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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面而来的酒气蔓延在黑暗里,这种熟悉的黑暗像是一种催化剂,让顾名城的气息瞬间发生了变化,他犹自是克制的,声音魅惑而低沉,“不过是睡了一夜,还要讨个公道么?”
窗帘拉的很紧,房间里一点光亮都没有,梵音怒的呼吸粗重,用力推他,她似乎对顾名城失去了语言功能,觉得在这块冰山面前,所有的言语都是没有意义的,除了推他,捶他,踢他,她不想多说一句。
人道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颂梵音,这个孩子你若是生下来,他也只配做私生子。我,顾名城,这辈子,都不离婚。你,这辈子,都别想婚娶。”他似是在低低的笑,离她那么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肩窝,寒声,“你只适合做一辈子见不得光的情妇,不配拥有幸福!”
梵音似是被一支利箭洞穿了胸膛,她猛吸一口气,颤声说,“这不是你的孩子,这是飒寒的,温飒寒的。”
顾名城的怒意瞬间迸发,浓烈的淹没了她,他修长的指尖游走在梵音的脖颈处,做出了遏制的动作,微微撑起她的脸,什么都看不清,却又像是知道她现在是什么表情,他说,“是我的,名副其实。”
不。
梵音用力挣脱他的手,怎么也挣不脱,她不承认,她不承认,“这是飒寒的……不是你的……不是你的……”
“不是你的!”她忽然声泪俱下的大声说了句。
她不承认!
梵音像是被牢牢的控制在了顾名城的手中,哪怕她拼尽力气,也逃不脱他的怀抱,逃不脱他的双手,逃不脱这浓烈的酒气,到处都是他的味道,像是被命运掐住了喉咙,窒息又无望。
“飒寒的?”顾名城冷笑了一声,忽然凑近她耳畔,低声说,“那个聋子,有什么好。”
梵音似是被一个晴天霹雳给霹中了,瞬间定格在原地。
顾名城勾唇,“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都听不见,因为他……聋了。”他几乎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梵音身上,将她挤在立柜的空间中,“那次爆炸,导致他双耳失聪,他带的不是收音耳麦,而是助听器。”
轰轰隆隆,梵音的世界忽然地动山摇,除了粗重的喘息声,她什么都听不见……脑海里浮现出他的暴躁,以及他焦虑的不耐烦,他听不见……
难怪他与外界断开了联系,难怪所有人都打听不到他的消息,难怪他的医院诊断记录被销毁,难怪他的头发白了那么多。
因为他听不到了。
当一个人,什么都听不到却又被关在一亩三分地的空间里,四面墙壁,无声无息,外界的消息传不进去,里面的消息出不来,如何不疯掉,如何不熬白了头。
梵音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死死咬住唇。
顾名城说,“还记得你去告诉他,让他不要认罪么?”他的手于黑暗中精准的摩挲上了她的脸,抚去她脸上的泪痕,说,“你说的每一句话,都被篡改。他接收到的消息是:温飒寒,我宁愿给顾名城做一辈子情妇,也不要跟你这种恶心的杀母仇人在一起,你还是不要出来了,死在监狱里吧。”
顾名城像是念着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一字一字说给她听,“替我母亲偿命,认罪。”他捏起她的下颚,说,“很幸运,你当时低着头,想对口型,不容易。”
梵音把薄唇咬出了血,脸上的血色褪尽了。
顾名城说,“我去见过他了,给了他两样东西,一件是那本日记,一件是你将天曜集团及温家的家业转给温天景的股权转让协议,噢,还有份视频资料,是你当初偷拍他的做爱视频,算作你提供的他算计我的犯罪证据,你见过他两次,第一次你篡改的音频和声音没能让他认罪,第二次……”
不等他说完,“啪”的一声,梵音拼尽全力的一个耳光重重甩在了顾名城的脸上,颤声落泪,“你有什么权力这么做,有什么权力篡改我的话挑拨我和飒寒之间的关系,有什么权力转走我名下的资产,有什么权力欺辱我,却又觉得理所当然,你凭什么。”
顾名城城侧了侧脸,白皙的面颊上浮起鲜红的五指印,“颂梵音,你该是尝尝这被硬生生拆散的痛苦,让你明白什么叫做事与愿违。”半晌,他缓缓看向她,缓缓眯起眼睛,“话又说回来,那些要命的东西是你能要的么,天曜集团里所有的股东背景,哪一个不涉黑,温家的家业,哪一个不是亡命之徒,若不是警方将你高度保护了几个月,你以为你有命活到现在吗?那些东西,你有命要,有命消化吗。”
“温飒寒给你的,不是资产,是定时炸弹。”顾名城似乎并不怒她的那一记耳光,情感上有空白的平静,冷静地说,“就算有他的团队帮你经营,你确定你的上位速度,能有狙击手的子弹快?”
