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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一片桃花落下的时间，知良人
石若金与燕宁陪同老母亲吃了一顿午饭，老母亲今日格外的高兴，吃得比往日多了许多，眉笑眼开。
石若金和燕宁也同时给老母亲解释了一番各自要出去一段时间，到时候会让南冲院的院长来照顾老母亲，老母亲反复叮嘱两人注意安全的时候，也笑着说南冲院的院长在燕宁之前已经照顾她很久了，非常感谢南冲院的师生们。
当夜回到南冲院见过袁仙城和唐云天，以及亭雨眠和笛横，燕宁怕他擅自主张会给南冲院带来麻烦，然而袁仙城只是摆摆手说道：“添个名字的事。”
最后附在燕宁的耳畔小声笑道：“以后遇见这样天赋优秀的修行者，能拉来几个就算几个，其他的事我来解决。”
唐云天在旁打趣道：“老四终于说了句聪明话，哈哈。”
亭雨眠更是假装和笛横窃窃私语，实则很是大声地喊道：“真是多年不见人话啊。”
袁仙城猛一拍桌子轻喝道：“小兔崽子，别以为你是亭老爷子的宝贝孙子就能无法无法，在南冲院，你是学生，我是院长，我想打就打，亭老爷子也不能说什么，怎么样，哎，痛快！”
亭雨眠懒得理睬袁仙城一副老子就是天的模样，转而看向石若金说道：“你母亲补身子所需的草药我全包了，同窗一场，小事。”
在南冲院师生的欢乐氛围中，石若金的别扭也已是慢慢消失，当下回道：“多谢，以后有事尽管吩咐，万死不辞。”
亭雨眠摇头道：“严重了，严重了，还不至于要死要活，最多让你帮我偷个黄花闺女，哈哈。”
众人齐齐哄笑。
哄笑过后，燕宁又提了一遍做院服的想法，得到唐云天的支持，袁仙城在大哥面前也只能默不作声。
元良先生和小童还没有回院，据说还在奉心六道院授课，看来是无法当面告别了。
明日清晨，就要启程。
当夜众人各各怀揣心事伴月而眠，梦里不知有无江湖。
……
拂晓，晨雾湿面。
当其他人还在呼呼大睡时，燕宁便已起床来到问风亭内，他有些烦躁，或许是因为此行未卜。往日他若是烦躁就会刻字，可今日他只想坐一坐。
晨雾流动在湖面上，像是披了一层薄纱，静湖无波。
也许是太早的缘故，素来欢闹的小黄鸭不知躲在何处昏昏大睡，几十尾锦鲤也因此难得安宁，不在春风里荡漾，而在湖深处补觉。
良久，春日悬于薄云后，晨光渐盛。
燕宁起身欲回屋舍同亭雨眠他们收拾行李时，南冲院的前门蓦地被推开，不多时便有一姑娘沿石径来到问风亭。
一双似醉非醉桃花眼，两弯细长清秀远山眉，玉柱般高挺的鼻梁，樱桃般小巧的红唇，不施粉黛，眉心一点朱砂。
赫然便是春芽苑里遇见的红衣姑娘。
只不过姑娘今日穿的是一身浅粉曳地裙，少了一分飒爽，多了十分温柔。
姑娘微笑着和燕宁打声招呼，燕宁的回应却显得有些笨拙。
说明来意后，燕宁才知原来姑娘今日前来就是带着麻雀登门拜谢春芽苑那日的救命之恩，燕宁摸摸头不好意思地笑着，还是老一句：“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两人一起把麻雀放生后，略显难堪地寒暄了几句便互相道别。
姑娘也从不多的几句里知晓了燕宁即将要前往河间郡的消息，在阖上南冲院的前门后，嘟哝了句：“江湖见。”
回到屋舍，收拾好行李后，启程江湖。
……
这年春，燕宁、慕有枝、亭雨眠、笛横、石若金，四个少年和一个姑娘就这样在春光大好的清晨踏进了闯荡不易的江湖。
前往河间郡的路途欢喜雀跃。
肚子空空时，五人路过清霜郡，于是便决定先去城中稍作休整，再赶路。
“只要唐素衣一日不亡，清霜郡就决不允许草原上的蛮子踏进半步。”
薄凉的天光将清霜郡城前的死训映照得犹如一座墓碑。
春风微起时，四个少年和一个姑娘进了城。
他们没有逛青树巷，没有买凉心糕，也没有去清霜居。
而是直奔湖边楼，观湖边树，听湖边人。
五人到时楼上已是人满熙攘，且每个人的目光都定在了湖边那一片染上清霜的树。
湖不大，只有七只白鸭。
树不多，有枝条垂地的柳树，有花最盛时的桃树，也有绿肥红瘦的矮树。
湖也好树也罢白鸭也是，尽皆染上了一层银色的清霜，看起来就像是清霜居的雕刻大家费了毕生心血而完成的一座冰雕珍品。
可听楼间的人说，这只是一夜的事情。
六年前，唐素衣还只是一个情窦未开的千金大小姐，仗着自己父亲是清霜郡郡守便肆无忌惮地惹是生非，任性得仿佛可以上天捉云。
直到那日桃花开，唐素衣在湖边遇到了王清川。
一片桃花落下的时间，知良人。
可唐素衣是个任性得想要上天捉云的千金大小姐，即使情窦初开，她也不愿或是不甘心先开口。
然而王清川在这方面更是笨拙得像个不得手艺的木匠学徒，这种人往往会被木匠师傅称为木头人。
自从那日起，只是路过清霜郡的王清川就不走了，唐素衣也便愈发地肆无忌惮起来，因为每次惹祸的时候，王清川就会代替父亲发挥出擦屁股的作用，甚至比父亲擦得还要干净利落。
王清川的钱袋很鼓修为很高，饶是唐素衣劈断南望郡的几棵松，踢了世寿郡的几个公子，甚至冒犯了北鹿郡的一郡气运，王清川都能用钱或拳头来了结。
可当唐素衣砍了三十只草原蛮子的手后，钱和拳头便不足以去了结了，于是王清川用了自己的命。
一年前的微暮，天边涌出了层层的火烧霞。
王清川正坐在草原上观望时，双腮犹如被火烧霞吻过一般的唐素衣踉踉跄跄地跑到王清川的跟前，用满是鲜血的双手扶住他，疲惫地说道：“清川，我累了，带我走吧，去哪里都好。”
王清川什么都没问，抱着唐素衣策马归家。
直到五日后，匈奴汗国属下草原八大部落之一的青木部，带着三十只手前来清霜郡问罪时，王清川才知晓了一切。
但王清川还是什么都没问，待唐素衣的郡守父亲左右为难时，他拉着唐素衣便冲出了郡守府，来到了湖边。
他们知良人的地方。
等郡守府和青木部的人追到此处之后，王清川用了一片桃花落下的时间说了一句：“素衣年幼，所犯之事我王清川一力承担，请再勿怪罪素衣，望成全。”
言毕，拔剑自刎于湖边。
唐素衣彻夜不离而泣，想起了许多。
王清川说过他最不喜欢的就是钱和拳头，可他偏偏用它们宠爱着唐素衣一遍又一遍。王清川也说过他怕死，因为那样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也许临死前，王清川都以为自己喜欢的是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姑娘。
其实，唐素衣喜欢王清川，很喜欢。
一夜清霜，染尽湖边树。
那夜贪玩的七只无辜白鸭也被牵连至今。
楼上有人叹：“清霜不知何日化。” 仗剑问侠录