眼睛,下意识低低唤了声,“大黄……”
那只狼瑟瑟低吼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对梵音的低唤有了反应,忽然他往前一冲,扑上了梵音的身体,将梵音撞倒在地。
梵音吃痛的抽了口气,揉着腰又唤,“大黄?”
那条狼犬不停的嗅着梵音的气息,她的脸,她的脖子。
梵音捧着狼犬的头急切地细看,虽然跟大黄同一个品种,但是这条狼犬王者风范,那是大黄没有的,“你是谁家的?为什么……”
不等梵音说完,狼犬忽然一口咬下了她脖子上的红豆,拔腿就跑。
梵音摸了摸脖子,大惊,从地上爬起来就追,“为什么要抢我的东西!还给我!站住!”
那条狼犬似乎故意逗梵音,绕着整个小镇瞎跑,不时跑回来将她撞倒在地,梵音原本沉浸在大黄失而复得,又复而失去的悲喜间,那种惶惑惊喜的情绪很快被这条可恨的恶狼给消磨殆尽,它故意跟梵音玩着躲猫猫,把梵音耍的团团转,最后再将梵音掀倒在地,踩在梵音的胸口上以示胜利。
好脾气的梵音终于恼了,“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狼犬不知在小镇上转了多少圈,梵音不知道跑了多远的路,终于被狼犬给引出了小镇,沿着那些精心雕刻的石柱和神奇的喀斯特地貌向远方追去了。
似是被命运的手牵引着往前走,坦荡的风吹起了她的长发,牵引着她的梦,像是幼时提着红红的灯笼被大拿牵这手往村口的电影挂布狂奔,胸腔里塞满了焦急,有了急切想要回的东西。
那条狼犬带着她跑的越来越远,嶙峋的怪石越来越多,镉的脚底板生疼。
梵音察觉到那只狼犬忽然放慢了速度,她纵身扑了上去,将它压倒在身下,像是取回了失而复得的宝贝,她笑说,“坏东西,终于被我抓住了吧。”
是有多久没有笑过了,似是青春娇艳的花朵绽开了深藏的红颜,那些被汲取的笑容有那么一刻浮现在脸上,梵音恶作剧般揉着狼犬的头,“你是故意的吧!咋这么坏呢!逗我玩呢!”
狼犬看着远处,低低呜咽了一声,忽然撞开梵音,往视线所及的方向跑去。
梵音下意识抬头去看。
笑容还未收敛,便那么僵硬在了脸上。
磅礴的光影闪烁的让人睁不开眼睛,满脸生动地光辉,一望无际的石柱坦坦荡荡铺设向远方。
视线穿过嶙峋的石柱间,有人站在远方岩石衔接的大峡谷边缘,他的身后是无法估量的红红金黄的孔明灯,万灯平地起,苒苒升向天,从大峡谷的底端飘向万里无垠的云层,恢宏大气,气势磅礴,金灿灿的璀璨,将他身后的峡谷,照耀出了天河流动的薄雾光辉。
他面对梵音而立,手中拎着一个孔明灯,白色衬衣,袖口处挽至胳膊肘,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黑色修身长裤,碎发随风烈烈。
身后灯火万千,未及阑珊,逆光看不清轮廓。
该是俊美的,干净的。
气质审定。
梦幻美好的让人移不开眼。 谋他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