梵音哆嗦的如同秋天的叶子,就算知道他的言论是正确的,可她犹自不想承认,接不接手,是她说了算,哪怕是烫手的山芋,也该由她来决定,他有什么权力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就替她做了决定。
梵音颤声说,“你害死了他的母亲,如今又这么对他,顾名城,你的良心呢……”
“你告诉我,什么叫良心。”顾名城说,“告诉大家陶夕还活着,让人把她从棺木里抬出来,那么我的父亲要怎么办!他是元凶!是始作俑者!我该怎么办!”
“这是不对的……”梵音凄惶难安,开始挣脱他的怀抱,“不对的……飒寒……”她要去见他。
梵音忽然厌恶的推开顾名城,却被他牢牢禁锢在原地,惶惶然流泪说,“这是错误的……”
“我究竟有什么错!”顾名城忽然怒不可解的低喝,“那个人是我父亲!就算他恶贯满盈,无恶不作,他也是我的父亲!是我母亲的丈夫,是生我养我的那个人!我姓顾!颂梵音,你知不知道陶夕出来以后,多少人要受此牵连,连罪下地狱!你以为那个女人是个善茬吗?她是比你还要难缠的角色!我的家庭怎么办!我父亲要怎么办!我母亲要怎么办!我妹妹要怎么办!局势会险恶成什么样子!你知道吗!”
全世界都是圣母,只有他是坏人。
可是他有什么错。
“飒寒又有什么错!”梵音忽然反问了一句。
顾名城猛的一震,渐渐抿紧薄唇,愤怒的双眸明亮又凌厉,“温飒寒若要拼个你死我活,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难道就该束手就擒,任人拿捏生死?颂梵音,你别忘了,我的父亲已经死了,我的母亲装疯卖傻那么多年,我妹妹现在神志不清,这笔帐,我该找谁算,若说是报应,我认了。可温飒寒不死不休,非要拼个死活,我该怎么办!”
“错的,都是错的……”梵音的思维混乱极了,她想要从顾名城的怀里挣脱,想要去看守所,要去见他……
“飒寒……”
她越挣扎越焦虑,越焦虑越神经质,越神经质,眼泪掉的越多,她用力的挣扎最后变成了拼命的挣扎,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顾名城越来越愤怒,压抑低沉的气息越来越浓烈,心底不甘心的恨意如同风暴越聚越多,这个可恨的女人,要命的女人,恶心的女人……
门外传来剧烈的撞击声,还有人间歇性的对话,似乎不止一个人。
“飒寒……”梵音忽然就推开了他,转身快步往回跑去。
还没跑远,便被满身怒气的顾名城一把扯了回来,扳住了后颈项深吻了下去,逼得梵音连连后退,后仰在了沙发上。
许是考虑到她怀着身孕,顾名城并没有将全身的重量倾轧在她身上,吻的深,怒的真,恨得浓烈,憎恶的真切,爱的也绝望。
梵音流着泪的眼睛渐渐沉下暗沉的惊慌,双手被顾名城一只手按着,他占着男权至上的优势,轻车熟路便褪去了她睡裙下的底裤。
“顾名城!你干什……”梵音惊骇出声,身子剧烈颤抖起来,不等她说完,顾名城忽然强势的吞下了她所有的话语。
梵音浮起悲切的怒意,忽然唇齿用力,死死咬住了顾名城的唇,浓烈的血腥味纠缠在唇齿间,欲望掺杂着恨意,挚爱掺杂着抗拒,抵死挣扎,抵死纠缠。
她不是卖肉的小姐,不是任他欺辱的牲畜,她是人。
顾名城的气息冰冷而又愤怒,那么多的不甘和恨意,爱慕和迷恋,如同这习惯了黑夜的双眼那般,习惯了这个女人的一切,那是融进生命里的血骨,成为身体的一部分,随着时间的分离,别离越久越是痛不欲生。
这种病,总在夜里发作,锥心蚀骨的渗透了五脏六腑,长夜无眠,睁着眼睛到天明。于是愈发的恨她,愈发的迁怒于她,见不得她过得好,无法忍受她会笑,凭什么他从顺位人生沦落成这副四不像的样子,她却摇身追求幸福,不甘心,不允许,凭什么。
恨意伴随着沉积的欲望勃发,直到无法抑制。
顾名城愈发的恣意妄为,如同那七年间的摧残和践踏。
梵音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当连最后的防御都做不到,梵音眼里蔓起丝丝的恐惧,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忽然从顾名城的手中挣脱了一只手,慌乱的往案几上的水果盘里摸去,最后抓起了一把水果刀,猛的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哭着寒声,“顾名城,你动我一下试试。”
那刀尖戳进了脖子毫厘,新鲜的血腥味散发在长夜里,如同那些年的雷鸣之夜,血腥与撞击,养成了致命的习惯,黑夜中的血,总让人容易兴奋,似是有毒,却无解药。
顾名城猛的一震,停止了所有的动作,他于黑暗中精准的捕捉到梵音视死如归的脸,默了一瞬,似是在平息情绪的浪潮,他沉声,“颂梵音,这就是我为什么费尽心机把温飒寒摁死在监狱里的理由。”
当察觉到羞耻且不该有的情愫时,所有的行动都有了一个目的,清扫路障才能为所欲为,所以不着急,从长计议,来日方长而已。
两人对峙间,防盗门的锁心里传来啪嗒一声,门忽然被一股大力推开,沈嘉颖和尚小苔站在门口。
似是沈嘉颖一路追随而来,瞧见尚小苔无法进门,沈嘉颖便打电话叫来了开锁公司,开了门,便是这样一番活色生香的景象。
尚小苔长这么大,哪里见过这等香艳的画面,房间里漆黑一片,走廊里的灯光倾泻而入,照亮了沙发上的两人,衣衫不整,姿势暧昧,尤其是……尤其是梵音分开的双腿……顾名城的西装凌乱的褪至精瘦的腰间,露出肩背上大片大片的绷带……
尚小苔忽然捂住眼睛,尖叫了一声,她这辈子,只在两个聋哑师哥的手机里偷偷看到过黄片,还有次在殷睿的手机上偷看过一个类似的案件录像,还被殷睿给打了一顿,但是……但是没有看到过真人啊……
顾名城侧了脸,侧目看向门口的方向。
尚小苔尖叫完,又猛的捂住了喷血的鼻子,妈的,顾名城的侧脸,太他妈帅了!
沈嘉颖面色苍白的站在原地,头发黏湿在额头上,胸脯一起一伏,仿佛毕生的追求,积攒的力气,被人瞬间抽走,苍白的,只剩下苦涩的呼吸声。
一直被人追着,捧着,爱着,一直以为他到底是爱她的,可是眼前这幅男欢女爱的场面,赤裸裸的上演在她的眼前,胸腔像是被人撞开,信念和多年来养成的思维模式分崩离析,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崩塌粉碎,这是绝对的背叛,残忍的背叛。
因为她,还没有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他便这么迫不及待的跟这个女人厮混。
心如腊月严寒,洞开了冰窟,凉飕飕的风呼啸在心口的血窟窿上。
顾名城淡定的起身,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开始有条不紊的穿衣。
沈嘉颖忽然踉跄后退了一步,有些六神无主,最后脸上失却了表情,苍白而木讷的转身,落荒而逃。
尚小苔又是捂眼睛,又捂鼻子,从手缝里窥视顾名城的身材,于是鼻血飙的更快了,一时间忘了去扶起梵音。
直到梵音颤抖慌乱的下地,尚小苔忽然如梦初醒,赶紧擦了把鼻子,将手背往睡衣上蹭了蹭,拔腿就去搀扶梵音。
梵音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去,尚小苔看了眼顾名城的侧脸,见他一脸的冷淡的神情,尚小苔什么也不敢说,拿起两件羽绒服外套,灰溜溜的扶着梵音往外走,这明明是她家啊,尚小苔不明白为啥自己像是过街老鼠,那么惧怕顾名城。
梵音站都站不住,她似是急于去往某个地方,不管不顾的往外走去,口中喃喃自语的说着什么。
依旧是没有见到温飒寒,她终于明白,或许不是温飒寒不愿意见她,而是有人不想让他们相见,又或者,温飒寒是真的不想见她。
她在看守所外整整坐了一夜,不厌其烦的让狱警去通知温飒寒,许是担心他听不见,于是梵音写了很多信,让狱警帮她带进去。
尚小苔陪在她身边,看着她神经质般抓着椅子的边缘,尚小苔轻轻拂去她脑门上的汗,“徒弟……没事的……”
梵音打了一圈电话,没有人接听,仅有的几个仕途爷接了电话,像是踢皮球一样互相推诿,打着哈哈一拖再拖,倒是替她打了招呼,通了关系。
甚至周市长和蔡局口头上批准了她的探视,可是温飒寒不肯见她,警方尊重犯人的决定,于是她便连那栋羁押的楼都接近不了。
心里满满当当的不安。
第一次觉得人生还有比生离死别更无力的事情,明明他就在里面,明明他就在高墙之后,她甚至知道他候审阶段,被羁押在看守所里哪间楼里,哪面墙的背后,可就是见不到。
高墙那么高,司法那么严明,现实这么残酷,爱恨算什么。
最后没招了,她会带着尚小苔绕道整个看守所的后方高墙下,仰头看着高墙上的电网,她知道这座墙后面是一个诺大的草坪,是犯人们用于活动的场地。
哪怕温飒寒是重刑犯,他也有活动的自由。
于是她写了很多的纸团子,用力丢过高墙,希望掉落在草地上,被一些犯人看见,然后递给他。
每一张纸团子里,都写着:给温飒寒。
许是梵音给出去的那份废旧钢厂的视频发挥了作用,沈嘉颖被依法逮捕,可是那份视频证据莫名丢失,所有关于废旧钢厂的证据都被人为销毁,沈嘉颖只在里面待了两天,就被释放。
沈氏兄弟与顾名城有了一次长达二十多分钟的碰面,言辞之间皆是感谢之意,沈嘉颖被释放以后,沈家大概对这个女儿失望透顶,欲将她再次送出国。
顾名城破天荒的主动约沈嘉颖出来谈谈,没有多余的解释,两人自那晚争吵之后的第一次碰面,沈嘉颖失去了语言,美艳的小脸瘦脱了相。
顾名城当面提了离婚。
理由很简单,夫妻感情破裂。
该给她分割的家产,他一份不留。
该给她的赔偿,全额加倍给予。
属于沈家的东西,一分不要。
算是心平气和的一场交代。
这次的谈判并不愉快,沈嘉颖静默的听完他的话,起身离开,她不肯离婚。
哪怕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她也不想离婚。
这是一种执念,拽着过去不肯放手的执念。
按照天气预报的说法,今天应该是这个冬季最后一次大雪,明日就是艳阳高照,艳阳天将持续半个月,而后正式步入春季。
梵音伏案在一堆法律文书上勾勾画画,周围全是律师,她将律师请至了家里,妖姐和尚小苔几乎也吃住在了这个四十多平的复式楼里,拥挤,却有了人气儿。
此时,妖姐风风火火的拎着晚饭外卖从外面进来,骂骂咧咧的说,“操他妈的,顾名城把沈嘉颖捞出来了,老娘按照你的吩咐,向那帮子官爷提出了正面交涉……”
越说越气,妖姐猛的将外卖丢在桌子上,骂道:“你猜顾名城那边的委托人怎么说!说什么温飒寒现在的案子,暂时还没有涉及命案,就算被我们钻了空子,规避了命案,他们也能给温飒寒制造一起命案出来,让他死刑立即执行。小颂,你还记得那个卧底警察吗?他在外人眼里已经因公殉职了,但是顾名城的委托人说,他们能让那个卧底真死!坐实温飒寒的杀人案!”
妖姐气的狠狠吸了口烟,“妈的,老娘还没被人这么威胁过!顾名城这孙子,提起裤子就不认账了啊,真他妈的狠,这不是赤裸裸的威胁你吗?那意思就是你如果继续咬着沈嘉颖不放,他就从温飒寒的命案下手,操他妈的!”
尚小苔赶紧手忙脚乱的上前收拾残局,把桌子上的饭装进饭碗里,张罗着要吃饭。
梵音手中的笔一停,眉心暗淡了几分。
妖姐往沙发一坐,使唤尚小苔给她倒水,自从妖姐住进来以后,尚小苔就成了一个跑腿打杂的,再也不敢犯懒了。
“妹子,顾名城这是动真格的了,估计是提防我们对周市施压,所以让委托人来交涉,咱们就这么认怂了么?”
梵音沉思间,一名年长的律师匆匆从外面走进来,凑近梵音说,“颂小姐……温飒寒……死了。”
梵音的手一抖,笔端在厚厚的法律文书上划出了长长的痕迹。
屋内的律师长长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都知道,这个女人为了替温飒寒减轻刑罚,是怎样赶在判决书下达之前,昼夜颠倒的钻研法律条款,研究那些证据。
尚小苔手上的汤碗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妖姐脸色一白,飞快的看向梵音。
梵音像是没有听懂,有些茫然地看向那名老律师。
老律师说,“病情忽然加重……被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没用了。” 谋他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